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重要還是才能重要?
對於李賢而言,某句名言是最最貼切的,那就是不管黑貓白貓,抓到老鼠就是好貓。大唐雖然廣開科舉,但對於時下的百姓來說,吃飽肚子第一,而讀書卻屬於奢侈品,因此朝中高官中基本上都來自於顯赫的出身。
而李賢自個對於出身高的人並沒有任何排斥,這紈絝子弟都尚可調教,何況不少出身豪門的人確實有本事?與此同時,他對於那些出身不高本事卻不小的人卻同樣很讚賞,比如說家境破落的盛允文,比如說出身絕對不良的霍懷恩,又比如自己那幾個已經完全可以勝任文書工作的崑崙奴。所以,他自認爲完全把不拘一格用人才這句話用在了實處。
羽林軍的空額一時半會絕對不可能得到彌補,既然人員上沒有辦法,自然只能在旁門左道上想法子。因此,這一天他帶着霍懷恩程務挺,卻沒有叫上衛率的其他人陪着,而是隻帶了五個彪悍的老典衛出現在了雍州廨。
由於前些時候已經應付過李賢的一次突襲,因此這一回長了經驗,上至長史司馬,下至低級屬官,人人都在一瞬間的慌亂之後恢復了井然有序。只是人們心中很不明白的一點是,這位新任儲君怎麼老喜歡跑到雍州廨來視察,難道因爲曾經當過雍州牧的緣故?
程務挺雖說由於上次鎮壓李貞叛亂有功,已經成爲了朝廷中的風雲人物。看到整個雍州廨上下都圍着李賢打轉,心中不禁更加疑惑了。這羽林軍缺人,和雍州廨有什麼關係?
然而。李賢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把他給嚇了一跳——“前一陣子雍州廨和長安萬年兩縣同時抓了不少巨盜之類的人物,雖說後來放了不少,但如今還關了多少人?”
那長史沒料到李賢忽然問起這個,頓時呆了一呆,和司馬商量了一會,這才拱手答道:“回稟殿下。這之前只有小過地,杖責之後便放還回家,剩下的一些都是疑爲江洋巨盜或是殺人疑兇之類的兇犯,一應事由待記錄完畢之後就將送大理寺報決。如今雍州廨大牢之中還關着大約三十幾人。”
聽到有三十幾號人,李賢便轉頭瞥了霍懷恩一眼,發現這傢伙微微點了點頭,他這才輕咳一聲問道:“那我問你,這些人犯中可有個名叫謝揚的?”
李賢特意跑到這裡詢問起一個人犯,長史和司馬作爲雍州廨如今的最高屬官。不禁面面相覷。他們日理萬機又不是專管治安的,哪裡能記得住一個囚犯地名字?於是。兩人只得匆匆叫來一個屬官,把李賢的問題複述了一遍。
“這謝揚倒不是什麼巨盜一流,之所以被囚,是因爲年前和某位還未襲爵的小公爺在平康坊爭風吃醋,打破了人家的頭。不料那公府私兵厲害,一下子出動了上百人,他寡不敵衆才被收押。按照這以下犯上毆打貴族地罪名。
不日就要報大理寺了。”
那小吏說得極其詳細,見李賢聽得認真,他不禁又想起另外一樁極其重要的事,於是又補充道:“此人雖名不見經傳,但卻極其悍勇。由於前些時候雍州廨牢房中人滿爲患,犯人之間時有傾軋,他卻以力壓服了其他人,就是如今的三十幾人,似乎對他也頗爲敬畏。”
長史和司馬在雍州廨屬於高屋建瓴的人物,倒還是頭一回聽說自己這牢房裡關有一個如此厲害的人物。敢於在長安城這種天子腳下打破權貴子弟的頭,而且在牢房裡頭能當上老大,這種人居然名不見經傳?正當長史想要表現一下自己對於事務地關心,準備下令那小吏好好去查一下此人的底細,李賢卻再次咳嗽了一聲。
該打聽地都打聽了,得知此人和霍懷恩所說一模一樣,李賢不覺起了好奇心。此時,他便轉頭對霍懷恩狠狠瞪了一眼:“老霍,想不到你還有這麼一個好勇鬥狠的表哥,也太會闖禍了!”
