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過,這件事情極其重要限你在三天之內完成!”蘇乞兒負手而立,眉頭緊鎖,臉色不悅的喝道。
寬敞明亮的大堂之中,兩排用上好的陰沉木製作的太師椅安靜的坐落於左右兩旁。蘇乞兒一身樸素的青色衣衫,頭髮挽髻,負手立於大堂中心位置。此刻,他看上去很不高興,一張臉寫滿了不滿,很是難看。
在他左手下方第一張太師椅上,一名留有山羊鬍子,面容枯槁、頭髮花白,長着鷹鉤鼻和一雙細長眼睛的老者穩坐在其上。他自顧自的整理着自己的華貴的天藍色衣袍,半晌才斜睨一眼蘇乞兒,態度極其傲慢。
“不是師叔不肯幫你,是師叔我實在是沒辦法啊!”老頭子鼻翼翕動了幾下,細長的雙眼輕輕眯起,用眼角的餘光打量着端坐於對面右下方的韓湘。
打量了半晌,老頭也沒覺得韓湘有什麼特別之處。
此刻,他臉色有些難看,堆滿皺紋的臉頰顯得很是生硬。端起桌上的茶碗,輕輕的用青花茶盞撥了撥杯中的茶葉,喝了一口茶水,纔不急不緩的道:“你說要在三天之內幫你們兩人僞造‘真實’身份,這不是無中生有嗎?哪有那麼容易啊。”
蘇乞兒眉頭鎖得更緊了,宗門的事情他也知道一二,這件事情對眼前這位便宜“師叔”來說,絕對沒有難度。
只是老頭子極力的推脫,顯然不打算給他面子。耳尖的蘇乞兒聽到了韓湘的輕哼聲,頓時感到臉上很不自在。他努力的忍住怒火,道:“我再說一遍,這件事情要在三天之內完成,這是師傅交給我的任務!”
“任務?”老頭一愣,道:“我怎麼不知道!”
“這是保密任務,你不知道也不稀奇!”蘇乞兒耐着性子解釋道。
“師兄也真是的,竟然將這種保密任務交給一個毛頭小子,還真亂來!”老頭小聲的嘀咕道。可是武者的耳聰目明,這種“小聲嘀咕”跟正常的說話沒什麼區別,自然一字不差的落入了韓湘和蘇乞兒的耳中。
“師叔!”蘇乞兒聲音冷硬,連後輩禮都懶得行,他頓了一下,冷聲道:“師父他老人家的決定,似乎不需要您來指點吧?”
那鷹鉤鼻老頭一愣,面色一寒,但是卻不敢發作,似乎很是忌憚老乞丐。
他細長的眼睛盯着蘇乞兒良久,眼角的肌肉狠狠的抖了幾下,才緩緩的道:“師侄,你二人遠道而來,並且動用秘陣,所圖之事定然重大。師叔我只是怕有什麼閃失,所以纔好言相勸一番,並不是質疑師兄的決定!”
“但是……”老頭兒細長的雙眼又盯上了韓湘,眼眸銳利如鷹,他用右手食指指着韓湘道:”如此重要的事情,爲何要一個外人來參與?我可不記得師兄什麼時候又收了弟子。”
韓湘啞然,苦笑着搖了搖頭。這真是躺着也中槍,他沒想到這老頭兒竟然將矛頭指向了自己,明顯的是爲難蘇乞兒。他並沒有理會老頭兒,將麻煩丟給了蘇乞兒。畢竟這是蘇乞兒自家的事情,他不好插手。
鷹鉤鼻老者一愣,沒想到韓湘竟然絲毫不給他面子,連動都懶得動一下。他猶如枯樹枝般,佈滿了老人斑的右手顫抖着,細長的雙眼之中寒光乍現:“你……”
“這也是師父他老人家的決定,有什麼問題去跟他老人家說!”蘇乞兒氣急,猛地轉身,沉聲道:“師叔,這個任務對我宗門很重要,如果我要是完不成的話,恐怕師叔也要擔一個辦事不利的責任,到時候……”
老頭兒被蘇乞兒紅果果的威脅氣的山羊鬍子一翹一翹的,他嘴角的肌肉抽搐了老半天,才咬着一口泛黃的牙,咧了咧嘴道:“師侄二人遠到而來,想必也已經疲累了。瞧我這記性,唉,人老了不中用了。”
說着,老頭兒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聲音一般道:“來人啊,上茶!”
“好一招金蟬脫殼!”韓湘暗道。
蘇乞兒輕哼一聲,深深的看了一眼老頭,轉身老實不客氣的落座於大堂正中間,裝飾有金絲鏤空的龍紋的主座之上。在這個過程中,老頭眯縫着的雙眼之中,不時有兇厲的目光迸射而出,惹得韓湘不由的矚目。
片刻之後,年輕貌美的婢女,手舉貴重楠木托盤,款步上前,爲韓湘和蘇乞兒兩人遞上茶盞,轉身離去。偌大的桌面之上,只有一隻小小茶盞,看上去極不協調。跟老頭子那張桌上豐富的果品比起來,更顯得寒酸。
在老頭兒的“盛情”下,韓湘端起茶盞,揭開查蓋,頓時面色一寒,他面色不悅的道:“蘇兄弟,這就是你宗門應有的待客之道嗎?”
