不知道刑天厄他們動用了什麼手段,才把那件大丑事給遮掩了過去。但是第二天一大清早,夏頡剛剛從自己精舍大門出來,就嚇得倒抽了一口涼氣,轉身就要逃走。卻是刑天華鎣一身極正式極華貴的黑色巫袍,上面佩戴了近百件大小玉器飾物,正坐在他大門口的一張席子上,若無其事的看着他呢。
看得夏頡轉身要走,刑天華鎣臉上露出一絲極純潔的笑容,嬌滴滴的打招呼道:“夏頡大哥,怎地剛出門又進門呢?”
夏頡皺着眉頭回過身來,甕聲甕氣的冷笑道:“腹疼,入茅廁去。”他心裡得意,看你刑天華鎣還有什麼話好說。
舉起右手,纖纖素指拈着袍袖微微遮住了自己的小嘴,刑天華鎣輕笑道:“好沒道理,看你一身剛剛更衣過的,怎麼又腹疼呢?依你如今的巫力修爲,怕是普通的毒藥吃下去都沒滋味,又怎麼能腹疼?”兩隻手在那席子上按了一下,刑天華鎣借勢站起,朝夏頡盈盈一施禮,嘆道:“今天華鎣來,是給夏頡大哥道歉的呢。”
夏頡只覺渾身毛骨悚然,連忙拱手道:“直接稱呼我名字就是。若你不願叫我新名,你叫我篪虎暴龍也好,千萬別叫我夏頡大哥。”
他尋思道,這刑天華鎣脾氣古怪,心底深沉,怕是她唯一的大哥只有混天候才擔當得起。這一聲大哥叫喚出來,還不知道會招惹多少麻煩。若是刑天華鎣對自己的這等清醒被混天候知曉,萬一打破了醋罈子,他夏頡至於麼?想到這裡,夏頡很用力的點點頭,說道:“直接叫我名字就是,真正論起來,我面相長得老,可是我年齡還沒有你大的。”
小嘴微微一翹,刑天華鎣臉上露出了一個古怪的笑容,語氣冷冷淡淡的說道:“算了,也不戲弄你了。你這蠻子,實在是無趣得緊。若不是曾祖不許我給你吃點苦頭,今天我就饒不了你。你昨夜,可看得夠了?”
眼前似乎有白生生的女人胴體晃悠了幾圈,夏頡突然小腹一陣滾燙,身體似乎就不聽控制的膨脹起來。他嚇得連忙運轉金丹,生生把這一絲旖念煉化了,也不敢看刑天華鎣的臉,只是低着頭含糊其辭的說道:“昨夜天色太黑,卻是什麼都沒看到的。華鎣啊,昨夜天上可星星都沒幾顆,怎麼看得清楚?唔,你那院子裡,燈火卻也不夠。”
突然笑了幾聲,刑天華鎣淡淡的說道:“你害怕怎的?你看到了我也不在乎,哼,反正我們女人家,最後都要被你們這羣臭男人佔了便宜的,被誰佔不都一樣麼?”
驀然的,刑天華鎣伸出手在夏頡臉上撫摸了一把,古怪的笑道:“也不知道我以後被誰弄上牀呢,也不知道那傢伙到底是什麼玩意兒!蠻子,不如我第一次就便宜了你如何?我的處子元陰,足夠讓你的巫力提升一個鼎位的。我,可長得美麼?”
神經堅固如同不鏽鋼的夏頡,怎麼會被她這麼點小手段給嚇唬住?他會害羞,這是他前世帶來的本性,但是不證明他會害怕一個故意挑逗他的女人啊!此情此景之下,夏頡突然擡起頭來,猛的上前了一步,兩隻大手就朝着刑天華鎣胸前兩塊高凸的乳峰抓了過去,色迷迷的笑道:“如果是華鎣你自己願意的,我正好給我們篪虎家留下幾個崽子做種哩。”
他怪笑道:“華鎣你可的確是夠美的,就和那水滴兒揉成的一般,孃的,要是放在了咱們山林裡,沒有兩萬張兇獸獸皮,根本換不來你這麼漂亮的婆娘!嘿嘿!”
