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月後。
魅芒仙尊如果有毛的話,估計要被氣得全部炸開:“我決定,如果你今天還是摸不透‘靈脈仙筋訣’第一層的入門訣竅的話,就別吃東西,晚上也別睡覺!”
她黑着臉,語氣帶了點不容辯駁的犀利。
黛月:“••••••”
啊,之前是誰說要有耐心,更加有信心幫助自己邁過這道坎來着!
嘶,女人的話靠得住,母豬都能爬上樹。
黛月瞳孔一縮,心裡拔涼拔涼,重新換個姿勢盤膝打坐,片刻後,還是忍不住問道:“師父,我煉這麼久,一點也沒有體會到哪裡有靈氣入體的感覺,反而是四肢百脈彷彿被什麼堵住似的,淤塞不暢,手腳麻木痛苦••••••”
都說初生的牛犢不怕虎,黛月面對着師父們的這種被氣得上躥下跳的情況,司空見慣,聞言也沒怎麼放心裡去,反正她是少了害怕這根筋。
“閉嘴,”魅芒仙尊強忍着內心的憤懣,“放鬆身心,努力把自己融合到天地之間,吸氣時慢慢把真氣由生死竅後的督脈往上頂,與任脈連接,呼氣時再慢慢由前任脈降至生死竅,來,再試試。”
這句話魅芒仙尊都不知道重複過多少遍,徐若萍一直迫於對方強大的氣場,不敢反抗不敢牢騷,只能努力地進行着一遍又一遍的呼吸吐納。
唉,真是,跟黛千凡一個德行。
很快,夜幕降臨,一簇淡淡的月光打在她由於飢餓而變得極度蒼白的臉龐上,幾顆汗珠被風一吹,順着額角慢慢往下,更顯可憐。
魅芒仙尊一言九鼎,說到做到,到第二天日上三竿,她還沒有要讓黛月離去吃飯的意思。
結果是••••••
當魅芒仙尊打坐完畢,站起來正準備上前觀察一下對方的修煉進境時,卻發現黛月雙眼緊閉,呼吸微弱,一動不動。
用手輕輕一推,黛月整個人仿似一根木頭,骨碌骨碌從石板上滾落下來,餓昏了。
魅芒仙尊輕嘆一聲,擡手打出一丈白綾,綁了她信步走往離蒼的練功房。
魅芒仙尊袖口中的白綾有神識,主動把黛月放在牀上,把一些點心和在水中搞拌幾下成糊狀,再喂她吃下。
有了食物下肚,黛月的臉色漸漸紅潤起來,睜開眼,就見得魅芒仙尊陰沉着臉,直勾勾地瞪視着自己。
一絲涼意從後脊樑骨直竄上心頭,黛月低下頭,小聲道:“師父,這麼久過去了,徒兒還是原地踏步。我想,我根本就是天生的資質愚鈍者,恐怕這輩子都甭想修成什麼仙。要不這樣吧,你還是繼續尋找一個更加合適的,而我呢,在這兒繼續面壁。”
這話說得頗有一番道理。
黛月自己心裡打了個小算盤:放棄修仙,等離蒼來了就裝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態度,求他原諒,然後再想辦法通知棲仙國那邊,到時只要自己儘量拖延時間,自會有人前來救援。
小算盤敲得噼啪響!
卻萬萬沒有料到,魅芒仙尊現在就像一隻爆竹,一直鼓一肚子氣,就差那根導火線。
黛月剛纔的一席話就是那根導火線。
一聲河東獅吼震徹天地:“你特麼的就想耍老孃是吧!明知道這麼多年以來,就只有你一人能感受到本尊的存在,不好好修煉就算了,還說這一大堆喪氣話!”
言畢,一丈白綾從天而降,唰一下勒緊她兩隻腳的踝關節,把她倒吊在半空。
“今天你就這樣進行吐納,安心修煉‘靈脈仙筋訣’第一層,找不到竅門別想下來!”
冷冰冰丟下這句話,魅芒仙尊一閃身,不見了。
黛月:“••••••”
殺人啦!
這樣子把人倒吊在半空,別說吐納,吐血還差不多。
她雙手在空中胡亂撲騰,幾番掙扎無果。
“哎,師父,我知道錯啦!你快放我下來,我努力修煉就是了!”
“師父,你再不放我下來,我就要呼吸不了啦!”
“師父,我••••••”
大喊大叫了一番,黛月徹底失望,最後一句話已經沒有力氣說出來,兩眼一翻,又昏過去。
魅芒仙尊開天眼遠遠觀察,最後暗歎一聲,心灰意冷,擡手一揚,收回白綾。
黛月好一陣才悠悠轉醒,一線細細的光線映入眼簾,發現魅芒仙尊背對着自己站在門外,身後是她拉長的背影,孤寂又悲愴。
黛月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呆呆地望了她一眼,忐忑不安,想說話又不敢說,只一味地手足無措搓自己衣角。
魅芒仙尊沉思許久,最後實在不甘心,決定鋌而走險。
她袖口一揚,揮出那道白綾,然後低低地默唸了幾聲口訣,白綾凌空而起,眨眼便消失在茫茫天地間。
黛月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不明白師父這樣做的用意,不過從對方的態度和眼神,肯定接下來不會是好事。
傍晚時分,那道鬼魅般的白綾飄了回來,同時帶來的還有一株熠熠生輝的靈草。
黛月像往常一樣,在魅芒仙尊旁邊瞌睡着打坐,聽見動靜,忙偷眼瞄了一下。
只見魅芒仙尊不動聲息,揮指一彈,那仙草便罩在一隻氣泡裡頭,緊接着,氣泡慢慢收緊,靈草似有神識,不斷扭擺身體,慢慢萎縮,最後化成一顆花生米大小的草綠色的丹藥,落在魅芒仙尊的掌心處。
黛月正詫異間,魅芒仙尊的目光驀地射了過來:“你現在還是沒有感覺到有天地靈氣入體的感覺嗎?”
