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官!
這句話讓李賢心頭大振,而李敬業和程伯虎同樣是兩眼放光。李義府賣官的傳聞他們聽到過不少,奈何這種事情向來做得隱秘,所以幾乎抓不到實證。在高興之餘,李賢忽然又想到了另一個問題——他母后警告李義府收斂,是否不單單是爲了他那件事,而是另有玄機?所謂的收斂,會不會指的就是這賣官?
韓全已經是嚇得面如土色,正想開口斥喝時,忽然看見李賢等人臉色有異,又想到來之前那人的警告,到了嘴邊的話立刻吞了回去。
李賢心中盤算了一下,雖說覺得這賣官一事未必就能扳倒李義府,但不試一試他也確實不甘心。當下他慢條斯理地踱步上前,在那人面前數步遠的地方站定,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忽然笑道:“喂,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吳……我憑什麼告訴你?”
“不說就算了!”李賢又在他身上掃了幾眼,心中猛地一動,緊接着無所謂地聳了聳肩,回頭就招呼了一聲:“好了,這閒事我們也不管了,大家回頭睡大覺去。到時候再和附近的折衝府打個招呼,等御駕過去後派兵來剿匪,反正我和敬業丟了東西,不找出來就不算完!”
李賢一把拽了薛訥往回走,李敬業程伯虎自然緊跟其後,倒是把韓全撂在那裡不上不下滿臉惶然。直到出了牢房,薛訥方纔來得及丟出了心底的問題:“六郎,你怎麼忽然就撒手不管了?”
李賢白了薛訥一眼,見李敬業也有些莫名其妙,反倒是程伯虎似乎有些明白,當下也不解釋,徑直一言不發地往外頭走。這下沒走幾步,後頭便傳來了一個聲音:“六公子,六公子請留步!”
後面越是叫得大聲,李賢越是不理不睬,結果韓全最終追了上來,一把攔在他面前,氣喘吁吁地道:“六公子不是說要見他,怎麼見着了反而……”
“你以爲我是傻瓜?隨便找個人也想糊弄了我!”李賢死死地盯着韓全的眼睛,恨不得一巴掌打爛了那張臉,“我倒是想知道,究竟是哪位高人指點了你,居然用出這種大變活人的招數!我剛剛說過的話全部一筆勾銷,你自個去應付李相吧!”
“六公子……殿下!”情急之下,韓全一把抓住了李賢的袖子,恨不得跪下來哀求,“下官並非故意欺瞞,而是迫不得已……那個飛賊……下官也是剛剛知道在那麼嚴密的看守下,那個飛賊居然硬生生失蹤了。幾個獄卒個個都叫苦連天,誰也不知道那是怎麼回事!”
人失蹤了?
李賢一下子愣了神,心頭雖然惱火,但剛剛那股子暴怒的衝動卻漸漸消了。他就說嘛,一個已經得罪了李義府的縣令居然還敢在他面前耍花槍搬弄是非,簡直是不要命了。雖說富貴險中求,但這種把戲是沒法長久的。剛剛要不是他近距離瞧着那人身上的傷有些不地道,說不定就被矇騙過去了。
“那是誰讓你演這麼一齣戲的?”
“是……是……”韓全臉上露出了萬分爲難的神色,直到發覺李賢神情不對,這才連忙解釋道,“下官得知人死了之後惶然無措,結果正好一位故友過來。下官和他一說之後,又擔心犯人失蹤會讓李相爺更加遷怒,所以就鬼使神差地出此下策……但是,下官可以用項上人頭擔保,雖然人是假的,但剛剛借他的口所說的話,絕無半字虛言!”
這韓全剛剛得罪了李義府,又丟了柳家竊案中的犯人,狗急跳牆想出這麼一招,倒是有些急智。只不過,竟敢算計到了他李賢頭上,要是不警告打擊一下,以後人人仿效,那豈不是他總得被人當作槍使?還有,那所謂的故友又是從何而來的?
“你那個故友姓甚名誰?”
“這……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請殿下隨下官來。”
重新回到了剛剛那個院子,韓全又把李賢一行人丟在了正堂中,自己則再次消失了。自從明白剛剛被人騙了,李敬業的臉色就很不好看,又遭了程伯虎幾句嘲笑,最後乾脆站了起來:“六郎,這個弘農令怎麼看都靠不住,你若是要查,乾脆我回去派家將,也比在這裡聽這傢伙口舌如簧卻沒一句真話好!”
派家將?李敬業難不成準備打破李家一向保持中立的慣例?那敢情好!
李賢霍地站了起來,那點子好奇心完全被興奮蓋了過去。他一直在小心翼翼地撩撥李績的底線,眼下李敬業要幫忙澆上一把火,他又怎麼會拒絕?
“好,這可是敬業你說的!”
話音剛落,他便瞥見韓全帶着一個人進了院子,而那個人影怎麼看怎麼眼熟。好嘛,累得他兩次去探監的傢伙這回全都到齊了,那個滿臉堆笑的中年人,不是洛陽令王漢超還有誰?
“下官王漢超拜見沛王殿下!”
李賢心裡還記掛着上回李績利用王漢超給自己下套的往事,當下便老大不客氣地問道:“你放着好好的洛陽令不當,跑到這裡來幹什麼?”
“不瞞殿下說,下官這洛陽令已經任期滿了,該改注他官了。”王漢超剛剛還滿是笑容的臉一下子耷拉了下來,沮喪之色盡顯無遺,“下官聽說,李相爺放話要讓下官去嶺南當刺史,所以此番隨駕,也想看看這任命能否動動。”
嶺南?刺史?李賢愕然片刻,登時有一種咬牙切齒的感覺。李義府這分明是打擊報復!他就知道,那隻李貓不會因爲許老頭橫插一槓子就輕輕放過此事,原來竟是遷怒到這王漢超身上來了!
“雖說下州刺史好歹也是正四品下,可下官的洛陽令即使只有正五品上,怎麼說也比嶺外那種不毛之地強百倍。只是李相爺一句話,旁人怎敢反駁,下官昨日去求見了許相爺,結果……”王漢超說着便擡頭覷看了一下李賢的臉色,然後囁嚅道,“許相爺倒是指點了下官一句,說是解鈴還須繫鈴人。”
李賢神色倏然一變,心中大罵許敬宗狡猾。這許老頭輕飄飄一句話把事情推得一乾二淨,還真真是滑不溜手的老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