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仇昌被踢中腰眼,上官昱卻突然感覺到兩手上的遏制力量頓消,上官昱大喜之下卻發現仇昌順着自己的一踢之勢,已到了屋外,頓時明白自己上了他的惡當!
雖被踢中要害,但仇昌早已聚集內力護住腰眼,因此只是痛了一下並無大礙。站在寬敞的甬道上,已經拔出百辟虎刀的仇昌猶如困龍入海,但他卻知道已經驚動了分舵內的敵人,必須速戰速決。
仇昌不敢再進屋內打鬥,便欲以刀氣傷敵;上官昱冷笑一聲,只見她從腰間取出一個竹管,從管內抽出一丈五尺白繩,繩頭繫着一枚五棱飛鏢,右手握住竹管,左手握住繩子末端,甩出飛鏢直衝仇昌而來。
“繩鏢!”仇昌瞳孔微縮,雖然繩鏢之法早就見精通七十二般兵器的龍千用過,但他還是第一次臨敵遇上!仇昌絲毫不敢大意,收回刀氣專心應對着上官昱的繩鏢。只見那繩在上官昱手中如臂使指般操縱着五棱鏢從各種詭異角度襲擾仇昌,仇昌一邊羞憤自己空有一身武功不敢靠近分毫,一邊暗贊上官昱以巧勝力、巧辯非凡。
已有附近的巡邏守衛趕來,仇昌不敢戀戰,咬了咬牙,突然一聲長嘯,震驚全場。仇昌知道馬上就會有更多的敵人來到,但他的目的也達到了——上官昱在這突然的長嘯聲中短暫失神了。繩鏢還在空中飛蕩,仇昌眼疾手快用左手抓住了繩頭,上官昱回過神來,想要從仇昌手裡拽出繩來,五棱鏢劃過仇昌的手掌,鮮血直淌。仇昌沒有放棄,即使是左手,仇昌的力量也非用盡全力的上官昱所能撼動的。在這場拔河遊戲中,上官昱敗了,她被突兀的拉到了仇昌身邊,甚至來不及選擇放手,因爲整個過程僅持續了幾瞬。
封住上官昱全身大穴,再用上官昱自己的繩鏢將她捆好,仇昌知道此行他已來不及去尋找蛇戒,若還不迅速離開,他必會慘死在這峨眉山。現在的他,只能期盼這個同樣姓上官、甚至被任命爲教主親衛統領的女人對於上官雲姬的價值比得上王守仁。至少在他自己“思維”裡,這個女子的“價值”是比得上王守仁的!
於是他殺了出去。
於是他就這樣帶走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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峨眉山腳的林子裡,上官昱默默地看着面前這個正在爲自己包紮的冷麪男兒。他的眼神冷酷堅毅,他的身軀威武雄壯,他的人就像他的刀法一樣厚重、果決、剛猛、直接!
“你知道上官雲姬和劉瑾的事嗎?”
“不知道。”
“是不知道還是不想說。”
“別問了,你問什麼我都不知道。”
“我不想對你用刑,即便那樣我能知道我想知道的一切。”
“哼,自以爲是。”
仇昌轉過去面對着她,淡淡的說道:“我是錦衣衛。”
這個一直不肯屈服的女子終於麪皮變白,深吸了一口氣,嘆道:“你還是殺了我吧!”
“你堅決不肯背叛上官雲姬,是嗎?”
“是!”
“那我們來談談你自己的事,好嗎?”他給了她一個微笑,雖然很僵硬,但這無疑讓她稍微放鬆了些。
“你姓上官是因爲你和上官雲姬有親,還是僅是巧合?”
“我自小沒有父母,一直乞討爲生,一直到十年前我八歲時遇到了教主,她那時還只是教內一名執事。她收養了我,教我武功,給我起名上官昱,一個‘昱’字就是希望我能重獲新生!”上官昱的眼神開始時黯淡了下去,但隨着她的話又漸漸恢復了神采,她的眼中充滿了熾熱的光芒,那是信仰的光芒!
“我若是用你換王守仁,你的教主會換嗎?”不知爲何,說這話的時候,仇昌心裡隱隱作痛。
上官昱明顯怔了一怔,神色複雜的看了仇昌一眼,那裡面有些惱恨的深色,不知是對誰。靜默片刻,上官昱方纔淡淡迴應道:“不會。教主志向高遠,雖是女子,手段、行事卻不讓鬚眉,在這江湖上也算一位梟雄,因此她斷然不會爲了我一個人而誤了整個毒龍教的前程。或許有個人的安危能讓你和教主討價還價,但這個人不是我!”上官昱又看了仇昌一眼,又是仇昌讀不懂的一眼。
仇昌默然不語。上官昱也已經平靜。
“能給我解開穴道嗎?我渴了。”
仇昌直直的看着她,她也回敬他,四目相對。
仇昌還是給她解了穴,並把隨身的水袋和懷裡的乾糧分給了上官昱。
“準備怎麼處置我?”吃飽喝足的兩人隔着篝火面對面坐着。
“你知道蛇戒和蛇璽在哪嗎?”仇昌不着邊際的問了一句。
上官昱低頭盯着篝火,仇昌失望的神采也沒有進入她的眼簾。突然,上官昱從地面躍起,跳過篝火雙拳打向仇昌的太陽穴,仇昌冷峻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不是譏笑便是苦笑。事實再次證明,單論武功她遠遠不如仇昌,即便她在毒龍教內是數得着的高手,即便她能在特定環境下打得仇昌毫無還手之力,她還是比不上這個實戰無數的“七絕高徒”。
他抓住了她的兩隻手。
她沒有掙脫。
他卻主動鬆了開來。
上官昱面無表情的看着同樣冰冷的仇昌,慢慢從懷裡掏出一個錦囊,將它塞在了仇昌手裡。
她決然的轉身走了,只留下一句:“現在,蛇戒和蛇璽不在我手裡。”
就在仇昌神色複雜的看着上官昱離去的方向時,一個略帶哭音的聲音從他身後響起:“仇大哥,我徐愛對不起你!”仇昌回頭看去,兩個衣衫破爛的人出現在他面前,一個三十餘歲,一個未及二十,赫然是王守仁和徐愛。相比徐愛的淚流滿面,王守仁倒顯得頗爲鎮定。
緊接着,仇昌看到了徐愛抱着的劉剛的屍體,那已經被毒得漆黑、面目扭曲的身軀!
那個爲了忠義寧願捨棄親情的人,那個爲人豪放不羈卻誓死捍衛錦衣衛榮耀的人,那個一直以來討厭他“冷傲”卻處處聽從他命令的人,就此與他陰陽兩隔!
那一晚,仇昌哭了。這是他有生以來第二次哭,第一次是他娘死的時候。
那一晚,一向滴酒不沾的仇昌醉了。他是喝江水喝醉的。
那一晚,峨眉山上死了十一頭老虎和數不清的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