看着夏頡的手朝着自己胸口摸了過來,刑天華鎣故意的把胸部往前一挺,似乎唯恐他不摸的樣子。但是眼看得那大手距離自己身體只有不到半尺了,堪堪就要摸到自己胸上了,華鎣臉色突然一變,氣得漲紅了雙頰,氣極敗壞的連連倒退了幾步,怒罵道:“蠻子就是蠻子,行事怎麼和牲口一樣?這春天發情已經過了,你還在這裡搗什麼鬼呢?”
狠狠的侮辱了夏頡幾句,華鎣化爲一團黑霧飄在空中,冷冰冰的喝道:“昨天的事情,你要是敢給外人說,你就自己解決了罷。其中的關礙,想必你是知道好歹的。”
夏頡同樣冷笑着,揹着雙手冷冷道:“事不關己,我向來高高掛起。混天候的籌措,和我夏頡無關,我自然懶得理會。我是刑天家的執事,自然一切事情,都要想到刑天家的立場。我是你大哥他們的友客,自然惟他等之命是從。其他的亂七八糟、扯三扯四的事情,我沒興趣理會,也沒那個興趣叫嚷得滿天下都知道。”
刑天華鎣所化的那團黑霧扭曲了一下,冷漠的聲音從裡面傳來:“這樣最好不過。”一陣微風吹過,她就要趁風勢飄走。
夏頡思忖片刻,突然開口道:“華鎣,我有一句勸說奉上,若你想要和混天候有個結果,倒是先考慮一下刑天家對混天候的看法罷。若你失去了刑天家的支持,按照你平日的所作所爲,你會落到什麼境地,可想而知。”
那黑霧猛的一凝,刑天華鎣有點不耐煩的吼道:“你不過是個蠻子,你知道什麼?我和混天候的事情,你有那資格管麼?顧好你自己罷,蠻子!安邑是安邑,九州之中極處,不是你那南方的荒山老林。你現在我刑天家看起來還算風光,可知你能一輩子如此順當如此風光不成?”她冷笑道:“提醒你一句,你以前得罪過誰,小心最近遭報應罷。”
平地裡突然起了一陣狂風,刑天華鎣‘咯咯’冷笑着飄遠了,她的聲音遠遠傳來:“若是家主問起,我可是已經向你道歉了,蠻子,你可不要到時不認帳纔好。剛纔那句話,你自己當心罷,不要哪天在街上被人打破了腦袋都還不清楚怎麼回事。”
得罪了人?夏頡滿臉驚訝的看着遠去的刑天華鎣。他來安邑之後,似乎也就得罪過相柳柔罷?可是經過西疆一番戰事,雙方之間的關係已經緩和了不少。而且相柳柔,不至於墮落到去大街上打悶棍的程度吧?刑天華鎣,又是從哪裡聽來的風聲?
一想到刑天華鎣平日裡交往的那些對象,夏頡頓時心裡有了一點譜兒,應該是刑天華鎣的那個小圈子裡面流傳出來的消息。但是他到底得罪過誰呢?夏頡來安邑,纔多少時間啊?認識的人都沒有幾個呢。
站在精舍門口,夏頡仔細的想了好一陣子,似乎自己還真沒有得罪過誰,以致於那人要背後偷偷對付自己的。
犯了好一陣子心思,夏頡終於用力一揮手:“去他的,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害怕怎地?按照安邑那些亂七八糟的規矩,只要我不出安邑城,誰還能把我怎麼樣不成?哼哼,我玄武也不是好惹的。”
冷笑一聲,因爲篪虎族的鮮血而逐漸變得清晰的某些本能性的思維,重新主宰了夏頡的全部意識。這個曾經迷茫而不知道自己追求方向的男人,已經重新變回了那冷靜近乎殘酷,堅硬猶如花崗岩的戰士。
白正好走出門來。這頭白貔貅,嘴裡叼着一根不知道哪裡來的獸腿,一邊‘吧嗒、吧嗒’的咀嚼着,一邊旁若無人的走到了精舍的大門左側,對着牆壁上那一塊很清晰的水漬酣暢淋漓的撒了一泡尿。基本上,白保留了貔貅一族的本性,習慣性的用自己的尿液在自己的居所附近留下標記,警告所有的兇獸不許靠近。
時間過去了這麼久,白似乎也從家人被殺的悲痛中復甦,漸漸的變得有了一點活力。只是他原本就無比陰沉兇狠的眼神裡,如今更多了一絲兇殘暴虐的血光,如果不是夏頡成天盯着他,還不知道他會作出什麼事情來。一頭修煉了白虎真解,擁有極其強大金屬性真元的近乎妖的貔貅,破壞力可是極其驚人的。
噓了一口氣,夏頡走到白的身邊,扯下了他嘴上叼着的獸腿,隨手扔出了老遠,訓斥道:“剛剛爬起來,就只顧着啃肉,白,你越來越不像話了。唔,今天看起來精神還不錯?”
