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的意思,江然自然是能夠看得懂的。
當即只是輕輕搖了搖頭:
“該說的,我已經說過了。
“諸位若不讓開……可得問問我手上的蔣如龍!”
蔣如龍身軀挺得筆直,眉目堅毅,誓死扮演好一個棒槌的角色。
只是此時此刻,這份堅毅顯得有點可笑。
畢竟剛纔的氣氛還是很悲壯的。
一羣江湖草莽,試圖用性命來挽回自己的國家。
爲國爲民,何其壯哉?
結果……當中竟然出了一個叛徒,還成了對手的兵器。
江然一抖手,收回了蔣如龍,兩手一轉。
“我百木門的木人身,自然是非比尋常。
弈劍門掌門一馬當先,青蒼先生也同時抄起書本,吱嘎吱嘎的聲音響起,是百木門的機關人偶。
直接跌在了對面的牆壁之上,整個人緩緩滑落地面,固然沒死,卻也氣若游絲。
就聽那百木門門主冷笑一聲: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敢徒手抓本座的木人身!”
瞬間就跟這人偶碰在了一處。
十指如刀,運轉如飛,不斷旋轉着從天而降。
“乍看好似很是玄奇,實際上說穿了,卻是不值一提。”
百木門門主只氣的三尸神跳,這個時候了,這個叛徒還在這裹什麼亂?
說話的是甄誠,他一邊在場內尋找生還者,聽到江然這麼說,當即反脣相譏:
原本還想施展什麼的百木門門主忽然就好像是失去了依託,整個人接連後退三五步,這才勉強站穩腳跟。
“冥頑不靈!!”
幾個剛剛出手,還沒等到跟前的,便被這狂風壓迫,只覺得喘不過氣,內息運轉甚至不靈。
劍鋒和蔣如龍一碰,叮的一聲響,一股巨大的力道反震而來。
叮叮叮,叮叮叮!
接連的聲音響起,蔣如龍固然沒有受傷,但是肚子上的衣服,卻是給切的支離破碎。
江然晃盪了一下手裡的木人身笑道:
“我和甄誠相熟,你們百木門木人身的把戲,我早就看明白了。
江然一笑,這話他先前便已經聽那甄誠說過,不過當時這話不是說給自己聽的。
而已經到了跟前的……首當其衝便是弈劍門掌門。
“……你住口。”
隨着兩者分開之後,江然探手一抓。
一股內力將這人偶攝入掌中。
“而且,你還沒見過我百木門真正壓箱底的木人身,那纔是真正的殺伐之兵。
江然白了他一眼。
“少廢話,出手!!!”
江然長笑一聲,縱身而起,蔣如龍當空一轉,罡氣好似龍捲,剎那間掀起萬里狂風。
整個手腕頓時傳出劇烈的痛楚。
一蔣如龍打退了弈劍門掌門,鋒芒忽然從頭頂襲來。
蔣如龍也跟着轉的好似陀螺。
只是那人偶也未曾討得好處,十根刀片指頭,已經盡數扭曲破損。
這一句話落下,各家當即各展神通。
“你可不要小看了咱們。”
“無非就是好似皮影戲一樣,通過其他的方式,操控木人身出手。
這破事都沒地方說理去。
但結果卻不會有什麼兩樣,江然腳步往前,足下一頓,嗡的一聲,虛空生芒,一道道刀鋒憑空展現,當空一掃。
就見一個好似三歲孩童的小小木偶,已經到了自己的頭頂。
而是說給贏神刀聽的。
“……行了行了,你趕緊找你的。”
砰的一聲悶響,弈劍門掌門倒飛而去。
緊跟着嗡的一聲,手中長劍激飛,再低頭,蔣如龍一顆碩大的腦袋已經入了懷!
“是嗎?”