黛月抿着嘴脣眨眨眼,謹慎地搖搖頭。
魅芒仙尊黑着一張棺材臉,苦笑一下,揮指一彈,那顆草綠色的藥丹嗖一下,破空而至,準確無誤地彈進黛月嘴裡,還沒等黛月完全反應,小小的藥丸便順着喉嚨一直滑進她肚子裡。
“修仙對於大部分人資質平庸之輩來說,真的是很難,很多人潛心修煉幾十年,最後能結出金丹的都很少,但本尊見你頗有仙緣,爲何悟性就這麼差。”
魅芒仙尊永遠想不明白,黛月只有在毫無壓力以及心甘情願的情況下,學東西才能手到擒來。
她站起身,揹負雙手向黛月走來,目光在她身上溜了一圈,“罷了,悟性差就悟性差,吃了我給你的丹藥後,再按照‘靈脈仙筋訣’的第一重口訣進行吐納試試!”
黛月驚疑不定地望着她:“師父!你給我吃的是什麼呀?”
魅芒仙尊淡淡地回答:“姑射山的天芝草!”
黛月:“••••••”
天,姑射山的天芝草乃上天界的仙草之一,有起死回生,助長靈力的功效,是姑射山的鎮山之寶,魅芒仙尊如何能輕易採摘到,莫不成是偷來的。
偷竊仙界秘寶,這可犯下的是大罪,輕則打入剎婆天牢,重則遭天譴灰飛煙滅。
黛月越想越害怕,禁不住冷汗涔涔而下。
魅芒仙尊看在眼裡,若無其事一笑:“不知者不罪,就算受罰,也輪不到你,擔心什麼?”
黛月倏地眼圈一紅:“師父,黛月資質愚笨,有負師父重託,實在是不配師父如此待我!”
一直以來,黛月對魅芒仙尊都持一個警惕態度,對她所述,也是半信半疑,故而聽到對方門派不幸,也並未有多大感觸,就連自己拜師學藝,也從來端的一副門外漢的態度,如今見魅芒仙尊爲讓自己修仙有所突破,竟然不惜犯天規盜取靈藥,一下子悲從心來,淚水一滴滴滾珠似的掉下。
抽泣片刻,想了想,下定決心要認真努力修煉。
魅芒仙尊的注意力卻不在這裡,圍着黛月又轉了一圈,眉頭緊鎖,自言自語道:“奇怪,天芝草的功效怎就只有這麼一點,難道她體內有什麼制約修行的特質不成?”
黛月卻發現自己漸漸地進入一個難以名狀的空靈狀態,平時打坐產生的麻木疼痛感消失,內府中一股暖流源源不斷,一遍復一遍地洗刷着自己的四肢百骸,舒暢無論。
也不知過了多久,倏一睜眼,幾縷西斜的日光透過頭頂的樹葉,繁星點點般灑了下來。
黛月慢慢地站了起來,隨意活動了幾下手腳,發現自己枯坐一天後竟然沒有從前那種麻痹僵硬的感覺,反而血脈周流,全身貫通,當下心情激動,沾沾自喜地想到:一天一夜滴水未進,我卻沒有半點的疲憊感和飢餓感,難不成才一天功夫,就達到了心動境而自然辟穀?
心動境可以自然辟穀,辟穀就是不食五穀,通過吸風飲露而達到身體能量的供給狀態,屬於修仙過程中差不多進入到中等水平的境界。
黛月暗搓搓地給自己一天的辛苦修煉打了個大大的滿分,高興勁還沒過,倏地擡頭,猝不及防地就對上了那邊高坐懸臺、屏息打坐的魅芒仙尊的那張愁苦臉容。
黛月一臉的求誇讚、求抱抱的表情,拖長聲音低低地喊一聲:“師父,我這次已經突飛猛進了,不僅能把天地靈氣盡數吸納,而且好像跳躍式達到了心動境!”
魅芒仙尊屁股坐得很穩,半點沒有要下來的意思,聞言連眼皮都不擡,神色不動地挖苦道:“普通人打坐之所以腿腳麻木,皆因腿之內外血管受壓閉塞,陰邪氣血見阻不得暢流所致。你剛剛服食了天芝草,驅除了一身百竅之陰邪,所以靜坐一天毫無障礙,僅此而已,沒什麼值得好高興。”
黛月被兜頭淋了盤冷水,也不敢反駁,只好訕訕地跟魅芒仙尊告辭,回了離蒼之前給她準備好的休息房。
房裡一切如舊,倘不是親見,恐怕誰也不會相信貴爲九五之尊的離蒼陛下,練功房裡的一應物事竟如此簡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