長長的舌頭在夏頡的手掌上舔了一下,白‘吱吱’哼哼了幾聲,隨手把油膩的爪子往夏頡的褲腳上擦了幾把,臉上露出了很古怪的表情。
夏頡氣得直聳鼻子,剛想要好好的收拾一下這頭越來越荒唐的貔貅,那邊已經有人相互間拉拉扯扯的走了過來。
隔得遠遠的,那瘦削、眸有金光的金光道人就大聲的叫嚷起來:“呀呀呀呀,正好夏頡在這裡,我們就都找他評評道理。廣成子,你好了得,你看不起我們精怪是不是?我金光道人也是精怪一類,不過原形乃是先天生產之物,你看不起我怎地?”
那廣成子被金光道人死死的抓着兩隻袖子,另外一手還扣住了他的腰帶亂扯,廣成子無奈,只能是連連說道:“我只說如今道場內的門徒不像樣子,可沒有說你金光師弟的壞話呀?你乃先天生產的靈禽,產於太古鴻蒙之中的神物,豈能和那些毛團比較?”
金光只是一口的亂叫:“我不管,我不管,你廣成子好沒有道理!毛團毛團,你罵那些四隻腳的野獸我不管,你罵扁毛畜生,這就是故意和我爲難,故意觸的晦氣。我們先找人評理,不要以爲你是闡教的大師兄,就可以這樣折辱我。須知道,我金光可一點都不懼你!”
這兩人一路撕扯的跑了進來,後面那多寶則是面沉如水,一路連連冷哼的走了進來。他身後跟着烏光道人和滄風等幾個截教門人,赤精子愁眉苦臉的走在最後面,嘴裡連聲嘆氣,不時有氣無力的叫嚷幾聲:“大家乃同門師兄弟,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麼?這麼廝打,沒來由壞了我們三教之間的交情。阿呀呀,廣成師兄,你也不要說了罷?”
夏頡眨巴了一下眼睛,心裡恍然,那通天道人不顧三七二十一的收了一大批精怪做門徒,看看這才過了一個晚上呢,事情就發作了。赤精子嘛,老好人一個,對通天道人的這些舉措,他不敢說什麼。可是廣成子不同啊,他在闡教門下,可是數一數二的人物,多少是能說上話的。這些精怪門人也不知道怎麼觸犯了他,估計說了幾句不中聽的重話,結果被金光道人給纏上了。
如果一切沒弄錯的話,這金光道人的來歷卻也不簡單,正好和廣成子打對臺戲的。
看到夏頡和白站在精舍門口,又看到附近有幾個刑天家的護衛湊了過來,金光道人卻也不好意思再抓着廣成子的袖子吵鬧,隨手丟開了那袍袖,指着廣成子喝道:“我卻不懼你,今天且分說個明白。夏頡,我們煉氣士來安邑開道場,所爲何事?”
夏頡老老實實的一拱手,笑道:“自然是傳授道統,廣大門戶啊。”
“嗯!”聽到這話,金光道人重重的點點頭,歪着眼睛斜着看那廣成子:“那麼,夏頡,我再問你,這安邑巫家,可有願意投入我教的?”
“沒有。”這個答案乾脆得很,哪個巫家子弟會沒事投入道場學煉氣啊?也就申公豹那個怪胎了。自高自大的巫,怎麼可能去學這些在他們看來屬於旁門左道的東西?他們自己家裡的巫訣,都還沒時間徹底參悟透澈呢。
“那好,那些貴民,自然也是不會投入我教門下的了。那安邑的平民,可有願意進我教的?”金光道人又問夏頡。
“沒有,他們每日裡掙錢餬口都來不及,哪裡有心思去煉氣修道呢?”夏頡心裡尋思道:按照你們這樣守株待兔的收門徒,怕是再過一百年,也沒有一個平民會上門來拜師學藝。除非你通天道場和後世的那些廟宇叢林一樣,有自己的產業養得起這麼多門徒才行。如今雖然通天道人和刑天厄達成了秘密的盟友關係,你也不能叫刑天家出錢養自己的門徒吧?
