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禾城,萬豐茶樓之內。
一隻手狠狠地拍在了桌子上,就聽一個義憤填膺的聲音怒喝道:
“陰謀,這全都是陰謀!!
“先是小皇子在邊關遇害,緊跟着候大將軍於金蟬錦陽府落入賊人手中。
“如今關長青以我青國不宣而戰,侵入虎威關爲由,揮兵北上,衝我鎮陽關,一路橫行,我青國疲於抵擋之際,陛下竟然駕崩了!
“這一切分明就是金蟬狼子野心,施展的陰謀詭計。
“當真可惡至極!!”
“沒錯,更可惡的是,他們明明野心滔天,還倒打一耙。
“說我青國揪住他們長公主的事情不放,就是想要趁機入侵金蟬。
“結果他們還順水推舟,讓長公主那個賤人入我青國腹地,趁着各方都將目光聚集於此的當口,忽然發兵突襲!
“他們不僅僅是狼子野心,更是全然未曾在意過自家長公主的安危。
“可謂是無情無義,卑劣無恥至極!!”
“誰又知道這長公主到底是真是假?表面上來議和的是長公主,實際上還不一定是什麼阿貓阿狗呢。
“金蟬人卑鄙無恥,可不要再上當了。”
“這倒是你們有所不知……金蟬皇帝之所以敢這般兵行險着並非沒有緣由。
“這一趟前來我國的長公主,有一位金蟬高手護衛。
“此人武功蓋世,據聞乃是金蟬第一高手!”
“金蟬第一高手!?”
在場衆人聽到這裡,全都詫異。
當即有人追問詳情。
與此同時,茶樓之中的角落裡,兩個貌不驚人的年輕人,聽到此處也對視了一眼。
只不過,當中一人眼神頗爲玩味,嘴脣翕動,無聲的重複了一遍:
“金蟬第一高手。”
繼而對對方擠了擠眼睛。
另外一個青年則是眉頭微蹙。
這兩個自然就是出來打聽消息的江然和唐畫意。
在這個沒有網絡的時代,茶樓酒館這一類人員聚集的地方,往往就是消息流通最快的地方。
南來北往之人,湊在一處,自然難免會說點什麼旁人不知道的。
只不過消息是真是假,還得稍微分辨一番。
而當這話題說到江然身上的時候,唐畫意自然不免戲謔。
尤其是這金蟬第一高手五個字,更是讓唐畫意有種說不出來的舒坦。
江然卻對此不以爲意。
倒是有些驚訝,這樣的傳言是怎麼傳入青國境內的?
與此同時茶樓之中的閒談還在繼續。
有人便細數江然戰績,出道江湖將近一年的時光,大小陣仗經歷不少,然而不管對手是什麼人,他從未有過敗績。
這當中有不入流的山匪路霸,也有左道莊莊主這般頂尖高手。
詳細之處,倒是讓江然也頗爲吃驚。
他自己都未必能夠記的這麼全。
和唐畫意對視一眼,都知道這顯然是有人故意在這當中傳播。
否則的話,就算是有人偶爾能夠將江然的名字帶到青國,也沒道理會讓人熟悉到這般程度的地步。
而能夠做到這般程度,並且會去這麼做的人……江然和唐畫意首先想到的便是天上闕!
與此同時,待等那人把江然的情報,如此這般的說了一遍之後。
整個茶樓之中也都是鴉雀無聲。
哪怕有國家相隔,但是有些惡名昭著之輩,往往也可以跨越國家的界限。
比如說左道莊莊主這樣的人,絕非只在金蟬揚名。
縱然是在青國,他也是惡名昭著。
江然連此人都能夠拿下,他們這幫尋常江湖人,又該如何是好?
忽然又有人在桌子上拍了一巴掌:
“你們這是幹什麼?這不是好事嗎?
“他來的高手越強,就說明這長公主的身份越真!
“如此一來,若是拿下了長公主,取了她的項上人頭,對金蟬來說不是一場天大的打擊?
