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一輝目光綽綽,大仙一樣站了起來:“她外公,你老說話前能動動腦子想一想麼,別總這麼神經兮兮地疑神疑鬼好嗎?你覺得我如果要害她的話,用得着繞這麼大一個圈子嗎?有這心思懷疑我,勸你還是過來看看若萍吧!”
他極不耐煩地斜睨了七煞星君一眼,又再重新蹲下身子,輕柔地翻看徐若萍的眼睛,接着摸了摸她的額頭,兩道眉毛皺在了一起:“奇怪,剛剛還是好好的,怎麼突然就發起燒來?”
修行者不比普通人,很少發生感冒頭痛之類的小病,再加上胡一輝剛纔提前給徐若萍灌注真元護體,按理說就更加不可能。
七煞星君站在原地木然了半晌,被胡一輝噎得一愣一愣的,好半天才回過神來:“不用看了,肯定是受這東西影響的!”
他右手揚起木劍一揮,唰唰幾下,那人形白布結結實實包裹着的面龐就被挑開了。
還好,沒有想像中白森森的骷髏頭骨,一張俊俏得分不清男女的臉龐出現在衆人面前。
這個人的眉眼極度精緻,就像是水墨畫上的國畫大師筆下的俊美少年一般。
胡一輝心裡頭晃璫了一下,看着此人有點眼熟,卻是一下子想不起來從哪裡見過。
徐若萍卻按着心口緩緩地站起來,踉蹌地向前兩步,氣若游絲地低喚一聲:“離蒼,你終於來了!”
離蒼是誰?一聽名字就知道肯定不是現代人。
如夢似幻繁華的隱都城,白衣飄飄的俊公子,還有一張眉眼間常帶着愁苦神色的美婦人的臉••••••
一時間全都從徐若萍眼前閃過,有什麼東西從她隱隱疼痛大腦裡迅速流過,直達全身各處經脈,周身頓時一陣劇痛。
徐若萍關於此人前世的記憶,就像決堤的攔河大壩,鋪天蓋地的河水洶涌着翻滾而至。
四百多年以前,離蒼是萬妖國繼任不久的新的妖王!
話說那天胡一輝獨闖棲仙國皇宮差點被捕,在黛月的幫助下成功從秘道逃脫,回頭卻一個唔該幹起了過河拆橋的勾當。
一聲不吭從背後把黛月定住,還在她身上下了個手法極其複雜的禁制,然後擡手放了個“不夜天”,在大隊人馬到來之際,自己拍拍屁股溜之大吉。
就在他滿懷希望黛月會被黛千凡揪回去繼續面壁,自己在不久的將來化身大英雄,腳踏七彩祥雲從天而降,救佳人出水火深坑,贏得美人芳心暗許的時候,卻怎麼也沒料到,在黛月懷裡迷你鳥籠裡,竟然會躲着一隻默不作聲的青鸞鳥。
青鸞是隻上古神獸,雖然已經可以化形成人,法力卻一般般,打架就更加不用指望,畢竟人家是神獸而不是兇獸。
她一骨碌從黛月的懷裡竄出來,卻被胡一輝畫的法陣困在裡頭,只好傻傻地圍着黛月一個勁地問怎麼辦啊怎麼辦?
黛月剛纔不斷用自身真元衝撞禁制,已經摺磨得筋疲力盡了,還被這隻聒噪精不斷製造噪音,兩眼一翻,差點暈了過去。
不過暈過去還得站着,多不划算啊,所以黛月死死撐着,心裡頭狂喊:“蠢鳥啊蠢鳥,快喚穿山甲君無尚出來啊!”
穿山甲君無尚自從跟青鸞、黛月成爲好朋友後,不知怎的,只要青鸞一呼喚,不出半秒,絕對能從地底裡冒出來!
蠢鳥青鸞在主人狂翻白眼的前提下,終於福至心靈地機警了一回,昂起脖子啾啾了兩聲。
片刻後,不遠處的泥土突然鬆動,一個瘦削的腦袋從土裡冒了出來,呆頭呆腦地問:“青鸞,有什麼事嗎?”
青鸞真想三步並作兩步撲過去,無奈地上的法陣被觸動,霎時築起一道看不見的無形的牆,只得隔着虛空嘰裡呱啦花了成分鐘的時間把事情的前因後果大致地給穿山甲君無尚複述了一遍,末了又再眼淚汪汪地問了一句:“怎麼辦?”