“說得好,就是沒人願意來我通天道場拜師學藝!那麼我師尊通天道人,收了一百個徒弟,給門派增添點人氣,又有錯麼?就算這一百個師弟,盡是精怪出生,你廣成子不喜見他們,你不見就好,你爲甚惡言傷人呢?”金光道人振振有詞的說道:“虧你也是道高德隆之人,怎麼還分不清這個道理?你不喜他們,不讓他們進你闡教的大門就是,我截教自己收了他等,又與你廣成子何干?”
冷笑了幾聲,金光道人昂着臉看着青天,怪聲怪氣的說道:“莫非你廣成師兄,還能管到我截教的事情來不成?莫非你廣成師兄,還能指點我們師尊的不對麼?”
這話說得太重了,廣成子原本就紅撲撲的臉蛋頓時紫脹一片,急聲道:“豈有此理?我怎會如此想?只是見那些精怪一個個行止不端,品性不良,更兼先天惡根未除,對我都口出惡言,甚至拿起兵器想要動手殺我,這才一時失言罵了幾句,金光師弟怎能這樣說我?”
夏頡那個頭大啊,恨不得自己的神經能脆弱一點,就這麼昏過去最好。眼前的這幾人,他誰都得罪不起啊?這一句話說不好,說不定就能直接造成截教、闡教的糾紛波亂,日後計較起來,豈不是自己也有天大的麻煩?
他可是清晰的知道,似乎自己的到來,並沒有影響到未來的某些東西。比如說赤精子的紫綬仙衣雖然送給了自己,但是卻又立刻得了一件新的,靈氣、防禦更勝以前那件。也就是說,他這顆小小的石子,並沒有在歷史的這口大深潭裡面造成任何漣漪,那麼,他就更加要小心謹慎自己日常的行爲和言語了。
都是煉氣修道的人,這天心難測的後果,大家可都清楚。夏頡看着在自己面前又要開始拉扯的師兄弟兩個,一陣的頭大啊:“還是凡人好,凡人妙,凡人無苦惱。能夠渾渾噩噩的活着,不見得不是好事,總比我似乎什麼都明白卻又什麼都不清楚反而一心害怕來得痛快。”
站在旁邊看熱鬧的白盯着廣成子看個不停,在金光道人又一次抓住了廣成子的袍袖,兩人開始撕扯的時候,白輕巧的從廣成子的腰帶上摘下了一個拳頭大小的葫蘆,拔開葫蘆塞子,倒出了一枚清香四溢的淡金色丸子,‘咕咚’一口就吞進了肚子裡去。
廣成子大驚,顧不得正在和自己拉扯說道理的金光道人,指着白尖叫道:“老天,那是大師伯賜下來的九轉金丹,你這畜生吃了不要緊,可那藥力過猛,你,你,你不要命了不成?”老子煉製的九轉金丹,就算是他們這些煉氣士,也沒有幾個人有那實力消受的。若是一般的人吃下這顆金丹,唯一的後果就是炸彈一樣的爆炸開來。
金光道人也不吵嚷了,赤精子也不咕噥了,多寶道人也好奇的走上前來,看看這個大膽偷吃九轉金丹的貔貅,會不會‘轟’的一下炸開。
根本就沒人來得及給白幫一下手,幫他吸收藥力,那金丹已經迅速的發揮出了自己強大的威力。白身上一層朦朧的金光閃出,整個身體就急速的縮小了下去。三次呼吸的時間,白已經縮小到了不到三尺高下,變得玲瓏小巧了不少,更是顯得可愛而不是以前的猙獰可怕模樣了。
‘吱吱’亂吼了幾聲,看着自己身邊明顯高大了不少的諸人,白弄清楚了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麼事情,氣極敗壞的一腳朝着精舍的牆壁跺了過去!‘嗡’的一下,半邊精舍牆壁,被巫咒加強過的精舍牆壁,就在白的一腳中被跺成了粉碎。白愣住了,夏頡愣住了,那幾個老道也都愣住了,就連那些跟過來看熱鬧的刑天家護衛,也都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