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不敢奪人所好。”
江然輕聲說道:
“只是有些好奇而已。”
“你這人的好奇心,當真重到了這種程度?”
秋世安的語氣之中略顯驚訝,繼而一笑:
“可惜,在下卻不想滿足你的好奇心。
“你就和伱的好奇心一起,死在這裡就是了。”
江然嘆了口氣:
“你失去了最後的機會。”
他說着,便朝着王員外走了過去。
戒惡和尚臉色一變:
“江施主小心!這是魔教魔徒!!”
江然聞言看了這和尚一眼,沉吟說道:
“魔教魔徒……似乎但凡和魔教這兩個字沾上邊了,就總是叫人避之唯恐不及。
“但是,敢問大師一句,一個將用自己尚且還在襁褓之中的侄兒要挾自己的親哥哥,去修煉一門有着極大隱患武功的秋二公子,他算不算的上是魔徒?
“更有甚者,就連他的親爹也沒能逃過這樣的下場。
“這等情況之下,大師覺得,究竟是眼前這個魔徒可惡,還是躲藏在背後的那個秋二少爺更叫人心生厭惡?”
戒惡和尚一愣,一時之間倒是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倒是秋世安的狂笑聲響起。
“你該不會是覺得,對着魔教的人說兩句好話,他就會不殺你了吧?
“你到底是什麼來歷啊?蜜罐子里長大的?怎麼會這般天真無邪,引的我都捨不得殺你了。”
江然搖了搖頭,沒有再理會這人,而是來到了王員外的身邊。
王員外激動的手足顫抖。
江然看着他身上的傷痕,嘆了口氣:
“受苦了。”
王員外連連搖頭:
“是……是我丟人了。”
原本還在沉思的戒惡和尚,聽到這話之後,忽然一愣。
秋世安更是不敢置信:
“你們認識?”
江然仍舊不去理會他們,拿過了王員外的手臂,查看了一下他手腕上的鎖鏈,便探手抓過,用力一拽。
啪的一聲響,鎖鏈頓時斷裂,全無半點抗力。
“住手!!!”
秋世安的聲音之中第一次帶着急切和驚恐:
“姓江的,你可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你……你好大的力氣,但是,你若是放了他的話,你可知道會造成什麼後果?
“你這是要跟江湖正道爲敵!!!”
“那又如何?”
江然隨手又將王員外另外一條胳膊上的鎖鏈拽斷,繼而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會怕和所謂的正道爲敵嗎?”
王員外聞言揚天狂笑:
“哈哈哈哈哈!此爲老夫這輩子聽過最好笑的笑話!”
話音落下,他轟然跪倒:
“魔尊座下,問心齋第一座次,王橫!
“參見少尊!!!”
“少尊?”
戒惡和尚腦子裡泛起了一個問號。
倒是秋世安恍然大悟:
“魔教少尊……你,你是前代魔教魔尊江天野的兒子!?
“你……你不是江流,你到底是誰!!?”
“放肆,少尊名諱,也是爾等配知道的嗎?”
王橫人還跪着,卻也不耽誤他怒喝出聲。
秋世安給他吼得好似也是一愣,半晌未曾開口。
還是戒惡和尚和身後的兩個師弟對視一眼。
戒惡和尚站起身來,滿眼凝重的看着江然。
先前他只當江然真的是從秋葉古國來到青國遊歷江湖的江湖遊俠。
如今既然知道,這人竟然是魔教少尊,那自然不能輕率對待。
他深吸了口氣,口誦佛號:
“江施主……不,應該是江少尊。
“江少尊大駕蒞臨我青國,究竟意欲何爲?
“前不久,延虛城內,羣魔亂舞,又是爲了哪般?”
江然看了他一眼,輕笑一聲:
“大和尚如今身陷囹圄之中,你說那厚達半尺的玄鐵大門,若是秋世安不給開的話,咱們該當如何是好?”