正要再度出手,就見江然已經將他的那個木人身收入懷中。
與此同時,漫天的破風之聲響徹。
這一次出手的是無影門。
無影門的輕功和暗器,並稱雙絕。
他們可以施展細如牛毛的飛絮針,輕功則便於他們隱藏自身,還可以繞到敵人顧及不到的位置忽然出手。
如今這千百鍼芒,便是從一側的角落之中,忽然飛出。
來的毫無徵兆。
若他們的對手是旁人,只怕這一下就得落入被動之中。
可惜他們面對的是江然。
江然調轉手中蔣如龍,一甩手,將蔣如龍轉的呼呼作響,緊跟着脫手就給扔了出去。
密道門前,堵着去路的各家高手,眼看着蔣如龍飛身而至。
彼此對視一眼之後,當即同時牙關緊咬,故技重施,各自傳遞內力,將內力匯聚到最頭前一人的身上。
那人雙手一起,去阻擋蔣如龍。
可這兩者一碰,那人卻一觸即潰。
連帶着身後衆多高手一起,飛身跌在地上。
口中鮮血哼噴,根本阻攔不了江然半步。
江然眸光在衆人身上掃了一眼,輕輕搖頭:
“手下敗將,何足言勇?
“諸位少陪了。”
說完之後,轉身道:
“咱們該走了。”
衆人紛紛點頭,葉東來連忙說道:
“帶上我們一起。”
江然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然後說道:
“要跟上也行,先去我金蟬做客幾日?”
“……”
溪月公主去了金蟬,那不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頭?
葉東來當即滿心猶豫。
卻沒想到溪月公主反倒是點了點頭:
“好啊,江然是江大俠邀請,本宮若是不尊,豈不是辜負了江大俠一番美意。”
“真要去?”
江然反倒是一愣。
“爲何不去?”
溪月公主擡頭看向江然。
四目相對,江然忽然笑了。
雖然之前他就看出來,這溪月公主遠非尋常深宮之中不諳世事的小女孩。
可到了這會他才發現,仍舊是小看了她。
只是,她多半還不知道,接下來要發生什麼吧?
江然似笑非笑的點了點頭:
“即如此……公主可莫要後悔,咱們走!”
話音落下,他一馬當先,領着衆人出了地宮。
身後諸多正道高手,還想奮起餘勇,可只覺得內傷深重,體內賊去樓空,又如何能夠站得起來?
更有甚者,還有人只剩下了一口氣,眼看着就要死在當場。
百木門門主一邊擦嘴上的鮮血,一邊對甄誠喊道:
“還不攔着他?”
“攔不住!”
甄誠頭也不回的將一個少年人自架子上解了下來:
“這個還活着……老子要救人,想攔着的話,你們去。”
“當真豈有此理!!!”
百木門門主氣的兩眼發白,哇的一聲噴出一口鮮血,就此昏死過去。
而江然這邊出了地宮之後,虛圓大師和幾個林家,葉家的子弟便擡頭看他。
“其他人呢?”
一個年輕人開口問道。
江然一笑:
“都在地宮之中,你們自己去找就是。”
“他們怎麼樣了?”
“伱們去的早了,他們還活着,去的晚了,他們可未必能夠活下來。”
“什麼?”
幾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心阻攔江然,可實在是不敢出手。
又有救助江湖同道這個藉口在,最後紛紛錯開了江然,涌入了地宮之中,想要先把人救下再說。
與此同時,青鸞殿外,也傳來了腳步聲。
一羣手持短兵,身穿青甲的兵卒,已經於無聲之間,包圍了整個青鸞殿。
看到江然等人之後,二話不說,一揮手如同蝗蟲一般的箭雨就已經鋪天蓋地而來。
爲首一人斷喝道:
“魔教少尊,殺我國主,斬立決!!!”
長公主聞言一愣,看向了江然,卻發現江然臉上全然沒有半點疑色:
“你早就知道?”
“你以爲今日這一場是爲了什麼?”
江然一邊說話,一邊兩手一分,一股罡氣自然流轉,將在場衆人盡數護在了這罡氣之下:
“那個假冒的青帝,早不死,晚不死,偏偏說出了我是魔教少尊之後再死,你真以爲是巧合啊?”
箭矢落在這罡氣之上,頓時反彈而出。身穿青甲的護衛,一瞬間死傷無數。
長公主則一陣無語:
“既然早就知道,爲什麼不做些什麼?”
