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六章 黯然銷魂者

要與他之間沒有殺子之仇,李伯辰聽了這些話,該對他印象極好。但他此時實在不知道朱厚這些話是真心還是假意,就只能笑了笑,道:“我初來乍到,一切都不熟,與大將軍之間也有誤會。這事,請容我再想想吧。”

朱厚不以爲意,只笑了笑,道:“沒什麼誤會。既然是常家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好,李兄弟,你好好想想,朱某虛席以待!”

李伯辰不再答話,朱厚便轉臉同常秋梧說話。李伯辰聽他們的對話,覺得這兩人雖談不上親近,可也該是很熟悉的。這麼說,朱厚一直以來都是這個樣子麼?怪不得常休昨夜決定輔佐他了。

不過之前聽常秋梧將自己當做隋不休時所說的那些話,他們也有可能想把朱厚當做傀儡來用。

兩人又說了一會兒,朱厚忽然轉臉道:“對了李兄弟,昨天夜裡,有個狗才跑上山,對我說山下屯裡來了個武人,看着要對我不利,說的該是你吧!”

李伯辰愣了愣,不知道他這話是什麼意思。

朱厚笑了一下,又道:“我起先把這事兒當真。可之後那狗才又說,那武人的娘子生得十分漂亮,說我正可收了填房——他孃的,我一聽,就知道那小子沒安什麼好心。但覺着也是我治下的人,就只把他打出去了。”

“李兄弟,今天我見着了你,又把誤會化解了,這事我就不能就此了了。你說說,想叫我把那個狗才怎麼辦?”

他該是說的那個孫差吧。李伯辰實在沒料到那人會卑鄙無恥至此——昨夜將他教訓了,還以爲會知難而退,沒料到竟用如此險惡的法子來對付自己。他當時覺得那人罪不至死,可如今知道他竟將小蠻也牽連進去,那實在死有餘辜。

便在馬上拱了拱手,道:“朱將軍,既然是你帳下的事,我也不好多說。”

朱厚點點頭,冷笑一聲:“好。李兄弟,今晚我就叫人把那狗東西的人頭給你送過去!”

他說了這話,又瞥了李伯辰一眼。李伯辰一怔,心道這人是在試探自己麼?想看看自己是不是個“殺伐果斷”之人?難道他真有意招攬?

他索性也笑了笑:“就不必送給我了。丟了就是。”

朱厚仰頭大笑,一打馬,快跑出去。

一行人回到屯中時,田間、路上的人已經不少了。李伯辰本以爲這些人見到朱厚會避讓不迭,可沒料到他們真瞧見了,竟紛紛放下手頭活計,大將軍長大將軍短地招呼起來,頗爲熱情。

朱厚聽得受用,哈哈大笑,將手探進身前的袋中一抓,揚手便拋出一把銅錢,喝道:“父老鄉親,朱厚有禮!”

鄉民立即趴到地上去找錢,口中也不忘感恩戴德。李伯辰瞧見朱厚那錢袋子是掛在鞍前的,一左一右共兩個。他這樣的身份出行,根本用不着帶錢,那這錢是專門用來賞人的麼?看那些鄉民的表現,這事該也不是頭一次了。

朱厚又邊策馬緩行邊高聲道:“鄉親們看着馬上這東西沒?周家死了人,就是叫這東西禍害了!是山間的怪物,不是什麼妖獸!今天是常先生和這位李兄弟進了山,才把這東西除了——往後大家安心,有咱們這些人在,斷不會叫鄉親們再遭這樣的禍事!”

鄉民們紛紛叫好,有膽子大的,還湊上前來看。一時間人們圍在路邊,他們這些人倒彷彿遊街一般了。這東西雖然是李伯辰殺的,可之前在搏鬥時也無暇細看,此刻朱厚有意叫人將屍首讓到前面,他也就仔仔細細瞧了幾眼。這麼一瞧,覺得不大對勁——怪物身上還插着常秋梧的劍,背上也有自己斬出的傷口。但最重的一道傷口,卻是在前胸的——從頸下一直延伸到腹部。

難不成這東西之前還受過別的傷?是朱厚做的麼?

這時也到了常家門前,常秋梧下了馬,道:“朱將軍,要不要進來敘敘話?”

