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敬猷和劉冕都是朝中得勢的權貴之後,衣着無憂,眼界頗高,他們來平康坊召妓取樂,也不會往檔次低的青樓院去,他們時常來的怡香樓,可以說是平康坊內檔次最高的青樓院了。怡香樓外面佈置的頗有格調,有許多精緻的小燈籠掛着,窗子外面擺着精緻的植物盆景,幾處顯眼的地方還有不少的名家詩畫張掛着,以此來說明此樓的與衆不同。
門前也沒有如其他青樓院般,有許多濃妝豔抹,揮着手巾招呼客人的女子,只有幾名侍者模樣的人站在門兩側,以高傲的眼光看着來往的客人。
若不是事前知道,賀蘭敏之真不相信外觀看上去挺文雅的這個樓閣,竟然是一個青樓院。
來往怡香樓的客人都是有身份的人,門口的龜公及侍應生幾年呆下來,從衣着及氣勢上就能判斷的出來來客的身份,看到衣着華貴,模樣俊秀,氣勢不凡的賀蘭敏之三人過來,身後還一大羣隨從帶着,沒認出來人之前,就知道這幾人不是一般人兒,也都忙陪着笑上來招呼。
“原來是李公子!”李敬猷看來是這裡的常客了,那名領頭的龜公馬上認了出來,點頭哈腰地上來行禮問候,“李公子,這兩位公…哦…是劉公子和賀蘭公子,幾位公子,快裡面請!”
賀蘭敏之看着龜公那皮笑肉不笑的樣子,一陣鬱悶,看來他的前身來這地方次數還真的不少了,連看門的人都認識他了。青樓院的龜公認識他並不打緊,他只希望今日不要再遇到其他認識的人。
“馬上給本公子挑三個最好的位置,再把你們最好的酒和菜給送上來!”李敬猷橫着臉看着一臉恭敬的龜公吩咐道,吩咐的同時繼續大搖大擺地往裡走。
“是是是!”那名龜公點頭哈腰地應承,並親自把三人帶到一個很大的包廂,說了一通恭敬的客套話後,立即去吩咐其他人過來伺候,並將茶水食物送上來。
很快就有好幾名侍者過來聽候吩咐,酒菜茶水什麼的也隨即就端上來了。
怡香樓內已經有不少客人了,只不過這些客人大多都呆在包廂內,說話聲音也放低,因此整個樓內並不顯得吵鬧,再加上裡面燈光稍顯灰暗,偶爾有人走過來,也看不清模樣。
賀蘭敏之隨着李敬猷和劉冕進到包廂內坐下,繼續以好奇的眼光打量着這個陌生的地方。
怡香樓的裡面佈置更加的有格調,書法和繪畫作品到處可見,還有不少讓賀蘭敏之看着眼睛一亮的畫作,一些看似還是名家之作。
賀蘭敏之所坐的這個雅間內也同樣有幾幅字畫,只不過所寫的幾句詩內容都是賀蘭敏之不曾讀到過的,感覺也只能算一般,無病呻吟的味道,畫作也並不是那些聽着讓人心驚肉跳的大家所作,都是不曾聽到過的名兒,不過畫的質量應該不差。
他們三人所坐的這個包廂位置是非常的好,正對着一個很大的舞臺,舞臺邊上都是相似的包廂,臨進門的方向纔是一般客人所坐的普通位置。
每個包廂門處都有簾子,若將簾子放下來,外面是看不到裡面的情況的,不希望被太多人注目的賀蘭敏之,也令侍者將簾子放下來,李敬猷和劉冕對此沒有一點異議。
侍者給三人倒滿了酒,李敬猷也馬上舉杯,向賀蘭敏之敬酒,恭賀他身體康復,可以出來遊玩,同時也希望今日賀蘭敏之能一鳴驚人,讓蘇蘭刮目相看,甚至能抱得美人歸。
賀蘭敏之也只是淡淡地迴應,不過他的好奇心在逐漸高漲,到了這兒,他非常迫切地想看到被李敬猷和劉冕說的神乎其乎的美麗的才女蘇蘭,想瞧瞧到底是位什麼樣讓人驚歎的人物。
演出還有一會開始,尋樂的客人也陸續來了,只一會兒間,樓內就差不多座無虛席了。
三人酒喝的已經不少了,在侍者爲他們第三次添酒之時,演出也正式開始.
