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桶,混帳!長安令既然拿了人,你怎麼現在才告訴我?”
如果眼前的人不是自己的女婿,李必府幾乎想要拿起旁邊的茶盞劈手砸過去。這些天幾乎是諸事不順,別說是兩千萬厭勝錢至今沒有着落,就是朝中各式各樣的議論和流言就沒有斷過,上官儀拜相更不提是
對他的重得一擊。
柳元貞被李義府劈頭蓋臉的大罵嚇得兩腿打戰,此時好容易找到了空子,這才懾嚅着辯白了幾句,誰知話沒說完就被李義府不由分說地打斷了。
“劉仁願遇刺,正顯得他這個能津都督無能!他不是一而開再而三地袒護劉仁軌麼?我倒要讓他們看着,袒護我李義府要殺的人會是什麼下場!我上次讓你去查的事,你可查清楚了?”
柳元貞慌忙賠笑道:“是小婿已經查清楚了。劉仁願家裡傷了十三個人,他本人也是左臂受傷,還爲此搬了地方住。”
“哼!”李義府冷笑一聲,臉上更露幾分譏諷,“朝廷安撫海東的主將,居然被區區幾個刺客逼成這拌,還真是不負他的勇將之名!你回頭去找一下長安令馮子房,就說是我說的,那些個刺客儘快處置了呈報天聽。我倒要讓天下看看,這海東局勢在劉仁願主持下,究競崩壞到了什麼她步!”末了,他又淡淡地加上了一句,“該處置的你就酌情處置了。”
這翁婿倆在家裡商談此事,另一頭蓮萊殿中,李治也正在召見劉仁願,旁邊還有正好前來問安的李弘和李賢兄弟。前者對於劉仁願很是好奇,一邊聚精會神地聽,一邊打量着這位海東主將。至於早就見過劉仁願,又曾經在人家面前吹過好大一通的李賢則很是心不在焉這旁邊有專司記錄的官員,又有他李弘在場。除了官樣文章還能有什麼中聽的?
正當他如此尋思的時侯,李治忽然問起了劉仁願遇刺的問題,緊接着,劉仁願竟是道出了一番很有些力道地話。
“陛下,臣奉旨安撫海東,主持新羅和百濟的盟約,一直都是遵照陛下和朝廷決議而行。只是海東三國素來怨隙極深,所以即使我朝竭力調停,百濟新羅卻依舊不合,更不用說自恃兵強的高麗了。此番臣之遇刺。臣自知引賊入室罪過非輕,但那一次刺客居然能夠摸清臣宅第的內外佈置,不得不令臣心情憂慮。”
看不出劉仁願這麼爽朗的一個人,被逼於無奈也會說出這樣指桑罵槐的話!李賢偷眼去看自己那老爹的表情,見李治坐在上頭只是眉頭微皺,心中不由暗自曬然。他這老爹雖說反覆無常。卻不是個傻子,再說上次還抓到李義府那把柄,要是沒一點計較絕不可能。
“居然有這種事……”李治終於展開了眉頭,卻朝一邊的李弘看一眼,“弘兒,你對此如何看?”
李弘對此根本沒有什麼準備。這突然問下來頓時愣在了當場。李賢見勢不妙。連忙低聲提醒道:“就說海東局勢多變。劉將軍秉承朝廷決議並無不妥。至於刺客,料想長安萬年兩縣合力追緝,必定能結果。”
雖然年紀還小,但畢竟這麼多年太子當下來。李弘的反應自然不慢。得了李賢的提點,他深深吸了一口氣便上前一步道:“父皇,自太宗皇帝伐高句麗以來,我朝已經在海東用兵數次,而父皇登基之後更是
連戰連掛,劉仁願將軍駐守百濟安撫一方,同樣是功勞非輕。至於刺客,自有長安萬年兩縣協同追查,此時若是下定論,爲時尚平。”
李治聽得連連點頭,顯然對這番滴水不漏地話很是滿意。然而,他還沒來得及再說什麼,外頭就忽然有內侍朗聲報道:“陛下,西臺侍郎上官儀偕長安令馮子房求見!”
說曹操,曹操就到!這種時候上官儀和馮子房一起來,李賢當然道所爲何事,連忙拉了一下李弘的袖子,兄弟倆立刻上前告退,而劉仁願的奏對也已經告一段落,少不得一起退出。然而,這邊三人剛剛出了內殿,就只見上官儀含笑走了上來,後面還跟着一個滿頭大汗的馮子房。
上官儀先是向李弘和李賢兄弟行了禮,然後使衝着劉仁願點了點頭:“劉將軍,今次的事情和你有關,不知是否能稍待片刻?”