朱厚也下了馬,一擺手:“誒,不敢不敢!我還是明天再來。”

常秋梧就笑了笑,又看李伯辰:“李兄,你呢?”

李伯辰也下馬道:“我這一身實在不像話,我回去換身衣裳……往後再說吧。”

常秋梧似乎鬆了一口氣,拱手道:“好。朱將軍,李兄,我先回了。”

朱厚忙道:“請。”

李伯辰見他這模樣,心道,自己不想在這時候就去相認,常秋梧也是一樣的心思吧。一則,剛纔進山的時候他把自己當成隋不休,說了許多話。此時該意識到那些話多有不妥了。

二則,他也得先回稟常休,好再確認一下自己究竟是不是他們的那個“李伯辰”吧。

他便也對朱厚拱了拱手,道:“朱將軍,要沒什麼事,我也先回去了。”

朱厚笑道:“好,李兄弟,有什麼難處,儘管找我。”

李伯辰道了別,便按着刀柄,轉身走開了。

其實他背對朱厚時心中仍有些不安,是在提防他暴起發難的。但走出十幾步,只聽得朱厚又在大笑招呼那些圍攏過來鄉民,並沒有在意自己。而那些鄉民,也只顧着奉承朱厚。

他在心裡嘆了口氣,想,要真與常家人相認了,往後怕是要麻煩。

他走到自家門前時,見院門開了一條縫,林巧探了半張臉出來。他只覺心中一鬆,快步走過去,道:“小蠻。”

林巧忙開了門將他讓進來,先把他上下打量一番,才道:“你這是……和人動手了?那些人是誰?”

李伯辰嘆了口氣:“都是麻煩事。”

回到院中林巧去給他燒了水,又叫他換下衣裳,拿帕子蘸了水給他擦背,李伯辰便將山中的事都慢慢給她說了。等說完,外面的聲音也沒了,該是朱厚離去了。

林巧又將帕子在水裡絞了一遍遞給他,搬了張小凳坐在他對面,道:“他是這樣的人?我真沒想到。”

李伯辰一邊擦臉一邊道:“我也覺得古怪。這人——我暫且覺得他是爲了常家人,故意容下我的吧——但能做到這個地步,從前怎麼會只是個盜匪?”

林巧想了想,道:“其實也不足爲奇。人要功成名就,不但得自己有本事,還得有時運。阿辰你現在還沒有名揚天下,不也是一時間沒遇到時運麼?”

李伯辰忍不住笑了笑:“哈,這世上大概只有你這麼高看我。這事先不提……我是覺得你昨天說對了。這個朱厚要在這兒這麼受人愛戴,往後常家會怎麼辦?”

“還有,我一直想不明白,常秋梧之前爲什麼會覺得我是隋不休。”

他擦完了臉,林巧接過帕子擱在水裡,端起盆走開,道:“嗯……這個你該去問問他們。阿辰,你打算什麼時候過去找他們說話?”

李伯辰想了想,邊穿衣裳邊道:“我也不知道,我本來就沒想好。小蠻,你想叫我去嗎?我們到這兒來,是爲了看常家人有沒有事,現在知道他們沒事了。和朱厚也照了面,又知道他這人……唉,叫我殺他取而代之,我暫時下不了手。”

“你昨晚說叫我等等,那,到現在怎麼辦?”

林巧端着水盆走進廚間,道:“那,要是你怎麼做我都沒什麼意見,那朱厚又真是個十惡不赦之人,你還會這樣爲難嗎?”

李伯辰穿上衣裳走到堂中,見昨晚縫製的短褐已經做好了。他就隨手拿起摸了摸,又想了想,道:“我是覺得你昨天說的有道理。我這樣的身份,總不能東躲西藏一輩子。朱厚要真是個惡人,那我就沒什麼好猶豫的了,自然除掉他。”

“至於我外公那裡……他們真想叫我做個傀儡,怕也很難。我這人雖然脾氣不壞,但在軍中令行禁止是一回事,做個提線木偶又是另一回事。到時候真無可調和了,大不了一拍兩散,他們會比我急。”

林巧在廚間笑了一下:“你看,你知道自己的心意了。”

李伯辰將短褐放下走到堂屋門口,道:“要不是你,只怕我還得多想很多天——小蠻,你覺得朱厚果真不是好人?”