穿山甲君無尚二話不說,頭一低,三下五除二就一路把洞挖到黛月的腳下。
胡一輝做夢也沒有想到,他畫的法陣外人確實進不去,但不代表裡面的人出不來。
黛月就這樣手腳僵硬,鹹魚幹一樣被穿山甲君無尚和青鸞兩個又拖又拽地鑽進了地底下。
好在黛千凡等還沒有發現遠在禁宮面壁的黛月不見了,只派了隊修爲平平的侍衛過來察看,那幫榆木腦袋在附近搜索了半天,連根雞毛都沒有找到,領頭的罵了聲娘就匆匆離去。
穿山甲君無尚再一次發揮他出神入化的鑽洞神功,不用半天的功夫,就把黛月和青鸞救了出來,等到黛千凡發現黛月和偷闖皇宮的蒙臉人一同失蹤,啓動了棲仙國最高級別的大範圍搜索,最終找到那枯井的時候,黛月和青鸞早就到了萬妖國的國都—隱都城。
萬妖國是棲仙國的一個附庸國,國民是成道離了獸形,卻仍然沒有歷劫飛昇的各種山精妖怪。
妖亦如棲仙國的人類修士一樣,良莠不齊,有好壞之分,凡有靈性者皆可修道。
不同的妖,追求也不一樣。
有的飛昇霞舉、有的追求仕途、有的積學成名、有的魅惑採補。
妖的修煉,與人類的多如牛毛的各種派系功法的修煉有所不同。
正統的妖修法門只有一種:拜月練形!
道法自然,天地對待萬物都是均等的,人可以修仙,別的生靈也可以。
每至月出之時,有仙性的生靈便面對月亮頂禮膜拜,上窺天漢星辰,吸收月之精華,澄神泯慮。日日如此,月月如此,年年如此,不斷修煉,小道則成精,大則成仙。
拜月練形的妖不能作祟人間,不可害人,否則將遭天譴反噬。
不過也有很多山精妖怪,爲了加速修煉的進程,往往迷惑世人,與男女媾和修煉採補之邪術,此法不得大道,始終是自欺欺人而已。
穿山甲君無尚是通過正統妖修法門修煉成精的穿山甲一族的族長,在萬妖國的國都隱都城裡有一處富麗堂皇的府邸。
黛月保持着昂然闊步向前走的姿勢,連臉上那個得意洋洋的表情都未能褪下,大馬金刀地端在穿山甲君無尚的客房裡,遠遠望去,就像一個表情栩栩如生的塑像。
不過走近一看,你會發現她的髮髻散亂,粘滿了泥巴,臉上青紫一片,估計是出逃時大家又着急又匆忙,拽着她橫衝直撞地與大地來了不少個親吻。
衣服被青鸞換好了,倒是素雅乾淨得緊,頭髮沒來得及打理,她都一天一夜滴水未進,再打不開禁制的話,現在尚且不會辟穀的她恐怕麻煩了。
青鸞急得團團轉,圍着蹲坐一旁企圖用各種方法打開禁制的穿山甲君無尚,嘰嘰喳喳地又是鳥語又是人言地喋喋不休一大堆廢話。
一個時辰後,穿山甲君無尚擡手抹了一把汗,有點費力地站起來。
青鸞一個箭步上前,用力晃了黛月一把,見對方還是沒有任何反應,回頭給了穿山甲君無尚一記絕殺的表情:“怎麼還沒有打開?”
君無尚是個見青鸞慫的漢子,低頭避開她的目光,吶吶道:“是,有點困難!我打不開,但是不代表別人打不開!”
青鸞喜極:“誰?快去請他過來幫忙啊!”
君無尚低眉順目道:“這個,估計得費點心思!”
青鸞目光一沉,轉過來一把揪住他的衣領,忽地想起了現在正寄人籬下,立馬換了個溫柔的姿勢,往他衣領兩旁拍了幾下,裝作剛纔的動作只是爲對方彈掉衣領上的塵土,然後努力擠出一個笑容,道:“別說那麼多了,我與你一同過去把他請過來吧!”
君無尚臉上倏地一紅,受寵若驚地點點頭:“哦!”
半個時辰後,二人一前一後來到一座豪華別苑的一處閣樓前。
這閣樓四角立着漢白玉的柱子,樓頂全是金燦燦的琉璃瓦雕砌而成,黃金雕成的蘭花在白玉柱子之間妖豔地綻放,青色的透明紗簾隨風而漾,一張墨綠色翠玉桌子上排滿了各式點心,四位風度翩翩的公子悠然自得地坐在裡頭,正天南地北地聊天論道。
不時有幾個丫鬟伺女進進出出,端來各種美食。
萬妖國裡頭的“京城五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