怡香院內的演出有點類似後世賀蘭敏之所去過的一些演藝場所,有一名主持報幕的人先出來問候來客,說一大通讓大家奉場的事,再接着宣佈今天有什麼表演節目。
在那姿色不算差的女子說完一通話後,演出正式開始。
先是一些容貌身段一般的女子上來唱一些曲兒,這些女子一身穿着挺是暴露,卻也可以說是這個時代正常的穿着,很低的抹胸外,露出大段雪白的胸肌,很吸引人的眼球,略顯緊身的衣着,將她們美好的身段兒都展露在衆人面前。
她們口中所吟唱的,都是韻味不錯的曲樂,一些還是前朝及如今詩人的名作,至少王易聽出了有兩首是後世時候曾讀到過的漢府樂詩,只不過唱的曲調卻是從不曾聽聞。
這些女子把這些詩唱的曲調婉轉流暢,非常的有韻味,賀蘭敏之一下子被吸引了去。
賀蘭敏之也是知道,在古代,不管是漢樂府詩還是唐詩,或者宋詞,時人在創作這些詩文時,首要的目的都是爲配樂而歌的,詩也不是拿來念的,而是用來吟唱的,詩或詞再配以曲,纔是完整的,一些名家將詩寫出來後,會馬上交給身邊唱樂的伎者,讓她們現譜現唱,好的詩配上好的樂,往往能一鳴驚人,很快就被傳唱開去。
賀蘭敏之停止了與李敬猷和劉冕的說話,用心地品鑑起這些聲色女子的表演起來,他也在感慨,能賞聽到這般有味的曲樂,今日此來還真的不枉此行,以後真的要常來,並不是說要找這裡的姑娘進行肉體的攻伐,聽聽曲樂也是挺不錯的。
小半個時辰過去了,在幾名舞女一支輕快的舞樂後,曲樂聲都停了下來,一位看不出什麼身份的女人扭着腰肢從舞臺後面走了出來,與最前面的主持者並不是同一人。
“這位就是怡香樓的鴇姐,秦姨!”李敬猷小聲地說道。
這名喚秦姨的鴇姐年齡並不是很大,身材挺高,前凸後翹非常吸引人,臉上堆着職業的笑容,成熟的味道自然流露,應該說非常有女人味,對於後世活了快三十年的賀蘭敏之來說,這個年齡女人對他的吸引人,遠比十多歲青澀小姑娘大。
這位名喚秦姨的鴇姐走到舞臺前段,站定身子後,揮了下手中的錦帕委身一禮道:“各位公子,妾身女兒蘭兒前些時候一首親作的詩樂博得了公子們的認可,這些日子,蘭兒又有一新作寫出來,譜了曲樂,編了舞,一會即獻給各位公子,還請在座的各位捧個場,妾身在這裡多謝各位公子了…”
秦姨說完,又矮身一福,能勾起男人性致的眼睛慢慢地掃過場上諸位客人一遍,在幾名不知是何人的叫好聲中,臉上堆着笑,扭着腰肢退了下去。
場上也寂靜下來。
在賀蘭敏之寧神傾聽中,兩聲清脆的敲擊聲後,場上響起悠長的簫聲,隨着簫聲響起來,一些身穿輕薄綠綢裙的女子從後面躍步而出,輕盈地舞到臺中間來。
簫聲漸漸淡去,場上女子手中的器樂開始彈奏,接着非常清翠的唱聲響了起來:
鶯語驚殘夢,輕妝改淚容;
竹陰初月薄,江靜晚煙濃;
溼嘴銜泥燕,香須採蕊蜂;
獨憐無限思,吟罷亞枝鬆。
隨着唱聲漸漸清晰,一名手中舉着長簫,身着粉白色衣裙的女子從幕後緩緩走了出來…
“常住兄,這就是蘇蘭姑娘!”李敬猷在賀蘭敏之耳邊輕輕地說了一句。
賀蘭敏之點點頭,沒有答話,眼睛繼續盯着舞臺上蓮步輕移的蘇蘭看,想看清這女子到底長得如何一副花容月貌,也想與家裡的妹妹賀蘭敏月及楊綺對比一下,看看到底何人漂亮。
可惜隔的遠,再加上光線有些暗,包廂門處還有垂簾相隔,坐在包廂內的賀蘭敏之看不清蘇蘭五官的模樣,只能看到一個依稀的樣子,其他那些女孩子的面容也看不清楚,挺讓人遺憾的。
不過這麼遠距離看過去,蘇蘭的外表給人感覺還是挺不錯的,是個美人絕對不會有錯,身材也很高,只是有些纖瘦,給人一種柔弱的感覺。
舞臺上的蘇蘭所穿衣裙較寬大,寬大的衣裙在舞動間帶來飄飛的視覺,但也把身上的起起伏伏都遮掩住了,賀蘭敏之無法判斷這個被身邊兩位紈絝一再稱道的美人兒身材到底如何。
越看不清,就越加的有誘惑力,被挑起了好奇心的賀蘭敏之急切想看清楚此女子長得到底如何,但又不能跑到臺上去瞧個仔細,只得按捺住這份好奇心,端坐着聽曲樂。
一闕唱完了,蘇蘭又舉起手中的長簫,吹奏起來,清新悠長的簫聲似乎能透入人心間,拔動心弘,把人帶入一種特殊的詩意境界中,彷彿剛剛她所唱的那詩所表述的意境,都展現在了面前。
蘇蘭所吟唱的這詩,賀蘭敏之在後世時候當然沒有聽聞過,不過這詩寫的確實不算差,“鶯語驚殘夢,輕妝改淚容”,少女春思的幽怨及無奈全寫在裡面,很讓人動容,賀蘭敏之心裡竟然有點共鳴起來,對蘇蘭的好奇心也越加的強烈。
初唐時候有名的詩人並不多,李白、杜甫、王維、白居易、賀知章這些名家要麼還未出生,要麼還是一丁點大,被稱爲唐初四傑的那幾人還沒成氣候,膾炙人口的佳作極少出現,這首詩無論從哪方面來講,都是很不錯的作品,傳唱出去,一定會在坊間引起鬨動的。
後世時候賀蘭敏之自幼喜好文學,特別喜歡古典文學,唐詩宋詞更是讓他入迷,平平仄仄的韻腳及格律都有過一番研究,至今記在腦袋中的不知有多少首,雖然說他沒什麼才情自己作出好詩來,但詩詞讀的多了,對作品的好壞還是能判斷出來的。
如果說這詩確實是蘇蘭自己所作,那隻能說,這女子的才情確實不差,名不虛傳。
賀蘭敏之強烈地想知道這女子前面幾首詩的具體內容,以他個人的喜好評判一下質量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