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大唐貴族驕奢淫逸的習慣,貴族男子到了十六歲,少說也會有過五六個女人,甚至早至十三四歲就有過這樣的啓蒙。然而,作爲大唐金尊玉貴的親王,相王李旦在這種事情上卻彷彿天生少一根筋。
他身邊少說也圍着十幾個絕色侍女,武后也不是沒想過在娶妃之前先給這個幼子納幾個孺人,可李旦連身邊的幾個侍女都不肯碰,這安排其它女人估計也是白費心思。於是,武后只能在幾個兒媳婦身上下功夫,不外乎是讓她們好好勸勸李旦之類的話。然而,這一切好似都做了無用功,大唐相王殿下彷彿真的是不近女色的聖人。
所以,這一天李旦黃昏歸來的時候,風風火火地抱着個女人衝進大門,這絕對是一道讓人瞠目結舌的風景線。這一路上只要看到的人,全都是嘴大張成一個O字型,就連聞訊趕來的李賢等人也是覺得不可思議。
當李賢看到那張有些熟悉的臉時,情不自禁地生出了一種極其荒謬的感覺。有道是無巧不成書,這世界上有些事就有這麼巧,今天剛剛武承嗣跑來勾起了他心中久遠的記憶,這下可好,失蹤了兩三年的人忽然就被他的弟弟給帶了回來,而且還受傷昏迷!
太狗血了!難道這是大唐版還珠格格?
雖然心中亂七八糟什麼想法都有,但人命關天,李賢還是火燒火燎地找來了大夫。幸好,李旦不是某位五阿哥,武惠娘也不是某位還珠格格。李旦那一箭軟弱無力,只是射到了人家的肩膀,而且只是淺淺刺破了表皮。李旦早就拔出箭給她上了傷藥。至於某位昏過去的人,與其說是因爲傷勢太重,還不如說是受了深深的驚嚇。
只不過,那劃破的裙子和手掌卻讓李賢多留意了一會,不管怎麼說,城外那片林子是不少公卿子弟前去狩獵的地方,再笨地人也不會躲在那種地方。這武惠娘看上去不是什麼笨蛋。怎麼會幹出這種蠢事?
吩咐兩個侍女好生照看,李賢一出來就看到低垂着頭哭喪着臉的李旦,不禁異常好笑,屈起手指就在他的額頭上輕輕彈了一記:“怎麼這麼冒冒失失的?你平時可是練過射箭,怎麼這初獵就這麼大失水準?”
“誰知道騎馬和射箭一搭配起來,居然那麼難!”李旦低聲咕噥了一句,這纔想起正事,趕緊緊張地問道,“六哥。她沒事吧?”
“還好,也就是受了點驚嚇而已,已經給她灌了湯藥,傷口也沒有什麼大礙,你的處置還算不錯。”見李旦明顯鬆了一口大氣的模樣,他便拍了拍弟弟的肩膀,這才沉聲問道,“對了,你怎麼會誤打誤撞射了一個人?”一提到這事。李旦地臉登時紅了。不安地瞅了一眼兄長,他便囁嚅着解釋道:“雖說他們也打了一些獵物,但終究不是我的,所以我覺着空手回去實在很不好,回程的路上一直在四處看。見草叢中有一團白乎乎的東西,我就下意識射出了一箭,誰知道……”
這個冒失的傢伙!
李賢此時惟有在心中慶幸李旦是個書呆子,在弓箭力氣上都是稀鬆,否則這一箭要是正中了要害,人家還哪裡有命在?一面想着。他一面又追問道:“那你把人弄出來的時候,她的衣服是不是已經破了,人是醒着還是昏迷的?”
李旦頓時面露茫然,冥思苦想了好一會,他才用一種不那麼確定的語氣說:“我把人抱出灌木叢地時候,似乎她已經昏過去了,身上的衣服似乎被劃破了不少。六哥,你問這個幹嘛。難道這有什麼關係麼?不就是我一箭失手把她射傷了?”
提到這個,李賢頓時更奇怪了,上上下下在李旦的身上瞅了好一會,他才面色古怪地問道:“你不認識她?”
“我怎麼會認識!”李旦頓時鬱悶了,想起入城和回家的時候那些人形形色色的目光。他不覺鬱悶地撓了撓頭。“我和她素昧平生,爲什麼大家的眼神都那麼奇怪!”