“做什麼?”
江然笑了笑:
“現如今要做的便是四個字……”
“哪四個字?”
“順勢而爲!”
話音至此,眼前喊殺之聲已經成了一片汪洋。
無數青甲自四面八方悍不畏死的朝着江然等人衝了過來。
江然站在人羣最前方,負手而立,單掌往下一壓。
四周一切好似全都不變,可每一個人的耳鼓之中,都傳出嗡的一聲巨響。
猛烈的刀意,瞬間遍佈周遭每一處所在。
就見陰影之中,緩緩現出刀芒。
隨着江然心念一動,這些刀芒紛紛沖天而起。
整個青鸞殿在這呼吸之間,便已經成了一個破樓篩子。
刀鋒一卷漫天血雨混雜着屋頂的殘破碎片,引得煙塵四起。
可這些煙塵,卻又被刀氣所引,分成數道當空流轉,最終歸於江然身後虛空。
而站在江然身後的衆人,也是第一次見到江然施展這一門驚天動地的觀滄海。
溪月公主的眸子裡泛起了驚色。
正所謂百聞不如一見!
不管一刀破盡百萬軍傳的如何沸沸揚揚。
江然被說成了天上地下,獨一無二的大高手,怎樣怎樣了得,也遠遠不如親眼見到江然施展觀滄海的這一幕。
人力不可敵!
想要殺他,縱然是百萬雄師,也未必能成!
她當即低頭,將眼神之中的這一抹驚駭之色收了起來。
而就在此時,涌動在江然背後虛空之上的刀芒,就好似海浪一般翻滾而起。
好似汪洋大海,滾滾大勢,無物可擋!!
這刀芒衝擊之下,這羣身穿青甲之人,根本無法抗衡,剎那間便已經死傷無數。
然而江然似御無窮的力道,卻不會因此而止步。
滾滾觀滄海,濤濤濁洪流。
刀勢一路向前,越過了殿前廣場,漫漫人海,在這人海之中硬生生切出了一條屍體和血液鋪就得道路。
更是一路衝擊,遇到牆壁,牆壁催,遇到宮殿,宮殿毀。
皇宮門前,一羣侍衛正嚴陣以待。
皇都之中的百姓,也是各行其是,爲了自己的目的奔忙。
一個乞丐揉了揉眼睛,擡頭看向皇宮的位置:
“宮裡的鳥兒怎麼全都飛走了?”
“飛你碗裡了?”
一旁的乞丐哼了一聲,又在臉上塗了一把黑泥:
“天越來越熱了,多塗一點,省的蚊蟲咬你……”
話音至此,就聽得轟然一聲巨響!!
無數刀芒自那高高在上,龐大無比的城牆之中穿透而出,不過一個呼吸的功夫,皇宮的城牆就已經被切開了一個缺口。
蜂擁而至的刀芒,至此方纔緩緩消散。
門前諸多護衛大難不死,紛紛自地上爬了起來,看着眼前這一幕,只覺得好似是天塌了!
這是什麼情況?
這是怎麼回事?
幾個護衛正要上前,就聽得一個聲音從身後傳來:
“阿彌陀佛!
“幾位施主莫要往前了,再往前,只怕有死無生。”
這些護衛都是宮廷禁衛,哪裡相信這個。
回頭一看,說話的是一個七八十歲,老的都快沒人樣的老和尚,更不將他放在眼裡。
“老和尚,快快讓開,宮內只怕出了大事,你莫要往前湊活。”
爲首的一個將領開口說話,一邊說着,一邊還要讓手下上前查看。
結果一個不留神,那老和尚已經越過了他們,朝着那缺口處走去。
“大膽!私闖皇宮,最該當死,還不站着?給我拿下!!!”
眼看着這老和尚不聽勸,爲首的將領再也顧不上其他,直接開口叫人將其拿下。
幾個護衛當即出手,卻見那老和尚一回頭,微微一笑,又唸了一句:
“阿彌陀佛!”
這幾個要出手的護衛,當即周身一震。
感覺腦子好似是被人用重錘敲了一下,原本不通之處,竟然盡數通達。
好似醍醐灌頂,整個人瞬間就活明白了。
再看這老和尚,紛紛跪下:
“多謝大師!”
