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江然睜開了這一道縫隙,看了一眼的功夫,卻又重新閉上了雙眼。
與此同時,他的身形忽然憑空而起,眨眼遠去。
而另外一邊,那蒙面人宛如驚雷的一掌,狠狠跟唐天源等人碰在了一處。
這一剎那,一衆魔教高手,以及霜雪二人,再加上洛青衣,吳笛等一干人等同時出手。
打出來的力道,縱然是江然也得謹慎對待。
可謂是天崩地裂!
強烈的勁風幾乎將蓮池開出一條道。
至於那蒙面人則是一觸即潰!
不僅僅是掌力潰散,人影也跟着潰散了。
“灰飛煙滅了?”
田苗苗撓頭。
唐天源,以及詩情畫意等人卻是臉色大變。
急忙回頭,就見江然已經不知所蹤。
“追!!!”
唐詩情一頭青絲漫天飛舞,恚怒已經達到了極致。
腳下一點,人便已經如飛而去。
唐畫意則是目光一轉,盯上了還沒有徹底消失乾淨的聶紅衣:
“抓住他!!!”
聶紅衣一路施展輕功,跑的只恨爹孃少生了兩條腿。
偶爾回頭,更是亡魂大冒。
魔教一干牛鬼蛇神,哪一個不是凶神惡煞?
一回頭的功夫,險些就要中了唐畫意的心魔念,好在他終究是千蘊山莊三百年來第一高手。
酒神訣登峰造極,以醉意換心魔,勉強維持本心不滅。
這纔沒有在這一回頭的功夫,直接落入心魔唸的幻境之中。
不過如此一來,他跑的也就更加過分了。
心中更是暗罵不以:
“你們這幫王八蛋,見死不救啊!!!”
江然莫名其妙被人擄走了,唐畫意本來就心裡上火,聞聽此言更是勃然大怒:
“還敢罵我們!?
“吳笛,給他用蠱!”
可惜吳笛終究太過年輕,又不是唐畫意和唐詩情這樣驚才絕豔之輩。
這一會的功夫,已經給甩到了後面。
此時唐畫意說話,他根本就未曾聽見。
倒是渡魔冥王雙手合十,狠狠一拍,口中唸唸有詞。
一瞬間,八方之地,魔音陣陣。
正是【入魔經】!
字字句句,導人入魔。
恍惚間,天昏地暗,天魔潛伏於無情黑暗之中,一言一語,都滿是誘惑力。
聶紅衣這一瞬間產生了一種極爲古怪的感覺。
明明自己已經跑的足夠快了。
可不知道爲什麼,身後的追兵卻越來越近。
他跑到的越快,追兵來的也就越快。
彷彿他不是在逃跑,而是朝着追兵的方向狂奔……
這算是雙向奔赴?
與此同時,心中更是滋生出了諸般念頭,萬般心思,壓抑許久的東西開始萌芽,想要成長。
平日裡拘束在道德底線之下的東西,想要破土而出。
他的雙眸在短短的時間之內,已經浮現出了一抹血色。
眼看着這顏色越來越深,即將達到巔峰的時候……一隻手忽然打破了這漫天的黑暗,一把扣住了他的肩膀:
“醒醒,別太沒用了。”
聶紅衣猛然一晃腦袋,繼而勃然大怒:
“大傻個,我X你大爺!你竟然對老子用入魔經!!
“我XX%$#^&!!”
渡魔冥王卻是滿目愕然:
“你竟然破了本王的入魔經?你到底是什麼人?”
戴着面具的人,回頭看了一眼:
“入魔經?雕蟲小技……
“再會。”
話音落下,一步跨出,身形忽然消失不見。
下一刻,唐畫意等人便已經追到此處,衆人站在水面之上,四處尋找,然而卻不見蹤跡
唐畫意雙手隱隱有些顫抖。
她不僅僅是因爲江然被抓,不知道會遭遇什麼而擔心,同時也是憤怒。
前所未有的憤怒。
一隻手按在了她的肩膀上,卻又被一股極大的內力震開。
唐畫意滿是殺意的眸子回頭瞥了一眼,結果是自己的親爹……
“……幹嘛?”