“金蟬百姓若是知道,金蟬皇帝爲了自己的野心,就連自己親妹妹的性命也不顧,說不定也對兩國局勢有所幫助!
“總歸來講,這都到了什麼關頭了,身爲青國之人,有一身武功,難道不應該在這國難當頭的時候仗義出手嗎?”
“有道理!!
“殺了長公主,或者將其生擒活捉,帶到三軍陣前,便可以扭轉局勢!”
“正是如此!咱們應該廣邀同道,舉世伐江!!”
酒樓之內的這幫人,各個義憤填膺,怒喝之中,紛紛起身出了茶樓,有的去邀請好友,有的去打探消息,各行其是。
江然和唐畫意兩人眼見於此,也隨着衆人一起離開了萬豐茶樓。
走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聽着周遭百姓的議論。
今日城頭上的那一場,自然也被大肆宣揚。
說長公主一行人被守城將領打的抱頭鼠竄,算是狠狠地出了一口惡氣。
江然和唐畫意將這些內容聽在耳中。
唐畫意低聲說道:
“青國皇帝忽然駕崩,會不會是天上闕的手筆?
“如今青國江湖之中的三教九流都對金蟬義憤填膺。
“流落到了青國的長公主,顯然就是他們的眼中釘,肉中刺。
“有人想要殺之而後快,也有人想要藉此扭轉局面。
“卻沒想過,倘若金蟬天子當真在意這個妹妹的性命,又豈會在這個時候忽然下令發兵?
“而且……你覺得,這金蟬天子會是一個能夠捨棄自己親妹妹的人嗎?”
江然摸了摸下巴,微微搖頭:
“人心隔肚皮,更何況是他那樣的人。
“他能夠做出什麼樣的決定,都不奇怪……
“但是也有一點不能忽略。”
“什麼?”
“關長青被天上闕的人關押許久,卻油皮未損。
“如今咱們聽到的消息,全都是關長青發兵攻打青國,卻未曾有金蟬天子發下的詔書。”
“伱是說,這是關長青自己私自行事?
“然而事情卻怪到了金蟬天子的身上?”
唐畫意深吸了口氣,看了江然一眼:
“若當真如此,那咱們恐怕最初是上了天上闕的惡當了。
“趁着咱們將注意力全都放在長公主殺了青國小皇子這件事情上的時候,關長青纔是他們埋在金蟬的一顆真正重要的暗子。”
“事到如今說這個已經沒有意義了。
“無論關長青到底是怎麼回事,現如今咱們都已經是騎虎難下。”
江然輕聲說道:
“於青國之中,我們是舉世皆敵。
“現如今我們唯有兩條路可以走……”
“哪兩條?”
江然說起這兩條路的時候,已經是他和唐畫意回到了長公主一行人藏身之所的時候。
畢竟他也不想說兩遍。
索性就在唐畫意抓耳撓腮的忍耐之下,一直到見到了長公主方纔說道:
“第一條路就是現如今立刻打道回府!
“看看金蟾到底發生了什麼?
“關長青何以忽然出兵,你那皇兄又是怎麼回事?對這件事情究竟是默許了,還是根本毫不知情?
“不過如此一來,咱們來青國的這件事情,也就徹底失敗了。
“哪怕撥亂反正,青國這邊也絕對不會相信。
“畢竟一路燒殺搶掠是真,刀子都已經砍在人家身上了,然後告訴人家這是誤會一場。
“顯然是說不通的。
“換言之,兩國之戰至此,已經不可避免。
“徹底落入了暗中之人的下懷。”
長公主手裡抱着一個水囊,聽着江然說話,面上沒有絲毫表情。
她靜靜思忖了一番說道:
“你說的沒錯,如今回去,兩國之戰便是不可避免。
“那你的第二條路,顯然是讓我們繼續往前。
“青國的皇帝忽然駕崩……你的消息被傳的滿天都是。
“有人在故意挑起青國江湖的敵愾之心,編制這舉世皆敵的局面。
“而如果青國皇帝的死,另有玄機。
“若是我們能夠調查清楚,並且親自去找那完顏不鳴將事情分說清楚,這纔是一勞永逸之道。
“只不過,這一條路九死一生……只怕會萬般艱難。”
“沒錯。”
江然點了點頭:
“這條路不好走,甚至最後能不能走到頭,都不一定。
“但卻是最好的辦法。”
“那就繼續往前!!”
