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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過後,狹窄的山澗漸漸合攏,前方竟是沒了去路,疾行中的一夥人不得不停了下來。
此處根本不見林一等人的蹤影,毋庸置疑,這一趟是跑錯了道兒。真武門的項元氣得一摔袍袖,衝着衆人抱怨道:“哼!早知如此,我等該聽從司慶道友的話纔是……”
之前,司慶曾說要循着大道追去,而古作卻執意要走小道。如此這般拼命的追趕,到頭來卻是白忙活了一場,難免有人心生不滿。
古作仰頭看着那高不見頂的峭壁,拈鬚不語。他此時的臉皮沒有最黑,只有更黑。
衆人堵在此處,一時沒了主張。
司慶呵呵一笑,走至古作的身旁,轉而伸出雙手衝着四方虛按了下,說道:“列位,稍安勿躁!凡事有所得,便有所失!那個林一雖是討得一時便宜,卻未必逃得脫,最終誰是贏家,還兩說呢!”話語一轉,他又與古作說道:“師兄!此路不通,卻勝在來去無礙,我等就此迴轉便是!”
古作臉色緩轉,望向來路,沉聲說道:“師弟所言大善!我與林一,不以一時的得失論輸贏,當以生死決勝負……”
……
太孟山的山口,一如戈壁灘般的荒蕪。其左右兩側不見盡頭,前方百里遠處乃九山之界。由此往前,便是九藪之地。
昏黃的天光之下,山口前的這片地方倍顯荒涼。歇息了半日的林一睜開了雙眼,卻兀自坐着不動,怔怔出神。另外兩人見其醒來,慢慢走至近前,卻默然無語,各自神色黯然。
片刻之後,林一輕輕揚手一拋,兩塊沒了靈氣的靈石頓時化作了碎屑灑落。煙塵散去,眼前的一切迴歸沉寂,他自語道:“塵歸塵,土歸土,倒也適得其所……”
“林師叔……”柳兮湖遲疑了下,將兩個玉瓶放在了林一的面前,隨之還有兩個乾坤袋。她咬着嘴脣,眼圈又是一紅,退後一步低着頭不再說話。
天震子與紫玉被焚去了屍身,所有的熱血與情愁等等,盡化作玉瓶中的一抨灰燼!
看着眼前的兩隻玉瓶,林一暗吁了下,嘴角泛出一抹淡淡的苦澀笑意,說道:“不必拘於輩分……”
柳兮湖稍怔了下,卻未出聲。一旁的炎鑫悄悄擡眼打量了下,忙道:“若是亂了輩分,豈不是有違家師生前的吩咐,又如何稱呼……?”
林一輕輕搖了搖頭,不容置疑地說道:“一聲道友,足矣!”
聞聲,柳兮湖擡起頭來,神色微愕。成爲一家仙門的長輩有何不妥?
炎鑫見林一不似作僞,則是暗鬆了一口氣,卻又心頭一動,隨即有所猜測。少頃,他又若有所失起來。
林一伸手將天震子的乾坤袋收起,接着說道:“兮湖姑娘,天震子之物由我轉交予他的弟子,令師所遺還是由你收回吧……”柳兮湖尚未應聲,他已是雙手虛托起玉瓶與乾坤袋,起身正色說道:“此外,煩請將他二人帶回虛鼎門合葬,我日後自會前去拜祭!”
柳兮湖忙後退半步,欠身一禮,恭敬稱是。待其收起了玉瓶與乾坤袋,林一撩起衣襬再次緩緩坐下,神色淡然。
見狀,炎鑫不解。古作一夥人不知何時就會追過來,眼下可不是耽擱的時候啊!回頭看了身後的山口,他趨前一步,陪着小心說道:“林……林道友,我與師妹雖有小恙,卻並無大礙,不知何時動身……?”
林一兀自看着前方,隨口說道:“我在等古作等人的到來!”
聞言,炎鑫驚詫不已!
瞧熱鬧纔不怕事兒大呢,可這是逃命啊!可尚未擺脫追殺,卻坐等着仇家上門,這與尋死沒甚兩樣!
“道友這是何意?”炎鑫失聲質問了一句,忙又連連擺手,欠身說道:“不……我是說我等雖有心一搏,卻力有不逮,古作可是人多勢衆啊……”
柳兮湖立於一旁,神色惴惴。
林一輕輕皺眉,說道:“據我所知,古作一行死傷慘重,最多不過餘下一多半的人手。我想……”他話至此處,眼光一挑,看着身邊的二人說道:“我殺不了妖獸,只好殺幾個人爲天震子與紫玉報仇!”
炎鑫心頭一沉,面呈苦色。人都死了,又何須作這無謂之爭呢?再者說了,天震子與師父在的時候還是免不了逃命一途,此時又是要鬧哪一齣啊!他暗自腹誹不已,卻不敢爭辯。
沮喪之下,炎鑫無奈地長嘆了一聲。你有本事便去盡情廝殺吧,我可不想白白搭上性命!少頃,他眼光一閃,心頭竟是輕鬆了下來,衝着林一拱手說道:“對不住了林道友!仙境之行就此作罷,我去尋一個地方躲起來,只求苟活!”