她不甘不願的扭回頭。
“不用太過擔心,這羣人未必心懷惡意……”
唐天源看了渡魔冥王一眼:
“你以爲呢?”
渡魔冥王卻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下意識的搖了搖頭:
“難道是他?
“這不可能啊……”
“是誰?”
唐畫意當即看向了渡魔冥王。
渡魔冥王沉默了一下,表情有些難受的說道:
“不可能,一定是本王想多了。”
“到底是誰?”
唐畫意雙眸之中,好似有星斗成旋。
渡魔冥王下意識的開口:
“江天野……”
這三個字一出口,整個水面之上,全都是一片沉默。
半晌之後,唐畫意方纔瞪大了雙眼:
“啥?”
渡魔冥王此時也回過神來,緊跟着勃然大怒:
“好膽!你竟然敢對本王用心魔念?本王乃是渡魔冥王!!!”
“我還是魔教聖女呢,你少廢話!伱怎麼說他是江天野?老魔尊……他不是早就已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先前江然見過他的乳孃,那個人不是說過,我那公公婆婆已經被她給埋了嗎?
“這……這……哎呀,不好,我感覺我要長腦子,頭皮發癢!!”
唐畫意這次是真的有點方寸亂了。
江然忽然被人擄走,她就六神無主。
很難冷靜處理。
渡魔冥王兀自憤憤不平。
但也發現這聖女情況不對,自己再不說,說不定她不僅僅敢對自己施展心魔念,還敢跟自己動手。
“至於不至於的……少尊何等蓋世,區區三杯酒,能夠制住他一時,也控制不了他一輩子。
“但凡他醒過來,誰倒黴還兩說呢。
“你便這般急躁?在你眼裡,他到底算是什麼啊?”
渡魔冥王輕輕搖頭。
“他是我的命!!”
唐畫意想都不想。
渡魔冥王一愣,本是想說這聖女未免太小看了江然。
結果竟然問出了這麼一句,不禁嘖嘖稱奇,然後說道:
“本王正是因爲不確定,所以纔不知道該不該說。
“只是方纔那人的語氣,那種令人厭惡……恨不得打掉他滿嘴爛牙的語氣……
“怎麼聽,都跟江天野如出一轍。”
唐天源沉吟了一下說道:
“僅憑這一點,只怕難以斷定吧?
“畢竟……阿柔她……”
“這誰又說的清楚?江天野自命不凡,手段也是層出不窮。他們江家素來喜歡出天才……誰知道他能不能弄出一門,可以死而復生的武功。
“就跟少尊帶回來的那兩個土特產一樣?”
這說的是九命鬼童。
當日和柔姨見過面之後,江然就用竹竿子把這兩個人給挑了回來。
他們雖然可以死而復生,但是不能斷肢重生。
一路上被養在了兩個大箱子裡,至今爲止還活得好好的。
唐天源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應對,但卻還是搖了搖頭:
“如果是他的話……沒道理不以真實身份相見。
“更沒有必要擄走少尊啊。”
“真的沒必要嗎?”
渡魔冥王似乎意有所指的看了唐天源一眼。
唐天源忽然也就不說話了。
“一切都是我們的猜測……不能以此做數,便掉以輕心,但凡猜錯了,那便是天大的事情。
“姐姐朝着那邊追過去了,我也去追。”
唐畫意說道:
“你們可以沿着痕跡尋找,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麼線索。”
“那你小心一些。”
唐天源囑咐了一句,就見到又有兩道身影追着唐畫意去了。
正是葉驚霜和葉驚雪。
長公主沒去,不是不想去,而是因爲有自知之明。
她雖然武功不錯,但那得看跟誰比。
葉驚霜和葉驚雪因爲聯手修煉了玉霞劍法,彼此氣機圓融一體,彌補了葉驚霜本身內力不足的問題。
可以追的上唐畫意。
但是長公主卻追不上,勉強跟上也只是當累贅。
她素來拎得清,知道自己應該在什麼時候做什麼樣的選擇,現在這種情況下,她自然是不會上前添亂的。
沉吟了一下之後,她開口說道:
“幾位前輩,方纔那人出手,諸位都已經看在眼裡。
“敢問幾位,這當真是老魔尊的武功路數嗎?” 唐天源斷然搖頭:
“魔尊姿態張狂,不可一世,乃是天底下第一等的桀驁之人。
“武功也是如此……來人武功虛無縹緲,如煙如影,身法明滅不定,這是……”
“幻世海樓!!”
