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殿下如此有心。”
薛柳氏站在那裡嘆息一聲,無奈地搖搖頭道:“當初外子投軍是我攛掇他去的,指望他能夠揚威沙場闖出一點名堂來,結果他確實是做到了,更送了全家一場富貴。所以,我輾轉得知了鐵勒那邊發生的事,只得從長安趕到了洛陽,想看看能不能設法……”
這薛柳氏居然真的知道了薛仁貴的危機,耳報神好快啊!
李賢自個都是剛剛纔知道,此時不免暗地咂舌,正想開口說些什麼,裡頭的侍女便來報說屋子已經收拾好了,在薛柳氏的邀請下,他便和李敬業程伯虎一起踏入了房間。
不是不像樣,而是太不像樣!
瞥了一眼四周簡單的陳設,李賢斷定這薛家確實是匆匆趕來什麼準備都沒有。可是,就算有人彈劾,他倒不相信朝廷會真的加罪於薛仁貴。敗軍之將不可言勇,而凱旋歸來的軍隊不賞功勞,反而要先追究罪責,這是哪門子的道理?再說了,路上李敬業已經和他提過,此次西征的主將似乎不是薛仁貴,那麼,一個副將沒來由要背那麼大罪名吧?
坑殺俘虜是很可怕,但他又沒親眼見過!再說了,唐軍勞師遠征,再無法確認降軍是否會再叛的情況下,留着是禍害,坑殺這條路雖然殘忍,但最保險。要說搶掠諸部,那不是有主將管束麼,似乎也不該完全由薛仁貴去負領導責任。
想歸這麼想,但李賢自忖是一個不管事的皇子,所以只能不痛不癢地安慰了幾句,末了不經意地提起羨慕薛仁貴的神射,將來若是大軍歸來,少不了要請教,順帶着大大誇獎了一番薛訥的初生牛犢精神。他一邊說一邊偷窺薛訥的臉色,見這一位尷尬得無地自容,心中暗自好笑。
要是他這麼誇李敬業和程伯虎,那兩位肯定會樂得上天,看來以後得注意,不能讓薛訥給那兩位帶壞了!
“薛夫人,其實我今天來,還有另一個目的。”想清楚了所謂薛仁貴大危機沒什麼大不了的,李賢便老大不客氣地把真實目的兜了出來,“敬業大哥和伯虎大哥都是我的伴讀,當然,這伴讀只是一個名義,平時我都當他們是我的兄長。”話還沒說完,他便感覺到四道火辣辣的目光射在了臉上,立刻警告似的回瞪了李敬業和程伯虎一眼。
你們兩個老實一點,要是把事情攪黃了,別想我會放過你們!
眼色使完之後,他便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繼續自己的遊說:“我一向都很敬仰薛將軍神射,也曾經和父皇母后提起過,倘若薛將軍歸來,我想讓薛將軍教授幾手箭術。誰知昨天巧遇薛大哥,又見到那精準的箭術,着實仰慕得緊。薛大哥將門虎子,倘若可以,我想稟明父皇母后,請薛大哥來當我的伴讀,如今薛將軍尚未歸來,所以我想先徵求一下薛夫人的意見。”
這一通話中可謂是高帽子不斷,旁邊的李敬業和程伯虎固然是暗地裡撇撇嘴,但聽在其他人耳中,那滋味可就不同了。
李敬業的爺爺是英國公李績,程伯虎的爺爺是盧國公程知節,全都是開國功臣,比起薛仁貴這個小小的河東縣男自然是風光多了。而李賢這個沛王親自過來提出此事,更是不同尋常的面子,一時間,包括薛柳氏在內,所有目光就全都落在了薛訥身上。
薛柳氏怎麼也沒有想到兒子竟然有這麼大的機緣,但轉而卻嚴厲了起來:“你昨天帶着弓箭出去,難道在人前賣弄了?”
看到薛訥一下子臉色發白,李賢暗歎好厲害的家教,連忙上前勸道:“薛夫人,我都說了這是機緣,若是沒有昨天那巧遇,我也不會見識到薛大哥的神射不是?”
李賢這麼一插話,薛柳氏自然不好當着外人的面教訓兒子,但仍是狠狠瞪了薛訥一眼。只是,這雖然是天上掉下來的好事,她卻不敢輕易答應,忖度了半晌,她忽然想起李賢說要請皇帝皇后做主,心頭頓時豁然開朗了起來。
“殿下看中了訥兒是他的福氣,臣有臣道,只要陛下和娘娘同意,我們全家哪有不同意的道理。我只是擔心如今朝中物議不斷,萬一……”
雖說薛柳氏話只說了一半,但李賢最會察言觀色,當然知道那後頭半句沒吐出來的話是什麼,當下便笑道:“薛夫人放心,我明白。這樣吧,我如今一直都和伯虎大哥敬業大哥在英國公那裡學習武藝,若是薛大哥願意,不妨也加入,這樣大家也好有個伴。等到事情平息下去,我再去和父皇母后明說如何?”
李賢這麼輕描淡寫地說事情會平息下去,薛柳氏不免有些驚訝,至於旁邊的李敬業和程伯虎對視了一眼,同時聳了聳肩。他們已經見怪不怪了,哪怕李賢是說薛仁貴回朝還會加官進爵,他們也不會感到懷疑和奇怪。
見那邊薛柳氏和薛訥在用眼神打着商量,李賢便笑咪咪地坐在那裡摩挲着下巴,心裡異常得意。有這個沛王的身份還真是好用啊,一出馬便是手到擒來,看這個光景,把這個薛訥弄過來應該是板上釘釘了。咳,薛丁山有了,這樊梨花在哪裡?
“殿下如此高看,那我明日就讓訥兒到英國公宅邸去!”
聽到這最後一句承諾,李賢自然是大喜,恨不得立刻用一通長笑來發泄一下內心的興奮。但這是在別人家,他不想破壞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良好印象,只能繼續送上了一番恭維。接下來他便故作無心地請教了一下薛訥的表字,結果讓他大跌眼鏡。
慎言,薛訥的表字竟然是慎言!天哪,這不是明擺着讓這神箭少年當個悶葫蘆麼?訥這個字原本就和木訥搭邊,天下那麼多表字不好取,幹嘛非得取這麼一個拗口的!算了,表字不好不要緊,古人不是還喜歡給自己起號麼,大不了他讓薛訥將來號丁山先生就得了!
旁邊一直插不上話的薛訥忽然看見了李賢詭異的眼神,冷不丁打了個寒噤,但隨即便安慰了自己一通。不管怎麼說,他苦練射箭這麼多年,也總算機緣不錯,沒有埋沒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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