林一眉梢一展,神色中並無不快。他不理炎鑫,反倒是看向柳兮湖。
那女子則是左右爲難,躊躇不定。
林一轉向前方,神色淡漠,輕聲說道:“此去百里遠,便是九藪之地。兩位若無意仙境之行,未必沒有保命的法子!請自便!”他說着,竟是閉上雙眼,不再理會那兩人。
柳兮湖神色一窘,有些不知所措,一旁的炎鑫則是趁機招呼道:“師妹!莫要妨礙林道友歇息,你我還是速速離去爲好!”她稍作遲疑,只得拱手說道:“林道友,保重!”
林一點了點頭,卻不再作聲。
柳兮湖輕輕一嘆,默然轉身。
炎鑫忽而想起了什麼,忙道:“我虛鼎門絕不與天震門爲敵!以後還望林道友多多關照纔好!”見對方不予理睬,他訕訕一笑,忙追師妹而去。
那兩人的身影去遠了,林一緩緩睜開了雙眼,嘴角微微上揚,卻無分毫的笑意。且不管那個炎鑫的秉性如何,卻不失爲一個精明之人!
靜坐片刻,林一起而轉身走了回去。太孟山的山口足有十餘丈寬,佈滿了碎石,四下裡倒也平坦。他稍作打量便擡手拋出了四面陣旗,接着又摸出陣盤往地上一拍。隨其手訣引動,山口前這片百丈方圓的地方,頓時爲乾坤四象旗陣所籠罩。
來時曾遇見岔口,不知那夥人走了哪一條道兒!且不管如何,且等上個十日再說。如今獨自一人,再無須有所顧忌。只待古作追過來一頭撞入陣法陷阱,又豈是殺幾人可以了事……
林一眉梢一揚,眸中冷芒閃動。片刻之後,隨其手訣掐動,陣法頓時消失不見了,只餘下那昏黃的天光,高聳着的萬丈峭壁,以及靜穆的山口。除此之外,還有他孑然獨立的身影。
轉而四顧,林一擡手舉起了紫金葫蘆。隨着辛辣入口,他輕輕吐了口酒氣,緩緩擡起腳步,用力踏碎沉寂,碾過這片荒涼。
距山口的百丈遠處,林一踢去腳下的碎石,尋了塊清爽的地方坐了下來。又飲了幾口酒,他收起了紫金葫蘆,拿出兩塊上品靈石握在手裡。吸納靈氣之餘,其不妨一心二用。
之前歇息了半日,體力不過恢復了大半。古作等尚未現身,眼下正好可以藉機養精蓄銳!
半個時辰之後,林一心緒趨於平和,不由得回想起曾發生過的一切。察覺有人從金龍劍中溜回氣海,他心頭一動,出聲問道:“老龍,你可識得那個明夫人?”
“不認得!”
那人雙手掐印,正裝模作樣地盤膝靜坐。聽到問話,他眼皮子都不擡一下,很是乾脆地回了一句。
見老龍沒了往日的迴避與遲疑,林一反倒是起了疑心,好奇又道:“既是如此,你爲何嚇得躲了起來?莫非,那明夫人能一眼看透我的氣海不成……”
老龍眼睛猛地一睜,怒道:“我呸!怎可這般糟踐我老龍的威名?一縷分神而已,我怕她作甚?我不過想換個地方睡覺罷了,你管得着嗎?”
林一恍然道:“哦!原來只是一縷分神啊!倒是小子我少見多怪了,還請老龍就此分說一二!”
老龍卻是怔了下,隨即無奈地悶哼了聲。稍不留神便會言語有失,又總會被揪住不放。與這小子說話,可真是令人頭疼!
“既是一縷分神,我遇見的便不是仙境固有的幻境,乃是那位明夫人所施展的大神通!那人來自何處?莫非是上界的仙人?她要找尋的人又是誰?爲何又要與我傳音,那四句讖語何解……”
好不易逮到向高人討教的機會,林一又怎會錯過。而不待他將話說完,老龍已是忍無可忍地怒道:“夠了!我又不是你家先生,且年歲大了記性不好,爲何要與你有問必答?”
不對啊!比起往日來,此時的老龍好像急躁了許多!若非因那明夫人之故,又是爲何?
林一暗自思量,稍後緩聲說道:“是小子我太過於急切,老龍勿要氣惱,年老體衰不易動怒……”察覺對方又要發作,他忙話語一轉,接着說道:“老龍隨意指點幾句便是,我洗耳恭聽!”
好言好語撫慰之下,老龍的火氣小了許多。他沉吟了好一會兒,才又不放心地說道:“那我便隨意指點你幾句?不許質疑,不容動問……”
林一連忙點頭,討好地應承道:“老龍真乃良師益友也!得蒙高人指點迷津,小子幸甚!”
老龍哼了一聲,說道:“林小子,你殺人時雷厲風行,騙人時狡詐百出,心機深沉且不形於色沉,着實長進不少!爲此,老龍我頗感欣慰啊!”
聞言,林一撇了下嘴角。這是謬讚還是有意的嘲諷?
老龍緩了下,又沉聲說道:“叱吒九霄者,當有超凡入聖的修爲,而過人的膽識、多變的機智與百死不悔的執念,更是缺一不可!這……他孃的,又扯遠了,我便與你說說這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