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哉!”
“這麼說來當年白蓮教的前人應是進來過這處地穴,無意中窺得了壁畫上的功夫,可惜沒等練全就大勢已去。”
陳拙舉着火把,仔細觀摩着牆上的壁畫,儘管年頭雖遠,然色彩斑斕,仍奪目清晰。
燈花湊近,遂見牆壁上的女子隱有瑩瑩生輝之感,眉眼生動,身姿鮮活,面目隱含春意,有的酥xiong橫舒,青絲裹身,有的扭腰擺臀,有的盤腰迴轉,看似淫邪,然那身骨所成的諸般姿態卻各盡其妙,邪乎的厲害。
陳拙暗暗稱奇,怪不得這功夫只能女傳女。
若男人瞧見這些東西,怕是少有不動心的,慾念衝腦,哪還能窺見其中精妙,若他沒有古玉傳功,恐也是不屑一顧,再有這滿地的金銀珠寶,誰會在乎牆上的幾幅裸畫。
然這些裸畫雖說邪異,神意卻隱含於內,乃是一門道家正宗的驚世秘法,比起什麼遺寶,這纔是不傳之秘,無上寶藏。
掃了眼石壁上的塵灰,還有那幾句口訣,怕是連古佛都沒能窺見其中真意,不然豈會輕易離去,更不會把這七十二幅壁畫留給他。
陳拙又看了眼已死的拈花,若所料不差,這人的功夫大抵就是從壁畫中習得,但爲何沒有告訴古佛畫中大秘啊?
是怕古佛功成極境爲禍天下?還是懷有私心?
他搖頭輕嘆,已沒再多想,而是靜下心仔細在地穴中走轉了幾圈。
“咦?”
但瞧着瞧着,陳拙驚奇發現,這七十二幅壁畫的姿態居然能不以順序自行拼組,且隨意任取亦能自成變化,玄妙無窮,箇中變化似可因個人想法感悟而異。
每個人的打法不同,所成勁力也不同,明、暗、化三勁更是天差地別,然這七十二幅壁畫卻彷彿囊括萬般,怎麼練都好像能練出門道。
他心念一動,無意識的觀摩而動。
譬如那抵肘側臥、腰身盡展的女子壁畫,看似是樁功,居然可化掌法,又可接擒拿,還可演腿法,擡手亦可成刀法、劍招。
陳拙凌空躍起筋骨乍動,可就是這一動,那壁畫上瑩瑩發光的地方居然在他眼中連成縷縷細線,彷彿欲要自那壁畫女子的曼妙軀體內鑽出,明滅閃過,如龍蛇遊走,竟是吞氣成勁的筋肉走勢。
“天罡勁?”
也沒得全。
原來壁畫表面不是平的,其上暗藏紋理溝壑,想要勘悟神髓,還得上手一摸。
“奇哉!等等……”
陳拙突然似是明白了什麼,眸中精光大放,又飛快掃視了一圈牆上的壁畫,然後怔在原地,眼皮急顫,愣了半晌……
“這七十二幅壁畫竟是從“化盡打法”開始練的。”
形神內斂入骨,無須拘泥招式。
這可是多少人夢寐以求都難以達到的境界,可壁畫上的門道,居然是以此爲基,由此而始。
古玉傳他的不過是冰山一角,但即便有缺,練到極致竟也能讓人練出“內視”之能,委實難以想象。
怪不得沒瞧見一絲內家拳的影子,只因形神已收,神意內含。
留下這些壁畫的必是一位震古爍今的不世奇人。
陸地真仙?
他腦海中鬼使神差的冒出這四個字,也只能是這四個字。
陳拙忽覺口乾舌燥,似乎頭一次真實無比的感受到了其中的份量。
那甘鳳池自稱離“陸地真仙”只有一步之遙,但一步如隔天塹,恐也不知陸地真仙爲何。
陳拙平復下氣息,強穩心神,看了看那些藥匣,約莫五六十件,其中不少已是內裡空空,大抵被古佛給吃了,還有一些是因爲年頭太久,失了藥性,但好在另有一些封存完好。
既然如此……
心緒一沉,他狂吞了一口地穴山窟內的陰冷寒氣,舌尖一裹,神意攪動,和着津液,如吞下一顆圓丹,滾入喉嚨,直沉肺腑,再入丹田。
他天罡勁早已非古玉所傳那般,自從接引天雷過後,共鳴成勁,筋肉走勢已多有奇妙變化,算是演變成他獨有之勁,天下無二,足能開宗立派,自成一家。
可如今觀畫中筋肉走勢,陳拙竟是生出一種仍未盡完美,尚有不足的恍惚錯覺來,似是還能再作延伸探索,以補自身。
氣血調動,隨着地穴中雷音乍起,陳拙神意一凝,瞧着其中一副壁畫,身骨凌空一展,已是將自己畢生所學盡數施展開來,與牆上的七十二幅壁畫相互交融,彼此驗證。
不想他身形倒翻,視野顛倒,竟又有意外發現,這壁畫上的東西似乎還能倒着練。
“真是天大的造化……”
呢喃輕落,陳拙拳腳已動,嘴裡更是念念有詞,“都來總是精神,謹固牢藏休漏泄……精氣神三昧……那甘鳳池毛孔盡斂,精氣無漏,莫非便是如此……攢簇五顛倒……五行顛倒……難不成要引五臟之氣……道門內丹……”
那顯密圓通真妙訣若是放在以前,他恐會當成個評書故事,聽個樂呵,但如今境界一高,氣候已成,細一思量便覺其中幾句似藏大秘,越想越覺得玄妙晦澀,莫測難懂。
陳拙原本沉穩表情也漸漸起了變化,如此驚天法門,他實在無法以平常心待之,恨不得立刻一窺箇中玄妙。
“殺!”