“緣法,緣法而已。”
老和尚笑吟吟的往前一步,就聽一人冷笑一聲:
“你們這羣禿驢,就知道這般糊弄人。
“人前顯聖,好似了不得,實則……不值一提。”
“哎呦,牛鼻子!”
那老和尚扭頭一瞅,頓時一樂:
“許久未見,可還安好?”
“見不到你還好,一見到你,就哪裡都不好。”
來的也是一個老頭,看上去比這和尚年輕不了幾歲。
小短腿,大肚腩,身背後插着的不是一把劍,而是一根桃木枝。
一遍往前走,還一邊啃燒雞。
“千味樓的柳葉雞?”
老和尚看着眼睛一亮:
“見面分一半?”
“你給我滾!”
老道士哼了一聲:
“你一個出家人,不好好吃齋唸佛,吃什麼燒雞?”
“非也非也,佛在心中,而不在口腹之間。
“正所謂,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不外如是也!”
老和尚說的搖頭晃腦,唸唸有詞。
老道士起的臉上的老人斑跟着一起抖。
本來還想跟他分辨兩句,可就在此時,他眸光一起:
“來了一位小朋友!”
“也是一位老朋友……”
兩個人一人一句,聊得不亦樂乎。
那守衛將領眼見於此,哪裡還能忍得住,當即怒喝上前,就要出手拿人。
卻就在此時,那老和尚雙手合十,寶相莊嚴。
老道士則隨手拿起了身後的桃木枝,舉手一挑。
就聽得嗡的一聲,一尊巨大法相自那老和尚身上拔地而起。
法相端坐蓮臺,好似佛祖,卻又面目模糊不清。
而那老道士挑起的桃木枝,則是在那一瞬間化爲了一抹又急又厲的劍芒。
就在這兩者現身的當口,一羣人也飛身到了跟前。
正好對上了這一劍一法相。
只聽也一聲狂笑:
“我倒是誰!!
“原來是大梵禪院的虛無和尚和野人廟的孤魂野鬼!!”
話音落下,就見一拳一掌同時打出。
跟這法相和劍鋒一對,彼此之間剎那間消弭於無形。
老和尚擡頭,老道士睜眼。
人影落地的聲音響起,正是唐員外,渡魔冥王,廖俞賢,王離……以及唐詩情等一干人等。
今日皇城之內的事情乃是重中之重。
隨着江然發力,觀滄海一式,早就引起了整個皇城之內所有高手的注意。
更何況是唐詩情?
她和江然本就有着半步心意相通,江然一出手,她便立刻有所察覺。
當即一行人便來到皇宮之外,準備接應。
卻沒想到還沒等落下,就遇到了這兩個人。
大梵禪院的虛無和尚,唐詩情倒是知道。
此人便是當今大梵禪院的掌院方丈。
據說一身佛法修爲,都已經到了高深莫測的境界。
方纔看他施展大梵金剛訣,確實是已經到了成佛作祖的境界。
至於野人廟的老道士……唐詩情就沒聽說過了。
青國江湖之上的六門兩院四大世家之中,也從未有過這野人廟。
但只從方纔這老道士一劍的修爲來看,其人武功之高,早就已經位列絕頂之林。
“許久不見了冥王。”
老和尚虛無雙手合十一笑:
“還未曾恭喜冥王,脫得樊籠,重見天日!”
“哦?你只謝我這個?不謝本王幫你將那羣老不死的禿驢,盡數送去西天見你的佛祖?”
渡魔冥王言語之中滿是戲謔。
就聽虛無和尚呵呵一笑:
“多謝多謝。”
他語出至誠,竟然好似不是假的。
而就在他這話音落下的瞬間,一抹銳利的箭風忽然響徹在衆人耳邊。
一僧一道同時擡頭,面現愕然之色。
就見那箭,勢如玄月,氣如海,直奔皇宮之內,涌入不知處!
“……逐月箭,久違了。”
老道士眸子裡泛起複雜情緒,口中發出一聲長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