此話一出,長史和司馬雙雙恍然大悟。這誰都知道霍懷恩是李賢座下第一心腹愛將,這今天上門十有八九是衝着這個謝揚來的。倘若是什麼真正的江洋大盜,就算儲君親來他們也不敢放人,可這只不過是看了某國公的面子方纔抓地,實際上處於可放可不放之間,這餘地也就大了。思量片刻,那長史看霍懷恩面色尷尬,便笑着說話了。
“既然是霍校尉的表哥,其實這事情好辦。殿下可知道那人打的是誰?不是別人,正是盧國公地孫子,也就是清河長公主之子程若達。只要程家不追究這件事,這事情其實也不用上報大理寺。”
李賢原本只聽霍懷恩提到這傢伙犯了事被關在雍州廨,此時聽說打的竟然是程家人
忍不住哈哈大笑。這程咬金是勇猛的人,程處默也滑,程伯虎在打架的時候更是從來都不要幫手,這一位被人打破了頭就出動私兵上百報仇,也真是夠丟臉的。
想到這裡,他便站起身來,漫不經心地說:“既然如此,我直接去找一趟程老爺子就好!今天這事是我的私人請託,和國事政事無關,還請各位替我保密。”
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在場的三個人誰也不會吃飽了撐着往外頭說,答應得自然爽快。而等到出了雍州廨,一直憋足了勁當啞巴的程務挺終於忍不住了:“殿下,你這究竟是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李賢看着程務挺嘿嘿一笑,隨即伸手向霍懷恩招了招:“老霍,你出的主意,還不對程將軍說明白了?”
霍懷恩示意五個典衛散開,便神秘兮兮地問道:“程將軍可曾聽說過太行狼王的名號?”
這別人不關心外頭的盜匪情況,程務挺卻是一向注意各方面的情況,這名號一入耳,他差點沒把眼珠子瞪出來:“霍校尉,這謝揚難不成就是太行狼王!”
“正是正是!”霍懷恩彷彿很樂意看到程務挺那瞠目結舌的模樣,臉上笑得更燦爛了,“此人雖然年前就收手了,但在關中河南一帶的盜匪飛賊中仍然名氣斐然,我也是剛剛得知此人居然在長安,而且還因爲打了貴人而被扔進了雍州廨大牢,誰知竟是程家。他這個狼王雖說能幹,要扛住程家還是難了一些,更何況在長安這種地方!”
“難道霍校尉想用這種江洋大盜?”程務挺好歹也是良家出身,一聽說霍懷恩居然要遊說李賢利用這樣的危險人物,頓時把頭搖成了撥浪鼓,“不行不行,按照此人之罪,殺一百遍都不爲過,怎可……”
“迂腐了不是?”李賢一口打斷了程務挺的話,勾肩搭背把人拉到了一邊,又壓低了聲音,“雖說我已經打下去招呼了,但這羽林軍一時半會空額還補不滿,要這麼去洛陽,路上丟了什麼東西,你這個新出爐的中郎將還要不要幹?老霍當初是什麼出身難道你不知道,他說可以就讓人家去試試。這關中河南的盜匪剿過多少回了,可還是野草燒不盡春風吹又生,若是能利用這個機會安撫好了,到時候也是你一條功勞。”
程務挺起初還不以爲然,可越往後聽越覺得不是滋味,待最後說到功勞兩個字的時候,他頓時悚然動容:“殿下,難不成你讓我……”
“沒錯,這事情各地州縣也不知道受了多少斥責,可就是沒效用。若是你能夠在聖駕過境的時候保證安全,事後我再奏請讓你出面安撫,豈不是一舉兩得?”
李賢見程務挺已經被說動,遂在人家肩膀上狠狠拍了兩巴掌:“反正此事沒多大風險,雍州廨的人也不知道這謝揚究竟是什麼人物,先試試再說。若是真不成,到時候再作其他計較!我聽說這傢伙很少殺人,要真是那種人命累累的傢伙,我哪裡敢用!”
說動了程務挺,李賢便上馬直奔程家。由於重孫的出世,原本早就準備回山東老家養老的程咬金呆在程家老宅一下子不肯走了,天天就眉開眼笑地逗重孫玩耍,那霸佔孩子的架勢讓程伯虎頭痛得緊。聽說李賢前來,老頭子歪頭一想便樂顛顛地去迎了。
李賢知道程咬金素來不耐煩寒暄來寒暄去那麼一套,遂開門見山道出了來意,順便把自己的打算也一起說了。結果,程咬金在愣了一陣過後,忽然使勁一砸桌子,滿嘴的罵罵咧咧:“沒出息的小子,打架居然還要動用家裡的私兵,簡直是給我程家丟臉!”
罵完這一句,他立刻對李賢拍了胸脯:“這件事我會去辦,殿下明天就去雍州廨提人就好。
不過這法子還真是好,大有當初太宗皇帝之風!想當初太宗皇帝還是秦王那會,這樣的好漢也是左一個右一個地收,用起來還不是得心應手?”
程務挺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用這種口氣道出昔日舊事,頓時覺得心驚肉跳。李賢卻知道這位老爺子的口無遮攔也是看人的,當下遂謝過了。這正想走的時候,他卻被程咬金一把攔住。
“什麼時候,老頭子我準備登門去看看殿下的千金,你可別把我擋在外頭。”
“哈哈,老將軍多福多壽,你要來我高興還來不及,怎會阻攔?”話雖這麼說,看到程咬金笑得那麼燦爛,李賢心中也自是有數。要打他女兒的主意,到時候得看程伯虎那兒子是否爭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