“若是能夠跟魔教少尊同囚於此,乃是貧僧天大的善緣。”
戒惡和尚正色開口。
江然明白,他口中的善緣,並非是因爲能夠跟自己關在一起,所以感覺到榮幸。
而是因爲,若是能夠因此將自己囚禁在這裡,這纔是天大的功德。
因此江然不免搖了搖頭:
“大和尚說話,夾槍帶棒的,叫人好生不快。
“不過,正所謂事無不可對人言……
“在下前來青國和你所謂的延虛城羣魔亂舞,並無關係。
“他們是另有原因,去延虛城不是爲了作亂,而是爲了救人。
“只是,有人從中斡旋,挑起魔教和正道紛爭。
“實際上,若是你們沒有出手,而他們成功救人……只怕,這江湖上都不會知道他們來過。”
戒惡和尚卻大搖其頭:
“魔教出手,怎麼可能是爲了救人?”
“這是偏見。”
江然笑道:
“你連他們要救什麼人都不知道,就說不可能,豈非武斷?
“大師是出家人,心中難道不應該戒嗔戒躁,以平等目光看待衆生?”
戒惡和尚聽完之後,正想反脣相譏。
就聽到秋世安狂笑的聲音傳來:
“有意思有意思!
“原來你不是江流,那你是誰?
“這個年紀,這樣的武功……你該不會是金蟬過來的那個江然吧?
“聽說他的驚神九刀,鬼神莫測。
“卻不知道,你又有什麼拿手的本事,可以做這魔教少尊?
“該不會,僅僅只是因爲會投胎?
“不過,就算是這樣,你大概也是有史以來,最過無腦的一個魔教少尊了。
“自赴死地,有勇無謀!
“但是也好,也好……披星天魔斬練一個瘋一個,那你會的武功又是什麼?
“不如給我展現展現……就用眼前的這幾個和尚如何?
“說不定我能從你的身上,學到更多的武功。
“帶等將來,稱霸江湖的時候,我給你立個碑!然後讓你馱着如何?嗯,你就是石碑之下的那個大王八。
“哈哈哈哈!!!!”
王橫聞聽此言,雙眸頓時泛起了一抹血紅:
“少尊,屬下去殺了他。”
“稍安勿躁。”
江然伸手按住了他:
“不過犬吠而已……何必大驚小怪。”
他說着,擡頭尋覓了一番,笑着說道:
“想要跟我學武功,那你找對人了,我會的武功極多。
“而且,高明至極。
“我這一身本領,你別說學會十成,哪怕是學會一成,縱橫江湖都夠用了。”
戒惡和尚苦笑一聲,心說這魔教少尊還真的不像個魔頭。
倒是喜好詼諧玩笑。
只是被秋世安這一打斷之後,餘下的話卻也真的說不出來了。
仔細想想,江然的話,其實是有道理的。
佛渡世人難道還分三六九等?
自然是普度衆生。
哪怕對方是魔徒,也應該平等相待。
可是……一想到魔教,仍舊讓他有些坐立難安。
昔年魔教掀起滔天風雨,那血雨腥風,滿世崩碎的一幕幕,實在是讓他心有餘悸。
而此時,秋世安則笑着說道:
“好啊,好啊,你想要教我,那我一定好好學。
“嗯,這樣,你就先殺了這幾個大梵禪院的和尚好了。
“讓我看看你的武功,到底有多高。”
這話出口,一直處於矇蔽之中的戒名,戒晦兩個和尚,當即滿臉警惕的看着江然。
江然卻看都不看他們一眼,徑直來到了鐵門之前:
“我這人傳授武功,不依靠殺人。
“你想要跟我學,沒問題,我這就出去教你。”
話音落下,兩掌一起,蠻龍勁運轉之間,氣脈流動,好似陣陣龍吟。
轟的一聲巨響!
整個地面都顫抖不休。
頭頂上也有天花板被震碎,自半空之中跌落。
而那扇門,卻是紋絲不動。
“不會吧?”
長公主看了江然一眼:
“連你都打不開?”
江然想了一下說道:
“確實是不容易,容我再試試看。”
江然正要出手打第二次,秋世安的聲音再次傳出:
“你是聽不懂人話嗎?