長公主也是乾脆的人,來到青國便已經有所覺悟。此時也根本不願意無功而返。
只是唯有一點,讓她有些擔憂:
“我不相信皇兄會這般行事,關長青或許是中了什麼人的手段,那皇兄……他如今也不知道究竟過的怎樣……”
青國這邊的皇帝都忽然駕崩了。
很難說這件事情不是有人在暗中下手。
金蟬天子雖然高高在上,卻也不是不死之身。
想到此處,長公主也不得不擔憂。
江然想了一下,輕聲安慰:
“放心吧,料想他不會有事。
“別忘了還有道缺真人和道一宗在呢……
“這牛鼻子本事大的很,行事也是高深莫測,無需太過擔憂。”
長公主點了點頭,現如今也只能這般做想。
而衆人決定繼續往前,那使團這個身份,暫時就不能用了。
雖然隨行的使官柳木成對此提出了異議,覺得他們是正常出使,不應該因爲其他的原因便拋卻身份。
可在江然的鎮壓之下,他也沒能翻起什麼浪花,便被輕易鎮壓。
衆人當即就被易容改扮,由唐畫意出手,盡數讓他們換了個模樣。
可當看到這些人聚集在一起的時候,江然還是皺起了眉頭。
人數太多。
而且有些人哪怕是易容改扮了,可也仍舊能夠讓人一眼就看出來。
比如說王景元這種丰神俊秀,一身英武之氣的,哪怕脫下了戰袍,也難以掩飾身上身爲軍人的那股氣質。
這樣的一羣人招搖過市,還是很容易就會被人看出身份有問題。
一旦仔細調查,就極有可能會查出真實身份。
因此江然思慮良久之後,就將詩情畫意,霜雪姐妹,王景元,柳木成等人叫了過來,一起開了一個會。
這個小會開的時間卻不短。
主要是江然提出要化整爲零,如此方纔能夠不引人矚目。
對此衆人也基本都是同意的。
但如何化整爲零,卻成了當中關鍵。
江然最初的意思是,王景元帶着柳木成,以及隨行軍伍扈從這些人就不必往前走了,找一處地方隱藏起來。
在這裡靜候命令。
自己帶着詩情畫意,霜雪姐妹,以及自己原本的手下,保護着長公主,直奔青國都城。
然而這個提議提出來之後,王景元和柳木成就立刻反對。
兩個人的想法也是出奇的一致。
他們來這裡是有皇命在身。
王景元是爲了保護長公主一行,如何能夠看着長公主離去,他們卻在這裡等候的?
柳木成則是使官,此行能言善辯的外交事務,盡數都是他來處理。
他要是不去,誰去和青國交接?
江然等人又有幾個人瞭解青國宮中禮儀?
回頭哪怕調查出了什麼,剛進皇宮就冒犯了天家,直接被人拿下可該如何是好?