念起念落,地穴中頓見拳風掌勁大動,殺機滔天。
……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同年初春,英國大力士奧比音在上海擺下擂臺,嘲諷中國人爲“東亞病夫”,而後連挫數位拳師,一時間偌大神州竟無人再敢應戰。
農勁蓀得知消息,連向京城、廣東、津門送出數封急信,津門大俠霍元甲最先收到消息,日夜兼程趕至,與之約鬥邀戰。
再有王五親傳弟子左宗生率衆趕至,以壯聲威。
霍元甲甫至上海,各大報紙紛紛用大號字體刊登消息,此戰備受矚目。
而後一戰敗敵。
霍元甲自此名震上海,帶起一股狂熱的習武浪潮,各大學校蜂擁而至,邀其演武講習,名聲更是大盛。
次年六月初,霍元甲與農勁蓀在tong盟會連同各方有志之士及“神州盟”各路人馬的促成推舉之下,於上海創辦了“精武會”。
且自此摒棄門戶之見,傳拳外姓……
……
而在天門寺中,驚見殺機。
自天門山昔年傳出雨水沖刷出古物的消息後,探寶之輩便從未斷絕。
原本這說法已是隨着時間逐漸遭人忘卻,可月前有人無意中竟在大雄寶殿內撞破其中機關,發現一條暗道;聯想到山中藏寶的傳聞,此人心思靈透,亦是個江湖人,並未立即入暗道探索,而是背地裡召集了幾方人馬,趁着夜深聚衆而至。
祥和古剎,頓起刀兵。
“諸位施主,還望莫要傷害我佛門弟子,若是求財,寺中香火錢大可隨意拿取……”
大雄寶殿外的空場上,火把四起,跳動的火光映照出一張張凶神惡煞、冷漠冰寒的臉孔來。
衆尼受刀兵所迫,聚於空場一角,幾位師太護着身後半大的弟子,神情緊張,出言相勸。
“呵呵,就你們哪點香火錢都不夠大爺們塞牙縫的,先等着,等爺爺們辦完了要事,再和你們好好說道說道。”
爲首的是位光頭大漢,眯着一雙三角眼,一個勁兒的在那些小尼姑身上不住打量,分明是起了邪念,嘿嘿怪笑着,尖細嗓音聽的那些小師傅們臉色煞白,聚在一塊兒瑟瑟發抖。
更奇的是此人身旁還蹲了一隻半人高低的山魈,時不時齜牙咧嘴打個哈欠,獠牙外吐,凶煞非常。
“就是這兒?”
大漢扭頭望向身旁一青面瘦漢。
那漢子點頭,“哥,沒錯,就在裡面。”
待一行人進去,尋着機關打開暗道,無不是大喜過望。
那些師太亦是面露錯愕,疑惑不解,顯然毫不知情。
“守着她們,敢有異動就全殺了。”
光頭大漢冷聲吩咐了一句,閃身便跳了進去,那山魈亦是緊隨其後,還跟了另兩個手下。
幾人身法不俗,在山縫間騰挪跳縱。
可越往下走越覺古怪,只因那深處隱有異響傳出,似是某種低沉的嘶吼,又像是蓬勃的心臟跳動,還有沉重的喘息,無形中一股恐怖的壓迫感似隨着暗道內的寒氣撫過衆人的身子,一個個打着寒顫,彷彿暗道盡頭不是什麼寶藏,而是龍巢虎穴。
光頭大漢陰沉眸子一緊,瞧見地上散落的箭矢,伸手已自腰間解下條軟鞭。
“小心了,底下恐有兇險。”
雖是提心吊膽,但好在一路有驚無險,。
等幾人走到頭,進入洞穴,緊張的神情陡然舒展,全都怔愣原地,呆住了。
面前,是數不完的金銀珠寶,滿目盡是珠光寶氣。
“大哥,咱們要發……”
一人話還未完,旁邊的山魈卻跟見了鬼似的,渾身黑毛一炸,張嘴便是一聲暴躁不安的低吼。
那光頭大漢聞聲瞧去,哪料剛轉過脖子,立被一蓬腥臭熱血衝了滿臉。
他雙眼圓睜,瞳孔一縮,才見自己辛辛苦苦養出的山魈如今只剩下一具無頭身子站在原地,緊繃的身子一鬆,斷頸血衝如吼,嗤嗤如雨飛濺。
一個沙啞生硬的低沉嗓音這時幽幽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