蘇乞兒轉眼望去。只見韓湘手中的茶盞,明顯是一隻做工極差的貨色,並且是一隻舊茶杯,甚至茶杯上還有一個小小的缺口。
韓湘出身並不富裕,這茶杯隨差,但並不是不能湊合。但是,最讓韓湘受不了的是,那茶杯之中的茶葉竟然是一把茶葉末,而且明顯的已經開始發黴變質了。
這偌大府邸,難道還差這點錢嗎?這不是明顯的在打臉嗎?這不單是在打韓湘的臉,更是在打蘇乞兒的臉。
“這是怎麼回事?”蘇乞兒臉色猶如寒霜一般,他指着韓湘桌上的茶杯道。
“怎麼了?”老頭兒一愣,不急不緩的放下手中的茶杯,嘴角的笑容帶着毫不掩飾的輕蔑。讓韓湘都眉頭大皺,蘇乞兒更是咬緊了牙齒、暗暗捏緊了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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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在對不住,老朽執掌宗門一舵,嘔心瀝血、不敢有絲毫怠慢。事無鉅細必定躬身親爲,所以,死屍、小事就難免疏忽……”老頭一番話把自己說的忠心可表日月,可鑑蒼天。再加上那表情,還真有很大的說服力,恐怕不明所以的人還真的會肅然起敬。
接着,老頭嘆了一口氣,裝出一副落寞的神色,大有英雄遲暮、老驥伏櫪的樣子。
“你們是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啊!老夫爲宗門執掌一舵,不敢有私心,生活向來簡樸,爲宗門奉獻了一生……”
一番話說得大義凜然,其生平幾乎都可以當正面教材來教育下一代了。可是,他身上那價值不菲的華服和這座幾乎是金雕玉刻般的府邸,實在沒有說服力,更將他那番“高尚”的話貶低的一文不值。
其實,老頭饒了大半天,就是一句話:大爺我沒錢買茶盞、茶葉,小子你就湊合着喝吧。不高興了大爺海不給你呢!打你臉怎麼了?大爺我就是專門要打你臉的!讓你小子囂張、讓你小子騎在我脖子上拉屎撒尿,還又沒用規矩了?
聽着老頭滔滔不絕的話,韓湘和蘇乞兒相視苦笑。能將打臉的事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到這種地步,用這種方式……讓人哭笑不得,也算是很牛的人了。
並且,顛倒是非時大義凜然、面不改色,歌功頌德的功力更是爐火純青。光憑這一點,韓湘也能夠理解此人爲什麼會坐得一舵之主之位了。
不過他遇上的是蘇乞兒,這小乞丐也絕對是一塊滾刀肉,是絲毫吃不得虧得主兒。
他冷哼一聲,打斷了老頭的自我陶醉,冷喝道:“別扯那些沒用的,您老還真敢扯。你的那點老底,我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看你是師父的師弟,我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過了。可是今天你是不是做的過分了,你這不是在打我的臉,更是在打師父的臉,打宗門的臉。”
蘇乞兒一番話說得老頭藍色一陣青、一陣白,他頓了頓,冷笑道:“侮辱宗門、給宗門抹黑、中飽私囊、通敵……師叔您老說,這些罪名該當何罪啊?”
老頭坐不住了,渾身冷汗直冒,豆大的汗珠順着臉色的皺紋緩緩流下。他嚥了一口唾液,色厲內荏的道:“這,這跟我有什麼關係,我爲宗門執掌一舵,向來兢兢業業……”
“打住!”蘇乞兒又氣又笑,他眯縫起雙眼,往前幾步,在老頭耳邊耳語了幾句。
只見,老頭兒渾身顫抖,坐臥不安的叫人換掉韓湘的茶盞,並且爲兩人送上精美的瓜果糕點,頓時將兩人身邊的陰沉木小桌堆得滿滿的。蘇乞兒二話不說,毫無形象的大口嚼吃了起來。
兩人吃喝一番,蘇乞兒拍着肚皮,滿足的道:“言歸正傳,師叔那件事情……”
“師侄客氣了,這點小事師叔我怎麼會推辭呢?”老頭兒訕笑着,可是眼底卻有隱藏極深的寒芒,他頓了頓,指着韓湘遲疑道:“只是,這位小兄弟,師叔我沒辦法幫忙!”
“爲什麼?”蘇乞兒面色一寒,不知道這老傢伙爲師這麼的反覆無常。
“這位——小兄弟,不是我宗門之人,除非有宗主手諭,否則我不能爲其辦事。誰知道他是不是其他勢力的細作!”老頭子冷笑道:“還有,宗主是否交代下保密任務也是一個未知數,按理就算是保密任務,也至少需要給我地下的舵主們只會一聲吧!”
看着臉色難看的韓湘,蘇乞兒終於忍耐不住了,他沉聲道:“師叔,我不是在求你,而是在命令你!你最好按照我說的辦,否則……”
“否則怎樣?”老頭突然一改剛纔的模樣,猛地從椅子中站起,渾身氣勢爆發,壓制的兩人感到呼吸都有些困難。
他皮笑肉不笑的,踱着步子,慢慢的走到蘇乞兒身前,冷笑道:“小乞丐,你算什麼東西?命令我?你竟然敢命令我?當真是不知死活!別以爲只有你耳聰目明,你的那些醜事老夫我也知道,比如陰鬼瞳,又比如黑閻衛……嘿嘿!”
蘇乞兒一愣,詫異的看了眼老頭,被憋得說不出話來。
“還有,別以爲那老乞丐可以永遠的護着你,要不了多長時間……嘿嘿!”鷹鉤鼻老頭詭異的一笑,並沒有再往下說,似乎在忌憚着什麼。
這場同門勢力之間的較量,似乎,薑還是老的辣,糟老頭子佔了上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