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廚的門打開了,張楓慢慢踱了出來,認識他的人恐怕會覺得他提前衰老了十年。
雖然那些蛇不是他親手飼養的,但畢竟朝夕相處了五六年,那些毒蛇失去控制的一剎那,張楓的心就變得冰涼。
“原來是兩大災星……”張楓苦笑的搖搖頭,不顧在場其他三人詫異的目光,毫無防備的經過李純鈞的身旁,走近了那些毒蛇已經血肉模糊的屍體。金蟾蜍和銀蜈蚣喜食毒物,因此只是撕碎了毒蛇的頭部、吸食了毒腺裡的毒液,倒沒有令它們屍骨無存。
張楓似是絲毫沒有察覺到“兩大災星”的危險性,只是慢慢脫去外衣、蹲下身來,將死去的毒蛇一條一條撿了起來、放進自己的外衣中,他望向蛇屍時那慈愛的眼神讓李純鈞不禁想起自己的奶奶。
先前孫瑾瑜見張楓如此行爲,不由一愣,方纔回過神來看到金銀雙寶還未處置,急忙撿起自己丟下的牛皮袋,打開袋口,向其中灑了一些自己配置的“花毒”藥粉,然後將袋口對着金蟾蜍和銀蜈蚣。金銀雙寶一聞見那誘人的氣息,便爭先恐後的向袋中鑽去,忙不迭中銀蜈蚣仗着腳多“踹”了金蟾蜍幾腳,金蟾蜍因此落了後,銀蜈蚣如願以償地佔了個先。孫瑾瑜待到雙寶均已入袋,便將袋口紮緊,復繫於腰間。
張楓早已收殮了所有蛇屍,此時看着這一幕,張楓意味深長的看了孫瑾瑜一眼,嘆口氣道:“王文君那老鬼還沒死?”
孫瑾瑜尷尬的看着張楓,只能抱拳答道:“家師身體尚好。”
“你不該來這兒!難道那老鬼沒告訴你,他和我們毒龍教的關係?”
“命裡相剋,不死不休。”
“那你還敢來?”
“爲了朋友!”孫瑾瑜原來想說是爲了江湖俠義來着,後來想想自己偷了人家毒龍教的東西,實在無顏提俠義二字,只能臨時改口。
“朋友?朋友!”楚懷這一刻卻似失了魂似的,只是喃喃自語,“我可對得起朋友?”楚懷的聲音很小,連近在咫尺的李純鈞都沒聽見。
李純鈞率先打破了現場短暫的沉默:“拿出解藥來吧!我們不想與你們爲難!”
楚懷笑了笑,怡然的神色中卻未見到半分苦澀:“你要與我們爲難?你不問問你這位朋友在外面見到了什麼場景?”
“剛纔進來前倒是有很多黑衣人,現在嘛——恐怕剩的不多了。”孫瑾瑜的嘴角又掛上了招牌式常見的微笑。
“什麼?”楚懷微微皺眉。
有着豐富江湖閱歷的張楓緩緩開口道:“是龍千的那個徒弟吧!秦廣雖然出手快如雷霆,但終究只有隋風的水準,那個仇昌連教主都忌憚三分,想必打贏他不是難事!”
“多謝誇獎!”仇昌提着秦廣的人頭走了進來,顯然他不是個喜歡手下留情的人——尤其是對外族人,孫瑾瑜看了這血腥的一幕也不禁搖了搖頭。
“解藥!”仇昌的話比李純鈞的更加簡練。
“沒有!”看得出在場三人能很輕易的殺掉自己和張楓,向來樂觀的楚懷一時顯得頗爲自暴自棄。
“你們製造的毒藥自己會沒解藥?”說着,仇昌拋下秦廣的腦袋,慢慢的拔出刀來,向着楚懷一步步地走去,就連站在一旁的孫、李二人都能感受到那來自屍山血海的殺氣。
“你出來給人下毒會帶着解藥?!”楚懷不知是因爲緊張還是畏懼,顯得頗爲激動。
他話音剛落,仇昌已經站在了他的面前。身材高大的仇昌擋住了衆人望向楚懷的視線,李純鈞和孫瑾瑜也只能看到楚懷的那柄劍被砸飛後釘到了附近的窗櫺上。
張楓當然也看到了,他着急地大喊:“我們真的沒帶解藥!”可惜仇昌不爲所動。
仇昌和楚懷“激烈”的對視着,二人的嘴脣卻在不停地蠕動。
“晨起開門雪滿山,又是涼風暮雨天。”
“春風又到江南岸,不教胡馬度陰山。”
“卑職‘暮雪’組組長,錦衣衛副千戶楚心念見過大人!”
“明夜設法與我取得聯繫!”
“是!”
在楚、仇對峙時,孫瑾瑜訝異的發現了倒在一旁的周霏霏,大驚之下來不及詢問李純鈞事情經過,便搶過去抱起了周霏霏往屋裡跑去。李純鈞雖然對此感到奇怪,但對孫瑾瑜人品十分放心的他也沒有上前阻攔——試想一個爲了一句承諾就能不遠千里趕來相助、爲了江湖道義獨闖龍潭虎穴的“大俠”豈會是行那猥瑣之事的小人!
等到衆人再次看到楚懷那瀟灑的身影時,他已經被魁梧的仇昌掐住了脖子,面色憋得發紫,顯然快要不行了。
從屋內走出來的孫瑾瑜到底是家教甚好的標準世家子弟,對於如此虐殺場面確是大生反感,由是在檢查過周霏霏所中之毒後開口道:“放了他吧!這毒我能解!”
“放了,憑什麼?”仇昌冰冷的眉眼表達了他的強烈反對。
“要是我求你呢?”在門外響起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後,一個神色疲憊的高挑女子以及一個身着正三品官服的中年男子,在一衆守城兵丁的護衛下走了進來。說話之人就是這個女子。
“上官昱!”張楓皺了皺眉,充滿恨意地瞪了她一眼。
“我求求你,放了他們倆吧!你今天已經殺了這麼多毒龍教的人了,就放過他們倆吧,我會一輩子感激你的,好嗎?”
似是被上官昱打動,眼中愛憐之意漸漸濃厚的仇昌終於扔下了楚懷。上官昱和孫瑾瑜同時鬆了口氣。張楓趕忙過去扶起楚懷,毫不停留的離開了。經過那中年男子身邊時,中年男子似乎想派手下兵勇將兩人抓起,但又看了看手中那女子帶給他的錦衣衛鎮撫使的腰牌,便決定不再“多管閒事”。
仇昌這時也注意到他,上前行官禮後致謝道:“末將錦衣衛鎮撫使仇昌多謝布政使大人趕來相助!”“哪裡哪裡,仇大人這麼說真是客氣了。你我同爲朝廷官員本該同舟共濟、爲國盡力!這不,一接到仇大人傳訊,我立即召集守城官兵和省府捕快前來相助!”
……
雖然布政使是正三品官,但深知錦衣衛皆乃皇帝近人、權勢熏天的四川布政使,也不敢得罪仇昌這位正四品的錦衣衛鎮撫使,一時間大力施展官場縱橫之術,極力和仇昌拉好關係。仇昌雖不耐煩,但想到人家前來相助的恩情,也只好陪着將那“花花轎子”擡上一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