渡魔冥王當即問道:
“可曾見到擄走少尊那人的模樣?”
幾個人都搖了搖頭。
那人是什麼時候出現的,怎麼將少尊帶走的,如果當真有這樣的一個人,他們不可能沒有人察覺到。
唐詩情也不過是跟着江然的氣機以及那一縷酒香去追。
但是擄走江然的人,他們沒有一個發現。
“定然是幻世海樓!!!”
衆人對視一眼,就聽唐天源說道:
“如果是他們的話……或許也無需擔心了。
“斷東流和那幻世海樓的人一起消失……這件事情,說不定也跟他有關係。”
幾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卻難有定論。
唐畫意說的不錯,猜測終究只是猜測。
不能把這個當成事實來看,就算是感覺猜測的再怎麼有道理,也得考慮猜錯的可能性。
因此該追查尋找還是得追查尋找。
只是這一次鬧得樂子有點大……他們武功蓋世的少尊,竟然被人擄走了。
這上哪說理去?
……
……
江然其實早就已經醒了。
萬年夢,不可能讓他真的一夢萬年。
醒來之後,自然發現有人出現,欲行不軌。
然而觀察片刻,卻發現,那人並無殺心,招式上卻有幻世海樓的影子。
再加上這三杯酒,雖然萬年夢讓自己陷入沉睡,落入夢境之中。
但是這三杯酒任何一杯都是江湖上,千金難求的至寶。
只爲了讓自己昏睡這一時三刻,就下這麼大的血本……怎麼看都不合情理。
又有幻世海樓的手段在前……江然第一時間便想到了老酒鬼。
故此,確定詩情畫意他們不會有兇險之後,便任憑那幻世海樓的人,將自己帶走。
此人以幻世海樓的手段,隱藏身形,可以避開注意力在那蒙面人身上的唐天源等人,卻瞞不住自己。
而扛起了自己之後,這人就跟身後有狼追他一樣。
跑的那叫一個賣力。
不一會的功夫,這人就呼哧帶喘的,顯然累的不輕。
好在此時已經脫離蓮蓬塢唐天源等人的視野,他這才稍微鬆了口氣。
但是緊跟着,又開始狂奔起來。
遇到山坡,就翻過山坡,遇到流水就踏過流水,時而自船上借力而過時而踩踏飛的很低的飛鳥……終於,接連跑了兩三個時辰之後,他這才勉強停下休息。
回頭看了看,低聲嘀咕:
“跑到這應該差不多了……魔教這幫人果然不好招惹,不就是擄走了他們的少尊嗎?至於鬧得就好像是有什麼不共戴天之仇一樣,死追着不放嗎?”
一邊說着,一邊又分辨了一下路徑。
小心潛藏身影,又走了大約三十里地,這纔來到了一處隱秘山洞之前。
剛到跟前,就聽到一人說道:
“你太慢了。”
江然聽出聲音,是聶紅衣。
這簡簡單單四個字,卻字字誅心,氣的扛着江然的這位險些就要把江然狠狠摔在地上,臨了臨了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麼,又小心翼翼的背在身後,怒聲說道:
“嫌我慢,你們幹這活啊!
“什麼叫虎口脫險,這就叫虎口脫險!
“但凡被他們拿住,不死都得被扒一層皮,回頭我讓他們點了天燈,你看我飛的快不快就完了!”