劉仁願事先已經和馮子房見過一面,此時見這位長安令在上官儀後面衝着自己連連使眼色,哪裡還會有不知機的道理,連忙欠身答應。眼看着這邊三人進殿,李弘便覺得更糊塗了,而李賢哪裡願意在這種是非之地多留。一把拉起李弘就走。
出了蓮萊宮進了延喜門,李弘想起剛剛地事,便先謝了
“六弟,剛剛若不是你提醒,只怕我就要出醜了,多謝了。”
“你是我五哥,那麼客氣幹嗎!”李賢見李弘臉上心事重重,不禁暗歎了一聲。他是不願意找事而事情偏偏自個送上門來,李弘卻是沒事非得鑽牛角尖,難道這就是太子和“閒”王的區別?見四下無人,他便乾脆問道,“你大約在想,這上官太傅來見父皇,爲何要拖上劉將軍?”
雖說上官儀這個太子太傅還沒當上幾天,但因爲風度儀表,李弘已經建立起了對其的良好印象,此時自然而然地點了點頭:“不但如此,上官太傅爲何要把長巡令一起帶來?”
他這個哥哥真是太老實了!李賢情不自禁地翻了個白眼,最後只懶洋洋地提醒道:“你剛剛纔回答過父皇,劉仁願遇刺的事情該由長安令萬年令共同追查,你說現在長安令來幹什麼?”看到李弘一瞬間恍然
大悟,他聳了聳肩便撇下人自顧自地往前走,誰知沒走兩步,他便看到了一個絕不想遇見的人。
是于志寧!
眼爲于志寧也瞧見了自己,李賢知道逃脫不掉,只能硬着頭皮站在原地等着。及至兩邊一打照面,他還沒來得及開口,李弘就脫口喚道:“於太傅!”
一聲太傅讓于志寧露出了百感交集的表情,但隨即鄭而重之地行了一禮:“太子殿下,我如令已經不是太子太傅,還請殿下莫要再叫錯了,否則傳揚開去,對上官太傅便不太好了!”他地眼晴在兩兄弟臉上
一瞟,這才露出了一絲笑容,“兩位殿下想是剛剛從蓮萊宮出來?”
對於于志寧剛剛那句話,李弘頗有些感傷,此時便點了點頭,旋即便轉頭爲向旁邊地李賢他這個弟弟往日不是這麼安靜地,怎麼一看到于志寧就轉性了?
“於大人好!”在四道炯炯地目光下,李賢只覺得後背大汗淋漓,連忙笑嘻嘻地打了個哈哈,便想找什麼藉口溜之大吉。誰料這一隻腳沒淮備邁出去,就只見于志寧從袖子裡掏出一卷東西遞了上來。
“昔日我教授太子殿下的時候,曾以手書十三卷傳之。沛王殿下天資聰穎,又有英國公這樣的名將教授,原本不用我多費心。只是陛下和皇后娘娘既然有意,我雖力有不逮,最後還是從命了。這是我這些年地一點心得體會,殿下閒暇的時候不妨翻翻,但圖一樂而已。”
于志寧如此說,李賢哪裡敢怠慢,慌忙雙手接了,又奉上一大堆感謝和恭維。好容易送走了這尊大佛,他這才長長噓一口氣,卻沒注意到李弘正在若有所思地看他。
“六弟,看你和許敬宗李義府打交道的時侯,似乎從來都是從容不迫,就是英國公當初也被你耍得團團轉,怎麼一遇到於太……於大人就像變了個人似的?”
這不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麼!
李賢狠狠瞪了李弘一眼,見其一幅興致盎然的樣子,他索性直截了當地道:“那是因爲老於人品高潔天下皆知,我要是對他耍心眼。非得被天下讀書人罵死,這樣說五哥你滿意了吧?”言罷他也不管這位竊笑不已的哥哥,自顧自地往武德門的方向走去。
許教宗李義府是小人,再說都對他有算計,他算計回去自然沒什麼不妥,但於老頭……不得不說,那是一個太倒黴的傢伙,次次都是遭了池魚之殃。所以說,學問和人品都太好,有的時候並不是什麼好事!
一踏進武德殿,李賢便看到了一幅忙忙碌碌的景象,只見阿蘿叉腰站在中間,正在指揮着一羣內侍和宮女來回搬東西。他站在門口好一陣子沒人理會,只得輕輕咳嗽了一聲。
“殿下回來了!”
阿蘿一陣風似的迎了上來,行過禮後便笑盈盈地道:“剛剛皇后娘娘差人送來各色綢緞,說是讓殿下揀選一些栽衣服。這都是送上來的花樣,奴埠婢讓她們挑選了好一陣子,這才選中了幾十種,殿下看着還有哪些好的,奴娥再加上來。”
看到阿蘿呈上來一張長長的清單,再看到眼前五顏六色的衣料,李賢再感到一陣眼花繚亂的同時,終於決定把這種無聊事的大權通通放出去。正想這麼做的時候,他忽然看到了角落上的一個宮女正拿着一卷
色的薄紗,頓時目光一亮。
這顏色質料,似乎無論送給大姊頭或是小丫頭,都一定能夠襯出分嬌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