“進去之前我就告訴過你們,這扇門足足有半尺厚,全都是由玄鐵精煉而成。
“堅固無比!
“任憑你如何武功高強,也休想從這當中脫身……你……”
他的話說到這裡,江然第二掌便已經打了出去。
又是一聲震動人耳鼓的巨響。
然而這還沒完,就見江然一掌接着一掌,接連又打出了三掌。
到了第三掌的時候,長公主就發現,面前的這堵門給打出了一個凹痕。
不是一個手掌大的凹痕,是整扇門呈現了一個凹下去的狀態。
而江然的掌勢根本不停,引得那凹痕越來越深,整扇門都在變形。其內更是發出了咔嚓咔嚓的破碎聲響。
顯然門內的機關已經被江然的掌力破壞殆盡。
“有趣!!”
江然的臉上帶着一絲笑意。
運轉體內內息,感覺內息流淌,好似海浪潮汐,滔天巨浪於體內傾覆,宣泄而出的掌力,若是打在人的身上,早就已經將一個活人打成漫天血影。
然而此時此刻,卻只能將這鐵門打的凹陷進去。
這是江然少有的能夠感覺到暢快的時候。
但他是暢快了那扇門卻快要支撐不住了。
足下傳出震動的聲音,頭頂上的天花板也支撐不住,開始一片片的跌落。
到了此時,秋世安再也無法保持鎮定冷靜。
雖然無法看到他的表情,但是聲音之中卻透着前所未有的驚慌:
“住手,你快點住手!!
“戒惡大師,你快點攔住他!
“難道你打算讓這魔頭現身江湖,肆意殘殺無辜嗎?”
戒惡和尚聞聽此言,手中禪杖頓時一震,擡頭看向江然:
“江施主……”
江然不等他說完,便頭也不回的說道:
“我勸你最好站在那裡看着,什麼也別做。
“我這魔教的少尊,未曾傷你分毫。
“但是這秋世安卻想要利用你來學披星天魔斬……
“你若是連這一點明辨是非的能力都沒有的話,那你當真是死不足惜。”
“貧僧……”
戒惡和尚一時之間啞口無言。
江然說的都對。
可是他到底深深地嘆了口氣:
“可惜,自古以來,正邪不兩立。
“江施主你是魔教少尊,也是未來魔尊。
“你這樣的人,貧僧實在是不能讓你……就這麼脫困而出。”
話音至此,他上前一步,斷喝一聲:
“兩位師弟助我!!!”
戒名戒晦兩人對視一眼,當即提氣,一掌按在了戒惡和尚的後背。
內力一起,戒惡和尚手中禪杖頓時脫手而出。
直接砸向了江然後背。
“找死!!!”
王橫冷哼一聲,一步上前,手中單刀自上而下一斬。
只聽叮的一聲響,刀刃頓時和那禪杖碰在了一處。
然而這禪杖畢竟是三個和尚合力發出,哪怕王橫身爲問心齋第一座次,兩者碰撞之下,也不免後退一步。
繼而左手按在了刀背之上,用力往下一壓。
嗤!!!