林巧也走過來,道:“我也不知道……往後再想吧。”

又笑道:“阿辰,我晌午想吃雞蛋羹,想吃蒸魚。”

李伯辰忙道:“好好,我這就去弄。”

他走進廚間,一邊撿柴火一邊道:“你別忙了,快去歇着。雞蛋羹蒸魚,還想吃什麼?”

“哦……你說,要是我今天晚上往常家去,要不要帶點什麼?”

林巧在站在廚間門口看着他忙,道:“不用吧。阿辰,你可得記着我說的話——不管常家人說什麼,你都只管答應。你不想做傀儡,但也得先做了,纔有機會去爭一爭。這兒實在很難得,民風淳樸,還有兵,還有你的親族。你真想建立基業,沒有比這裡更合適的地方了。無論出了什麼事,爲我,爲辰生或者念慈,你都得撐下來。”

李伯辰想了想,道:“好,我答應你。我這人就一點好,不怕苦也不怕累。現在有了你們,哈,我更不怕了。”

林巧便沉默一會兒,又倚着門邊看他將火生起,輕聲道:“在這世上,你是對我最好的人了。”

李伯辰不知道她爲什麼忽然說這句話,但只覺得心裡暖融融的。便笑道:“那當然了。不對你好,對誰好呢?你別站在這兒,煙燻着你。你回屋等我,兩刻鐘就開飯。”

林巧又看了他一會兒,道:“嗯。”

等她走了,李伯辰才又想,那山君是怎麼回事?

那東西要是新得了山君的位子的話,今天的表現也算是在情理之中——野獸的陰靈與氣運融合有了神通,可不懂人事、尚存獸性,傷人也說得過去。據說天地之間最早誕生的靈神,其實都是極殘暴的。

但問題是,它那個模樣,是什麼野獸的陰靈?

無經山君現出真身時是一隻紅狐,這個山君,難不成真身是一隻蜘蛛麼?他可從未聽說過蜘蛛也有陰靈……又總覺得它那樣子有點兒眼熟,但始終記不起在哪裡看過。

他思來想去也沒個結果,就先專心弄吃食。過了兩刻鐘,雞蛋羹、蒸鹹魚都弄好了,又熱了早間剩下的米粥。他將東西都端進堂屋裡,道:“小蠻,先來吃飯吧。”

又記起孟娘子送的醃菜還有一些,便再跑去廚間把醃菜也細細切了一盤。

等再回屋子裡落了座,又招呼了一聲,林巧也沒說話。李伯辰想,不知她是不是睡着了——昨晚兩人說話,一直談到雞叫才睡的。便進東屋去看,可林巧不在。

他又去西屋看——西屋本是打算做書房,但眼下只有桌椅書架,連一部書都沒有,空空蕩蕩的。

西屋也沒人。他愣了愣,走到院中先去西耳房看,再去西耳房旁的廁裡看,都不見人影。

李伯辰皺了眉,大步走到東廂房、倒座房裡,無人。又出門到宅子邊的菜園裡看,見大梨樹的花還開着,可還是無人。

不知怎的,他忽然覺得心裡有些發慌,縱身躥回院中,叫道:“小蠻!”

這麼喊了幾聲,只聽見自己的聲音在院中迴響。他頭一次覺得這宅子這麼大、這院子這麼空。他開始覺得身上發熱,可腿腳又有些發軟,再跑回到東屋去,往牀底下看、往桌底下看,仍找不見人,就又喝道:“小蠻,別鬧了!”

屋外日頭明晃晃地照着,熱汗從腦門、脊背上滲了出來,太陽穴突突地跳。他瞪起眼,心道,是朱厚麼!?是他悄悄派人把小蠻綁了!?

這念頭一生出來,他立即衝到中堂去找自己的刀。他記得魔刀解下來放在條案上,一瞅,果真瞧見了。他一把將刀抓起,正要再衝出去,卻聽得當的一聲響——曜侯被壓在刀下,掉落在地了。與曜侯一同落下的,還有一片飄飄蕩蕩的紙。

他一下子怔住了。握着刀、盯着那紙看了好一會兒,才慢慢彎腰撿起來。

見紙上只有四個字:

阿辰,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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