對於這個遲鈍的傢伙。李賢着實無話可說,想要解釋一下,又覺得這事情還是不說的好,便好生安慰了一下滿心鬱悶的弟弟,把人打發走了。懶洋洋伸了個懶腰,他這才覺得飢腸轆轆,緊跟着便想起自己晚飯還沒下肚,如今已經餓壞了。
這一天恰好是蘇毓學會了新地菜譜,所以桌子上的飯食琳琅滿目讓人食慾大開。生羊膾、飛鸞膾、紅虯脯、湯丸、黃金雞、鯢魚炙……總而言之林林總總一桌子,看得李賢肚子更餓了。而幾個小孩子則更是個個眼冒兇光,要不是礙於規矩,只怕個個都會撲上去大快朵頤。
及至開動的時候,就只見李賢這個做爹爹的和一大堆兒女爭搶不休狼吞虎嚥,看得蘇毓目瞪口呆,而賀蘭煙幾個則笑得直打跌。就連一起吃飯的李令月也覺得這場面慘不忍睹,私底下悄悄對上官婉兒和阿韋說,自己這六哥還真是餓死鬼投胎。
十幾個人一起吃飯,那場面自然是熱鬧,孩子們時不時鬧出來的笑話還會讓大人訓斥幾句。然而在小孩子眼裡,父親的吃相未必比他們好看到哪裡去,怎麼沒有人訓斥爹爹?雖說李賢家裡是女兒們居大,但這種時候,末兒便和李晨李夕串通好了,攛掇着弟弟李勝出面。後者果然傻乎乎一嗓子叫道:“爹爹,你吃那麼快乾嘛,又沒人和你搶!”
冷不丁聽見這麼一個聲音,李賢差點沒一頭栽在盤子裡頭,見那渾小子死死瞪着自己,心頭火起的他只得惡狠狠瞪過去一眼,純當沒看見。自然,這又引起了周圍一陣抑制不住的笑聲,只有坐在李賢旁邊的李旦心不在焉,只顧着低頭扒拉着碗裡地飯。
好容易一頓飯吃完,李旦第一個溜了,孩子們便被僕婦們帶下去散步消食,李令月也拉着阿韋和上官婉兒四處轉悠去了。剩下來的女人們再也忍不住心頭的疑惑,圍着李賢便盤問起了李旦帶回來的那個女人。
她們都好奇得很,往日對女人從來都是避之唯恐不及的李旦,這次怎麼會轉了性子?
李賢沒功夫嘲諷自己的嬌妻們那麼喜歡八卦,事實上,只要是女人,哪怕是優秀的女人,對於家長裡短的事情總會或多或少地關心一下,因此他也沒打算藏着掖着。
當他說出那個女人是武惠娘地時候,賀蘭煙首先面色大變---對於這個酷似自己孃親的女人,她就是再健忘也不至於忘記。蘇毓許嫣阿蘿哈蜜兒倒是沒有多大印象,但屈突申若卻還記得那個嫵媚妖嬈的身影。就算李賢沒有提到那檔子疑惑,她也會注意到這麼一個女人。
那種天生媚骨的妖嬈,似乎在她們中間也只有賀蘭煙勉強能算得上。只不過,這世界上長相酷似的人多了,未必武惠娘酷似韓國夫人就是韓國夫人地女兒,這一點她當下就向衆人說得清清楚楚。
“是啊,娘若是還給我和敏之生了什麼弟弟妹妹,怎麼會不說清楚?”
賀蘭煙也在旁邊插了一句。一想到昔日還有流言說李賢是韓國夫人和李治地兒子,她就恨得牙癢癢的,心裡自然而然生出了警惕。外婆對幾個外孫向來很疼愛,倘若那個來歷不明地武惠娘真的是孃親的女兒,怎麼會在外婆死了之後連個人影都找不到?
聽着衆女七嘴八舌的聲音,李賢頭一次感到,這年頭沒有DNA鑑定是多麼麻煩的事。雖說有什麼滴血認親的古法,但按照這種方法鑑別血緣關係也太扯淡了!老外婆死的時候他沒有趕上,更不曾聽說有什麼遺囑,若是照這樣看,似乎他曾經設想的某種可能性不大。
“算了算了,反正人也在家裡,到時候問一下正主也就好了!”
屈突申若的這麼一通話終於解決了層出不窮的議論。這一夜,李賢睡在牀上沒少胡思亂想。說起來,他那老爹在這十年以來確實是挺安分的,不曾東張西望左顧右盼。想當初李治去感業寺偷情最火熱的時候,也是最寵蕭淑妃的時候,蕭淑妃連着兩次懷孕都是在這期間。而之後武后忙着和羣臣打擂臺爭奪後位,他那老爹卻沒心沒肺地和韓國夫人打得火熱。
當然,從花心的這一點來說,他沒資格說自己的老爹,因爲他自己也沒好到哪裡去。
只是,武后當初在知道自己的丈夫和自己的姐姐勾搭在一起的時候,那會感受到一種怎樣痛徹心肺的辛酸?還是她那時候根本就來不及考慮這些?
而這一晚屈突申若也始終沒有睡着。她鬼使神差地想到了昔日在芙蓉園中度過的那一段時日,想到了那一晚在芙蓉池邊遠遠望見武后,以及隱隱約約聽到的那些話。她本能地覺得,那一汪池水下似乎隱藏着什麼秘密。
只不過,那似乎是一個禁入的領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