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龍勝境,白雪皚皚,臥龍谷中,別有天地。
如畫美景中,幾匹馬兒更添生趣。只是一旁獨坐着的林一,目光淡遠,神情落寞!
自己來到此處,已過去三個多月。胡萬三人一如既往的閒適與安逸。蔣方地三人也如願以償,憑藉自身武功,加入了巡山弟子的行列;這三人因龍城鏢局的緣故,三年後,便可迴轉家門。因此,他們勤練武功的同時,還勸林一在龍城鏢局找份差事。
許月更是不止一次暗示,回鏢局做個鏢師,要好過在天龍派做養馬弟子。
每每如此,林一隻能顧左右而言他,迴避蔣方地三人的好意。自己不能去鏢局,在天龍派的日子不多了。
這場大雪過後,天龍派弟子出遊的日子,也更近了。
不管江湖風雲變幻,也不管天龍派過去如何,以後又會怎樣,弟子出遊之機,便是林一離開天龍派之時。即便隱身一路跟隨,也勢必要踏上遙遠的征途。
一個養馬弟子,要謀算天龍派如何如何,林一做不到,也不想去做,只能見機隨機,應勢而變了。
幾個月來,林一與胡萬蔣方地幾人相處甚歡。只是,一個即將遠行的人,眼前美景再是迷人,也只能留在心中,拋在身後。
林一微嘆一聲,順手拿起葫蘆,輕呷一口。寒烈的酒才下腹,心頭不由浮現師父飲酒的模樣來,讓他目光一滯,便如醉了一般。許久,才又呷一口,酒氣輕籲,舉起手中葫蘆,用手輕摩,嘴角露出了笑意。
正沉浸在獨自天地之中的林一,卻眉頭輕皺,凝目向谷口望去。
谷口處涌出一羣人來,二三十人之多,均未騎馬,竟個個施展輕功,向谷內疾馳而來。
林一目力極佳,見到這些人皆是內門弟子,其間還有面熟者。
這些人來此是賞雪還是比試輕功呢?
林一收起遠飛的思緒,轉而琢磨着這些人來意。也許,自己還是回去爲好。
心有計較,林一起身收攏馬匹,便欲離開。
這夥人腳力不錯,轉眼已有幾人來到林一不遠處。
先來者是幾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皆神清骨秀,意氣自如,氣宇不凡。這幾人腳下騰空,身形舒展,輕功不俗。見到冰天雪地之中出現一個外門弟子,當頭一人神色微怔,身子憑空一轉,便如鷂子般輕巧,落在林一身前的空地上。後者紛紛跟進,轉眼間,四五人便到了一起。
林一心中無奈,只能低首對來人行禮。
“你是何人,在此作甚?”
林一聞聲擡眼望去,見說話的人面容英俊,眉眼有神,正好奇打量着自己。
“在下外事堂林一,在此遛馬!”林一平靜答道。
二人問答之時,後繼者不斷,不時有人追了上來。
“還是羅師兄輕功高出一籌!我等傾盡全力也有不及!”
人未到,聲先至,又有人落在場中,正是林一面熟的姚子與黃家齊二人。
黃家齊笑嘻嘻對羅師兄一抱拳。見到林一,又是嘿嘿一樂,對身旁的姚子說道:“姚師兄,你看看這是誰?”
四周風聲涌動,道道勁風捲起積雪,吹打到林一身上。幾個呼吸之間,二三十名弟子,盡落在林一先前清理出的空地之上。馬兒被驚動,四蹄不安,低嘶不止。
對身上的雪屑無動於衷,林一依舊面色沉靜,低首站立不動。
姚子也噴出大口白霧,狠狠喘了口氣,纔看向林一,禁不住嘴角一撇,不以爲意說道:“這不是被我抽過的臭小子嗎?在這裡做什麼呢?”
羅師兄已知眼前弟子的身份,一個養馬的外門弟子,如此老老實實的模樣,實在不必與其計較。卻不知此人還被脾氣暴戾的姚子打過,本想與其他師兄弟敘話,聽到姚子如此說,便又回首注視着林一。
黃家齊則上前一步,衝着羅師兄身邊幾人抱拳笑道:“俞師兄、於師兄、常師兄、郝師兄,你等四人與羅師兄的輕功最爲高明,可謂內門弟子翹楚呀,怕是與大師兄二師兄也相差彷彿,讓諸師弟師妹們,欽佩不已。大夥說說,是不是如此啊?”
場中弟子衆多,其間還有幾位相貌清秀的女弟子,皆隨聲附和。看來這夥弟子中,先到林一身前的這五人,應是出類拔萃者。
羅師兄微笑說道:“諸位師弟師妹無須見外,此次門內大比,雖未分出名次,你我皆屬前列,當爲門內中堅,彼此相差甚微,可忽略不計的。”
羅師兄身側,是一虎背熊腰,面容棱角分明的弟子,他指着黃家齊笑道:“大夥都是自己人,偏偏你黃家齊嘴巧!”