雖然這一點對江然不成問題,畢竟能夠拿下他的人,屬實是不多。
但這顯然不足以說服柳木成。
最後還是長公主下令,讓王景元帶着人,就地尋找一處所在隱藏。
王景元雖然心有不甘,可既然是長公主的命令,他又是此行將領,實在是不能抗命不尊,這才答應了下來。
但是柳木成卻是鐵了心一定要跟着江然等人。
最後江然索性也答應了下來,畢竟柳木成的話還是有道理的。
對外交接這一類的事情,江然雖然並不看重,可也絕非沒有作用。
而且多一個人,並不會造成太大的問題。
一番商議至此,纔算是有了了局。
然而待等柳木成和王景元離去之後,江然卻並沒有離開。
他說的化整爲零,其實是兵分三路。
一路是王景元,一路是自己帶着長公主,以及霜雪姐妹。
還有一路,卻得詩情畫意兩個人去做。
只是這件事情,江然不打算跟王景元他們說。
“當日虎威關出手救下長公主的,極有可能便是老教主。
“唐員外率領魔教弟子調查至此已經有數月之久。
“我們來到青國境內,也有半個多月。
“卻始終沒有他們的消息……方纔我和畫意在城內也搜尋一圈,不曾見到唐員外留下的暗記。”
江然看着詩情畫意二人:
“這件事情恐怕得讓你們跑一趟了。”
他們一行人一頭扎入青國之中,用一句人多地不熟來形容絕不爲過。
唐員外等人已經來到青國許久,無論如何,對此地的瞭解都比他們多。
江然當時讓唐員外他們往這邊發展,一方面是爲了調查老教主的事情,另外一方面也是爲了防範今日。
如今自然是到了用到他們的時候。
詩情畫意兩個人對視一眼,同時點了點頭:
“放心吧,這件事情交給我們就是。”
“嗯,我會沿途留下暗記,你們到時候可以循着暗記追上來。”
江然輕聲說道:
“雖然你們武功高強,按道理來說也不會有什麼人能夠傷到你們。
“不過,對手如果是天上闕的君何哉,此人對你們的瞭解,只怕遠非旁人能比,一定得小心再小心。”
“放心吧。”
唐詩情輕笑一聲:
“若是見不到此人便罷了,若是能夠見到此人,我將他的人頭提來送你。”
江然啞然一笑。
唐詩情的武功極爲高強,但具體高強到了什麼程度,江然也不清楚。
如果有朝一日,她當真提着君何哉的人頭過來找自己,江然都不覺得意外。
而唐畫意則似笑非笑的看着江然:
“我和姐姐不在,你可莫要偷吃。”
“……”
江然翻了個白眼,本想和過去一樣訓斥她兩句。
可看着眼前的唐畫意,江然訓斥的話,忽然就有點說不出來了。
仔細想想,自蒼州府到現在,他似乎還是第一次和唐畫意分開。
過去一直在耳邊嘰嘰喳喳的倒也沒有察覺,如今一想到要跟她分開一段時間,心中竟然有點不太舒坦。
“習慣真的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江然伸手在唐畫意的腦袋上摸了摸:
“我們這一路走過,儘可能不引人矚目。
“你們也得小心行事。
“唐員外他們分毫不露,說不定也是遇到了什麼事情。”
“行了行了,怎麼還婆婆媽媽的,都囑咐好幾遍了,我們兩個又不是小孩子,難道連這點事情都不知道?”
唐畫意有些詫異的看了江然一眼,嘴角卻忍不住的勾了勾,只是更多的言語,卻沒有說出來。
江然微微點頭,事情到此就算是徹底定了下來。
不過爲了王景元等人的安全考慮,江然還是將未曾如何在人前現身的徐慕留了下來。
至於王景元等人接下來如何行事,江然也就不去理會了。
只需要在他們離開青國的時候,可以將這幫人一個不剩的帶回去,江然覺得也就算是做到功德圓滿了。
待等把該交代的事情交代的差不多了。
衆人便各行其是。
先是和王景元等人分開,再往後,詩情畫意二人趁着旁人不注意的時候,就悄然離隊。
待等反應過來的時候,江然的身邊,也就剩下了霜雪二人,長公主,田苗苗,楚雲娘,洛青衣,厲天羽,吳笛,以及柳木成等人。
甚至爲了方便行動,就連易蒼暝江然都暫且交給王景元看管。
爲了防止出現意外,江然又給易蒼暝餵了點狠藥。
囑咐徐慕仔細留神,萬不可叫此人脫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