火星飛濺之間,那禪杖竟然硬生生被這單刀從中一分爲二。
切口整整齊齊,被分開的禪杖朝着兩側崩散。
先是撞在了牆壁之上,卻又反彈落在地上,打出了一連串的火星子,扭曲不堪。
與此同時,門戶已經被江然打開了一個半尺大小的口子。
身材瘦弱一點的,這會都能夠鑽出去了。
然而江然的掌勢仍舊是一掌強過一掌。
瘦一點的能鑽過去,但是霜雪二人雖然瘦,可是該有肉的地方,卻是一點都不少有。
這等情況之下,只怕會卡在當中,進出不得。
而隨着江然兩掌一轉,一股股罡風於掌心之中凝聚。
繼而順手一推。
只聽得咔嚓咔嚓的聲音自四方響起,緊跟着便是劇烈的炸裂之聲。
一瞬間碎石飛濺,一整扇門戶,硬生生被江然這一掌打的飛了出去。
這扇門實在是太重,太沉,太厚了。
飛出去堪堪兩丈左右,便已經轟然落下。將這地面,壓得煙塵四起。
整個山洞更是給破壞的亂七八糟。
江然一步踏出,目光尋找了一下,笑道:
“秋二公子,你在哪裡呢?咱們先前不是說好了,我這就來找你,教你武功。”
耳邊在也沒有秋世安的聲音。
當看到江然把這鐵門生生打下來之後,秋世安就恨不能自己死了纔好。
這樣一來,江然縱然是有天大的本事,也絕對不可能抓到一個死人。
然而他到底還是活着的。
而且,從他有辦法從外界看到這囚室之內的景象這一點來看,他距離這附近絕對不算太遠。
畢竟這個時代沒有監控這種東西。
他無非就是在兩側牆壁上挖了細孔,要不然就是在頭頂上的位置。
江然目光在這甬道之中稍微找了找,便已經找到了痕跡。
正要往前,就聽到身後戒惡和尚的聲音傳來:
“江施主……且留步。”
江然回頭看了一眼,三個和尚如今都很狼狽。
王橫不是易與之輩,披星天魔斬也絕非兒戲。
方纔一刀將那禪杖一分爲二,刀芒並未散盡,三人施展渾身解數,這才僥倖活命。
不過王橫看在他們是和江然一起過來的份上,並未下殺手。
此時三個大和尚滿身是血站在那裡,又想要阻攔江然。
江然回頭看了他們一眼,嘆了口氣:
“秋世安這樣殘害無辜的人,大和尚不去理會。
“反倒是揪着在下不放,這是什麼道理?”
“……因爲,江施主乃是魔教少尊。”
“那又如何?”
“魔教……爲世間之惡。
“佛若見了,亦當金剛怒目!”
戒惡和尚雙手合十:
“故此,江施主今日……若不殺貧僧,便是貧僧殺施主。”
江然想了一下:
“我倒是不介意殺你……
“不過一件事情我想在動手之前跟你說清楚。
“佛有金剛怒目,那未嘗沒有魔相。
“魔常猙獰可怖,亦未嘗沒有佛相。
“善惡本是相對,縱然是魔教,當中也有善惡之別。
“大和尚說,佛門廣大,廣度有緣。
“卻容不得魔教行善,無論如何作爲,一旦碰到,便要不死不休。
“那我想知道,當魔教之人一意行善,卻被你們逼着破戒殺人,那這當中罪業,誰來承擔?”
“若貧僧錯了,自有佛來教我。”
戒惡和尚雙手合十:
“然而如今,佛未開口,唯獨見魔。
“即如此,便是見魔誅魔!!”
“……”
江然嘆了口氣,發現跟這個人,其實根本沒有辦法說道理。
魔教狠辣詭譎,深入人心。
一點一滴積累起了如今的高山,以至於這和尚也不講慈悲,看到魔教中人,直接就金剛怒目。
因此江然還是無奈一笑:
“你知道嗎?
“現如今你我這模樣,大概便是市井所說……
“我給你臉,你不要臉。
“既然自己尋死,那我成全你又當如何?”
這話說完,江然倏然上前一步,單掌一轉,嗡嗡嗡!
些許抖動頓時傳遞四方。
咔嚓咔嚓,細微的聲響於身側接連展開。
一枚一枚的碎石崩碎成爲粉末,而戒惡三人只覺得好似置身於千萬手掌之間。
這些手不斷牽扯,拖拽他們的身體。
戒惡和尚當即怒喝一聲:
“佛法無邊!!!”
雙手合十,胸前隱隱泛起了一輪金色的‘卐’,爲內力凝聚之表象。
江然本想罵上一句,簡直過分中二。
然而體內那條隱脈之中的內息,似乎被這佛門功法所觸動。
一瞬間,江然身上轟然而起滔天魔焰!
無窮恐懼,剎那間於場中所有人的心頭滋生。
就連葉驚霜,葉驚雪,以及長公主三人都未曾避免。
王橫則是在這一瞬間,直接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