黃家齊嘻嘻直笑:“俞師兄面前,小弟無所遁形也!”他的話惹得衆弟子一陣鬨笑。
這羅師兄,名叫羅融,乃馬長老親傳弟子,年輕一輩中,武功應僅次於掌門弟子秦仁與季湯。其身邊幾位,分別是孟長老的弟子俞子先;方臉壯實的,是徐長老的弟子郝賢;身材細挑的,是容長老的弟子常繡;個頭稍矮,眉眼精明的是郭長老的弟子於豐。薛長老沒有弟子,想必也是將心思放在女兒身上了,以至於無暇授徒。
這幾位長老的大弟子齊聚一起,被諸位內門弟子簇擁來到後山。一爲賞雪,另一個則是大夥藉機比試輕功,來彌補一下上次弟子大比未分出名次的遺憾。
林一見衆人談笑甚歡,自己跟木樁般的杵在此處,有些礙眼。既然自己身份低微,還是悄悄離開爲好。他默默轉身,牽着馬兒從衆人身邊走開。
場中弟子大都無視林一的存在,對其離去,也不在意。一個外門弟子,沒人會放在眼裡。
而偏偏有人關注着林一,他還未走出幾步,身後傳來叱喝聲。
“臭小子,誰讓你走的?”
林一停下腳步,緩緩轉身,見姚子正衝自己瞪着眼睛。他面無表情直視對方,平靜問道:“這位師兄,喚我何事?”
姚子又是眼睛一瞪:“放屁!誰是你師兄?”諸位弟子見姚子發怒,不知何事,卻聞聲嗤笑起來,女弟子的笑聲尤其清晰。
二師兄季湯不在,姚子更是肆無忌憚,其嘴角露出得意的冷笑來。
林一面色一寒,眼瞳微縮,身子輕抖了一下,盯着姚子半響,才緩緩嘆道:“我林一不知何處惹你,承你三番兩次辱我,打我,罵我!莫非我一個養馬弟子在你眼中,便可肆意辱罵、鞭撻?”
十六七歲的林一,面如冰霜,這一刻的口吻,猶若一個老者,聲音低沉而緩慢,整個人都散發着寒氣,讓四周弟子心頭一悸。這些弟子武功不弱,在冰天雪地中疾馳,無畏天氣寒冷。
不知爲何,這一剎那間,寒意徹骨的冰冷,讓人無法忍受。衆人不禁面面相覷!疑惑不解!
姚子更是不堪,眼前這養馬弟子目光看過來的瞬間,他便覺得這天地之間有隻手,鋪天蓋地而來,牢牢抓住自己,讓自己透不過氣來。又似一座高山臨頂,壓得自己腳下發軟,雙腿顫抖,只想跪下來膜拜這天地無上的威勢。
林一目光幽冷,掃過衆人,又是微嘆一聲,轉身慢慢前行。自己還是忍耐不住,怒火勃發之際,體內靈氣急轉,奔涌而出,周身氣勢威逼場中衆弟子,神識瞬間鎖定姚子。只是衆人惶錯神情讓他心中警醒,隱忍的氣勢一發便收,神識也隨即收回,《隱靈術》急急運轉,周身再無一絲一毫的攝人氣息。
林一心中惱怒姚子的同時,也暗自後悔,若是因此引起猜疑,幾個月來的工夫算是白費了!
心頭寒意頓消,衆人迷惘不解,不知他人是否感同身受,只是弟子們也是好面子,心頭起疑,卻無人開口詢問。
身上一輕,正持力苦撐的姚子,一個趔趄差點摔倒,他忙腳下發力站穩,卻忍不住心頭一陣狂跳,冷汗淋漓。
見衆人看來,姚子蒼白的面容擠出強笑來。
羅融幾人定力與內功稍強於他人,方纔的不適如同幻覺,一閃即逝,也是林一沒有針對他們的緣故。故此幾人不明姚子爲何如此的窘態。
“姚師弟有何不適?”羅融見姚子失態,不禁好奇問道。
衆人心神稍定,自愧心智不穩之餘,只道是自己內功不濟的緣由。各人心態不一,紛紛看向姚子。
姚子神智漸醒,猶如自噩夢中逃離一般。
自己這是怎麼了?難不成那養馬弟子使得手腳?姚子不禁自嘲搖頭。許是最近內功修煉的急了些,出現了偏差。應是如此,以後練功還是要遵師訓,循序漸進爲好。底氣慢慢回升,他忙對羅融笑道:“無妨的,腳下溼滑而已。”
轉而想起林一說過的話,姚子大喝一聲:“給我站住!”
林一聞聲轉身,淡聲說道:“還有何事?”
見林一臭着臉的模樣,姚子忘卻適才的窘態,怒叱道:“你個養馬弟子,我打你罵你是擡舉你呢!別自找不痛快!將馬兒留下,我等還要在此處雪上馳騁呢!”
姚子純屬沒事找事,方纔的一番心慌意亂,化作一腔怒氣要撒到林一的頭上。
“這馬也不是誰想騎便騎的,門內長老與掌門弟子以外者,若想騎馬,須得門內許可!請拿出令牌來,我便將馬兒交與你。”林一面沉如水,衝姚子伸出手。
“你——!敢問我要令牌,討打呢!”姚子蒼白的臉色泛紅,指着林一怒罵。誰知後者輕睨一眼,轉身便走,不再理他。
“姚師弟且慢!如此不合門規,小心被懲!”羅融見姚子氣急敗壞,忙出聲喝止。
林一翻身上馬,對衆多內門弟子視若未見,徑自離去。
“一個養馬弟子如此囂張,羅師兄,着實該教訓一番,不然哪裡還有規矩可言!”姚子狠狠跺腳,發着牢騷。
“姚師弟這又何必呢?得饒人處且饒人吧!”羅融輕笑,很大度的說道。
黃家齊靠上來,有些驚魂未定說道:“今日山谷中古怪啊,姚師兄還是勿生是非,何苦與那埋汰之輩計較呢!”
俞子先幾人也說道:“今日我兄弟來後山賞雪遊玩,別無故掃了興致!”
弟子們皆點頭附和,只是神色各異,已無來時的興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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