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琦很倒黴,倒黴到他“八面玲瓏”的看家本領也救不了他了。
天馬鏢局由於被劉瑾要挾而幫助劉瑾暗殺王守仁失敗後,雖然劉瑾不再找天馬鏢局的麻煩了,但天馬鏢局的日子卻愈發難過了。“四大鏢師”中的“睡獅”吳語死了,四大鏢師只餘其三,於是天馬鏢局的總鏢頭司馬燕雲便以張琦處事圓滑爲由,把吳語死前的擔子的八成加在了張琦一個人身上,這讓張琦既幸福又受傷。
時值正月,許多孤身在外無法回家的旅人、行商都通過鏢局往家裡捎寄東西或銀兩,因而鏢局的生意很紅火。張琦本來已經忙得腳不沾地了,誰知道卻突然接到了司馬燕雲親自佈置的一單大生意——整整二十箱送往焦芳府上的金條!
行賄!目的性很強的行賄!司馬燕雲明知這是違法的行爲,但天馬鏢局不敢不接!
行賄的人是誰,司馬燕雲並沒告訴張琦。張琦本人也不願意知道,雖然他的懷裡揣着一封由行賄者遞交給焦芳的書信,但他並不打算把信拆開來偷看。
爲了保障路上的安全,張琦特意將金條從箱子中搬出來、裝進了裝米的袋子中或挖空的南瓜裡,然後選了一隊人扮作行商,來運送這些米糧和南瓜,而自己則率人押着空空如也的鏢車跟在這隊“行商”身後,以掩人耳目。
張琦自認一路上都沒有出現問題,卻沒想到當他今日率人到焦芳府上送金條時,南瓜和米袋中倒出來的竟然不都是金條,還有石塊!
整整十箱的金條不翼而飛,這個數目就是把張琦賣了也賠不起!
焦芳質疑他監守自盜,於是直接喚來了錦衣衛將他帶走刑訊。不過,由於這筆黃金的不純潔性,這些錦衣衛即便從張琦嘴裡掏出點什麼情報,恐怕也不會再留張琦活口!張琦心裡很清楚這一點。
張琦的武功並不弱,他好歹也是“單掌開天”石將軍親自**出來的正經八百的一流高手,但他卻不敢把這四個來抓自己的錦衣衛怎麼樣——至少不敢在大庭廣衆之下對他們下手。本來張琦都已經打算好找個僻靜小巷,把這四名錦衣衛悉數幹掉,然後學石將軍遠走西域、隱姓埋名一段時間,哪知道卻恰好在大街上巧遇了仇昌。
張琦此時興奮萬分,渾不顧對方是否會搭理自己、是否會憤怒就高喊了起來,畢竟,同跟朝廷作對相比,惹怒仇昌這個罪過實在是太渺小了。如同一個溺水的人,仇昌好比是張琦觸手可及的救命稻草,張琦怎能不嘗試着去抓住這個死裡逃生的機會呢!
仇昌朝張琦身前的四名錦衣衛走來,這四個人仇昌都不熟,這說明他們都是劉瑾一脈的人。畢竟焦芳是劉瑾的人,他想要藉助錦衣衛的力量,絕不會去找張永控制的勢力跟龍千的嫡系勢力!
“你們是誰的人?”仇昌老大不客氣地問道。
仇昌不認識他們,他們卻必然識得仇昌。這四人互相對視了一眼後,一個身着從六品官服的錦衣衛試百戶上前抱拳稟報道:“回稟鎮撫使大人,我等的頂頭上司乃是陸想陸千戶。”
“哦!放人!”仇昌一聽到他們是劉瑾麾下走狗陸想的手下,於是連詢問罪名都懶得問了,直接下令對方放人。
“大人,不妥吧!這些人乃是焦閣老讓我們抓的!”這名試百戶很清楚自己的陣營,他“不畏強權”的指着張琦及其一班手下據理力爭道。
仇昌冷笑一聲,問道:“閣老?你覺得一個閣老的名頭能嚇住我?你怎麼不把他焦芳的身份說全啊,吏部尚書兼文淵閣大學士、加少傅兼太子太傅謹身殿大學士,這名頭或許還能嚇嚇我!哼哼,我錦衣衛的事情向來只歸聖上一人獨裁,上至超品國公、親王,下至文武百官,都無權置喙,錦衣衛什麼時候淪落到被一個內閣大臣調動了?!馬上給老子放人,要不然讓陸想滾過來親自跟我說道說道!”
仇昌的強勢讓四名錦衣衛不由得面面相覷,他們四人不發話,他們身後跟來的那羣巡城兵卒更是連大氣都不敢喘。仇昌又是一聲冷笑,看也不看四人,直接推開了他們,扯斷了捆縛着張琦雙手的牛皮繩。
“我正好找你有事!讓你的人全回祁家的客棧去吧!”仇昌也沒刻意壓低聲音,只是在張琦耳邊如此說道。
“好!好!任憑大人吩咐!”張琦忙不迭的點頭答應。
張琦衝着手下鏢師招呼了幾聲,便趕忙跟着仇昌在四名錦衣衛的注視下匆匆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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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得對!曰仁兄,還是你解釋得對啊!”侯昭興奮地拍着手掌說道。
徐愛謙和地笑笑,說道:“這段經文不是我解的,而是家師所解!”
“哦?原來是王主事所解啊……”侯昭一聽說這段自己非常感興趣的儒家經典的新穎解讀是由被自己貶黜的王守仁完成的,立時變得興趣寥寥。
徐愛早就發現侯昭這人對自己的老師有些不以爲然,但他還真不好因爲這個跟對方鬧僵,畢竟自己這位老師是個一心求異的,王守仁的思想跟這幾百年來流行的程朱理學一點也不對等,這就難怪很多儒生瞧不上他了。
徐愛只是淺淺一笑,忽然問道:“侯賢弟,今年的科考你準備得怎麼樣了?”
侯昭一愣,笑道:“曰仁兄,你還不瞭解我,我這舉人身份都是靠先父弄來的,學問頂多就是個秀才的水準,又怎麼能考得中進士,我是實在不想被人說成不學無術,這才決定參加科舉的。”侯昭的這番話真假各半,身爲皇帝的他確實希望能用一個好名次來證明自己不是胡鬧的昏君,但同時他又很清楚自己的分量和能力,沒有過於自負。
侯昭眼珠一轉,又道:“哎,曰仁兄,你說我能不能通過弄到今科考題來……嗯?”
侯昭這話要是讓仇昌等知道他真實身份、卻不瞭解他真實處境的人聽見了定會咂舌不已。堂堂一國之君,想要弄到考題竟然要靠行賄,這確實有點匪夷所思。不過事實正是這樣,李東陽這位內閣首輔鑑於朱厚照的行爲放蕩,而斷然拒絕了由他這個皇帝出今科考題的建議,是故好不容易弄到個舉人身份的小皇帝都沒弄清楚這次科舉要考什麼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