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低着頭,小店裡本就昏暗,他這麼一低頭,竟是沒有人能看到他的模樣了。然而,這似乎也正是他想要的結果。
“自我介紹一下吧,我是個死過一次的人。”青年如是說。
死過一次,這似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畢竟是“死過”,“死過”,就代表着不能是“死裡逃生”或是“大難不死”亦或者是“將死未死”,因爲不過是這三個中的哪一個,都意味着沒有真正的“死過”。
可是放在如今這個環境裡,“死過一次”又似乎並非是不可能的事情,畢竟這不是現實世界,而是一個遊戲。儘管在這個遊戲中,死亡代表着歸零和重新來過,但是人死之後,依然可以復生。
“呵,玩家啊,不就是死過一次嗎?”有個瘦的像個柴火棒一樣的中年男子不屑說道:“沙海小店裡的玩家不少,死過一次的玩家更是隨處可見,這點小事也值得成爲你炫耀的資本?”
對於柴火棒的嘲諷,黑袍青年完全置若罔聞“我叫潘水綠,是一個討厭離別,期待相聚的人。這裡,是我歸程的第一站。”
沒錯,這個突然出現在沙海小店裡面的雛,這個戴着大大的斗笠、揹着長條布包的黑袍青年,正是木小九昔日的手下敗將潘水綠。
“絮叨什麼!”矮小漢子終於聽不下去了“聒噪!”
這“聒噪”二字剛一出口,矮小漢子便已經整個衝了出去,一個雙峰貫耳直接襲向了潘水綠。這一招雙峰貫耳雖然簡單,可是從矮小漢子這一招帶起的勁風來看,很顯然,這矮小漢子的內力確實不俗,少說也是江湖上的一個登堂境的好手了。
不過,很顯然,區區登堂境,最多也只能稱得上是“好手”,在如今的潘水綠看來,登堂境,其實跟初入江湖的菜鳥也沒什麼區別。
面對着矮小漢子這一拳,潘水綠的手微微一晃,那被他放在腳邊的長條布包驟然打開,露出了裡面包裹着的物件。
長條布包裡裝着的,其實是一把很奇怪的兵器:若說這兵器是劍,可它偏偏又有着彎曲的弧度;若說這兵器是刀,可刀哪裡有雙面開刃的的道理?而且,這似刀似劍、非刀非劍的兵器的頂端,居然還有一個彎鉤。這赫然是一把刀、劍、鉤的綜合體,一把四不像的兵刃。
“我不喜歡離別,只期待相聚。”潘水綠握着離別鉤,坐在座位上輕聲吟着:“但是,爲了相聚,我願意看到離別。”
他不可能說出這麼多話的,因爲矮小漢子的雙拳的目標就是他。可是他偏偏說出了這麼多的話,因爲矮小漢子的雙拳已經停住不動了。
不只是矮小漢子的雙拳不動了,就連矮小漢子這個人,都已經定格在了原地,彷彿是一尊栩栩如生的雕像一般。
而就在潘水綠說完這句話之後,矮小漢子突然“嘭”的一聲摔倒在了地上,隨後,他的頭顱居然與身體分了家,在地上滾出去了好長一段距離,然後直接滾到了火柴棒的腳邊上。
“啊!這是什麼邪術!”火柴棒被矮小漢子的腦袋嚇了一跳。
“好快的手法。”一個面若冠玉的俊逸青年面色凝重的說道:“瞬間出手,一擊致命。好鋒利的兵刃,斷敵人的首級居然如吹毛斷髮。”
潘水綠微微垂下了手中的兵器,然後緩緩開口道:“這兵器,名叫離別鉤。我用離別鉤,只是爲了相聚。但是我跟楊錚不一樣,他的相聚,是跟愛相聚,我的相聚,卻是跟仇恨相聚。”
“原來是離別鉤。”玉成爍,也就是俊逸青年眼睛一亮。
“你應該是認得我的。”潘水綠突然道:“我記得,在我第一次死之前,我見過你。你叫玉成爍,是花間派侯希白的弟子,因爲用下作手段玷污了幾個良家女子,被侯希白逐出了門下,甚至還被朝廷和花間派同時通緝。說起來,作爲一個玩家,你居然能活到現在,也是個奇蹟了。更奇蹟的是……”
說着,潘水綠突然帶着幾分不屑的笑了起來“我記得我死之前,你是個三流武者,如今過了這麼久,你居然連一流境界都沒入,至今還在一流以下徘徊着。廢物就是廢物,沒有長進啊。”
潘水綠這番話說的玉成爍的面色一陣紅一陣白的。他有心想要反駁,可奈何潘水綠說的都是事實,他也無力反駁。
“罷了、罷了……爲了我能和我的仇人相聚。”潘水綠一下子又陷入到了那種忘我的狀態當中“你們這些阻擋在我與仇敵相聚道路上的人,就與自己的生命來一個離別吧。”
“媽的,又一個玩遊戲玩瘋掉的人!”玉成爍暗罵了一聲,雙腿微微用力,整個人從凳子上稍稍起來了些。他已經做好隨時逃離的準備了,只等潘水綠一出手殺人,他就會立刻逃走。
可他沒想到的是,潘水綠的確出手了,但是潘水綠的第一個目標,居然不是別人,正是他這個潘水綠口中的“廢物”。
“廢物就是廢物,沒必要再繼續活着了。”潘水綠呢喃着,整個人突然從凳子上一躍而起,飛快的來到了玉成爍的身邊。玉成爍正要逃離,卻發現潘水綠手中的離別鉤赫然已經貼在了自己的脖頸旁邊。
“再見……”隨着潘水綠的話語聲,玉成爍那俊秀的面容上突然露出了驚恐之色。下一刻,他已經身首分離,成了繼矮小漢子之後,這間沙海小店裡面的第二個死者。
白先生的這家沙海小店,禁止客人不付賬。但是,白先生從來沒有禁止過沙海小店裡面的人自相殘殺。
而且,或許在這莽莽沙海當中,彼此之間的殺戮和掠奪,或許纔是常態吧。
隨着玉成爍的頭顱落地,潘水綠的身影猛然在這沙海小店中舞動了起來。被他緊緊握在手中的離別鉤,這會兒赫然已經成了宣告人與自己性命的離別的一大凶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