“行行行,少廢話,帶進去吧。”
聶紅衣說道:
“等半天了都。”
“哼。”
扛着江然的這位哼了一聲,這才進了山洞。
這山洞動口不大,裡面卻頗爲蜿蜒曲折。
一路往裡面走了一會,江然便感覺那人將自己放了下來。
然後說道:
“不辱使命,人已經帶到了。”
“點穴了?”
另外一個聲音響起,江然聽的出來,這人是先前出手和唐天源等人爭鬥的那個面具人。
“沒有啊。”
扛着自己那人搖了搖頭:
“他一直昏迷不醒,點什麼穴道?那可是萬年夢……一滴就能讓我睡上足足九天,險些睡死過去。
“打那之後,我都不敢睡覺了。
“他內功就算是在怎麼深厚,這才幾個時辰,根本不可能醒過來。”
“……”
那面具人沉默了一下之後,終究嘆了口氣:
“怪不得你爹總叫你棒槌……你還當真是個棒槌。
“你是你,他是他,你以爲自己能和他相比嗎?”
“啊!?你什麼意思?貶低我,擡高他是吧?我知道他是魔教少尊,還是你的……但是你也不能這麼說我啊。
“我也是有爹的好不好?信不信我找我爹和你好好聊聊!”
“然後再被他罵一頓?”
面具人的聲音之中,帶着一點戲謔之意。
“……”
方纔還滿是不忿的那人,頓時不說話了。
而那面具人也沒有繼續跟他理論下去,而是看向了江然:
“聽的差不多了,就起來吧,我知道萬年夢困不住你這麼長時間。
“既然你假裝昏迷不醒,多半也看出來了,我們對你並無惡意。”
“我都說了,他醒不過來,他……”
扛着江然那人下意識的開口。
結果一句話沒說完,就聽江然打了個大大的哈欠,然後伸了一個長長的懶腰。
輕輕揉了揉自己的臉頰,環顧了一下週圍的環境,這才笑道:
“條件頗爲艱苦啊。”
擡頭瞥了一眼扛着自己這位,這是一個年輕人。
歲數看起來和自己差不太多。
江然有些驚訝:
“這麼年輕?便有這樣的一身武功,可謂是前途無量啊。”
“他是幻世海樓樓主之子,自然非比尋常。”
面具人輕笑一聲:
“你是魔教魔尊江天野之子,卻又遠在他之上。”
“所以是我對他品頭論足,而不是他對我指指點點。”
江然一笑:
“那麼閣下又是什麼人?
“老酒鬼又在何處?
“錦陽府的時候,幻世海樓的人和他一道離去……別以爲我不知道這老東西心裡打的什麼鬼主意。
“現在沒事又鬧出這麼一場擄走我的戲碼……想幹什麼?直說就是了。
“不過在這之前,我倒是想要見見他,如果各位允許的話,我還想打斷這老東西的腿,讓他天天亂跑,不着家……”
“家……”
面具人沉默了一下:
“你們的家?”
“難道還是我們的家不成?”
江然搖了搖頭:
“快點吧,把這老東西叫出來,我保證不打死他。”
“你打不死他。”
面具人淡淡的說道:
“縱然你武功再高,你也打不死他……”
“你到底能不能聽懂人話?”
江然眼睛微微眯了起來:
“我什麼時候說過,我真的要打死他了?
“我只是要打斷他的腿。”
“你也打不斷他的腿……哪怕你武功遠在他之上,你也永遠打不斷他的腿了。”
面具人的聲音隱隱有些發冷。
江然一時沉默,半晌之後,他的眸子逐漸凌厲。
一層層的刀芒在雙眸之中凝聚,一縷縷刀意在其周身凝聚。
山洞之內,陰影之中,隱隱間有一道道刀芒若隱若現,縱橫的刀意肆無忌憚的切割着在場衆人的神經。
那位幻世海樓樓主之子臉色一時慘白。
這被自己扛着跑了一天的,到底是個什麼怪物?
而江然則死死的看着那面具人:
“老酒鬼……怎麼了?”
面具人負手而立,冷冷開口:
“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