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小九像是在桌上拍驚堂木一樣的輕輕敲了一下。
“可是,你不要忘了,他還是個宦官。在京城裡,只要是宦官,就一定要聽一個人的話,哪怕他權勢滔天。”
方應看有些失望的閉上了眼“聖上的話,沒有……”
“誰說是小皇帝了?”木小九似是失望,又似是憐憫的看着方應看“在之前,小皇帝的話,朝臣有時候都不聽,何況是我們權勢滔天的米公公?他對小皇帝陰奉陽違,可不是一天兩天了。”
“那你說的是誰?”方應看皺起了眉頭。
“白癡。”木小九嘆了口氣“是誰給你的底氣,讓你覺得自己的話,比葵公公的話還要有用的?”
“葵……”方應看愣了一下,眼角不自然的抽搐了起來。
“你以爲爲什麼小皇帝和我還留着他的狗命?你以爲爲什麼葵公公和花公公始終沒有殺了米蒼穹那個陰奉陽違的狗奴才?”木小九面帶不屑“葵公公雖然已經不管除了內侍近衛之外的太監了,但是,葵公公的話,米蒼穹聽也要聽,不聽也要聽。若不是他還尊重着葵公公,知道自己必須要聽葵公公的話。單憑這幾年他的作爲,他已經死了幾百遍了。”
“你真的以爲葵公公就是個武功很高、只聽陛下的話的老太監?”木小九的嘴角微微揚了起來“方應看,你可真蠢。”
“退一萬步來講,你以爲米蒼穹自己不懂嗎?他不聽小皇帝的話,就必須要聽別人的話,可以是太后、可以是葵公公。他不聽小皇帝的話,但是聽葵公公的話,那歸根結底,他就還是要聽小皇帝的話的,他還是小皇帝的狗,這是這樣一來,他這條狗會更自由一點。”
“你以爲米蒼穹是米蒼穹,其實他還是小皇帝的狗。”
方應看的拳頭緊握了起來,但沒幾息的時間就又鬆開了。他像是在逃避什麼一樣四處看了看,可最終卻又把目光挪回到了木小九的身上“我忍了這麼多年,沒想到最後輸給了自己的蠢。”
“嘖。”木小九咂了咂舌“是啊,這樣一來,是不是很多事情就都想通了?米蒼穹爲什麼給你遞話,順着你的心思明着暗着慫恿你殺了方巨俠?爲什麼我會知道你纔是放域外勢力進來的罪魁禍首?”
“明白了。”方應看點了點頭,面上有着頹然“你知道了我是那個幕後黑手,所以就通過葵公公,讓米蒼穹慫恿我殺了方巨俠。同時又讓米蒼穹去找了元十三限,以他不願意被我壓制的太狠爲由,幫元十三限出了一個把我綁上繩子,但是又能讓我認爲完全沒有問題,可以高枕無憂,只要過來看到你死就行了的主意。”
“你早已通過米蒼穹得知了我到達這裡的日期,一旦發現我到了,你就會過來殺了我,除掉我這個幕後黑手……”
“不對!”方應看突然又道:“你說……我們都是棄子……”
“對啊,元十三限也捨棄掉了自己心愛的六個弟子呢。”木小九咧着嘴笑了笑“你以爲元十三限不想讓你死嗎?”
“你……”方應看的眼角又抽搐了起來“原來如此,有橋集團。”
“對頭。”木小九打了個響指“米蒼穹去找元十三限,說他不喜歡被你這麼個毛頭小子在頭上踩着,只要元十三限出手,栽贓嫁禍給你,讓你深陷殺局同時身敗名裂,他就會和元十三限平分有橋集團。”
“有葵公公作保,元十三限從此一躍成爲有橋集團的半個執掌者,專門負責江湖方面的黑色產業,而且又能得到小皇帝那方面不下於諸葛正我的重用,他沒理由不幹。區區六個弟子,賣了就賣了。”
方應看重重一拳砸在了桌子上,將面前的桌子砸的四分五裂。他用力喘了幾大口粗氣,然後壓着聲音道:“方巨俠的屍體在元十三限的手中,扔不扔出去都無所謂,所謂的扔出去,只是爲了逼我過來。元十三限一生之所以性格變態、心理陰暗,完全是因爲他一直被諸葛正我壓着一頭。現在皇帝給他一個可以跟諸葛正我分庭抗禮的機會,又有葵公公作爲制約,他自然要去漂漂亮亮的做。”
“酒公子,你問我那一步一石几鳥。那你呢?你這一步棋,舍了一個方巨俠,換來了我的死,換來了整個馬上就能再崛起一大截的有橋集團,換來了元十三限從此成爲皇帝的鷹犬,換來了雄霸、趙敏等人如今欲退無門,成爲甕中之鱉!”
方應看站了起來,雙目赤紅,看那樣子簡直恨不得生吞活剝了木小九“木小九!我問你,你這一步棋,一石几鳥!?”
在座諸人,除了一個不理俗事的西門吹雪和六合青龍中有幾個蠢材之外,剩下的,無論是狄飛驚、陸小鳳和沈虎禪自然不必多言,寧負佛曆經數劫,雖然身爲佛門中人,可是對世俗之中除了情愛以外的彎彎繞繞其實也很明白。所以,他們很快就想通了兩人言語中的這些關節,也明白了兩人究竟下了多少算計。
也正因如此,即便沈虎禪現在愈發的想要殺了木小九,可是他們所有想明白了的人卻還是不免對木小九多出了幾番讚歎。
“啪、啪、啪。”
木小九看着方應看,突然鼓起了掌。
“字字誅心、字字誅心啊。人說殺人誅心,方小侯爺,你可真是厲害,臨死之前,還想着拖我下水。”木小九撫掌讚歎着“坐下吧,別再演戲了,沒用的。那邊的六個人裡雖然有蠢材,但是也有聰明人的。所以這一屋子裡的人,多多少少都還能剋制着等我說完話。”
方應看突然笑了,明明上一秒還面紅耳赤,可是這一秒,他卻突然笑了。若不是臉上還有殘留的潮紅,剛纔那一切居然彷彿是一場夢一樣,一點都不真實。
“你下了一步棋。”木小九捻了捻指間“我自然要破局。但是我下棋,其實不太喜歡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