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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洞內,寂靜凝重,叫人透不過氣來。
隨着燈火熄滅,那盞燈臺緩緩沉入地下,轉瞬間便已是蹤影杳無。而其所對應的,並非逃遁而去的吾玄。
“啊……”
青葉以手掩脣,神色慌亂。依鬼匕所說,消失的燈臺,正是屬於她的那一盞。隨其後知後覺的一聲驚呼,在場的衆人錯愕不已。燈滅,爲何人還未死……
林一見青葉安然無恙,眼光掠過採應子、杞嬰與鬼匕三人,猛地看向那黝黑的洞口。他心念急轉,不作遲疑,直奔洞外而去。採應子與杞嬰遞了個眼色,二人緊隨其後衝向洞口。
山洞內,還剩下五盞燈火,與神色各異的兩個人。
青葉好似劫後餘生,猶自驚魂未定。
鬼匕默默看向四周,又轉向了那個坐立不安的背影。他微微笑了笑,眸子裡有燈火跳動……
……
穿過十餘丈長的洞口之後,林一的身子陡然一輕。他纔想踏空而去,忽而又閃向一旁。身後突然衝出了採應子與杞嬰的身影,二人根本無暇顧及四周的情形,而是一頭衝向那奔涌而來的霧靄與無邊黑暗之中。
林一悄悄運轉幻瞳,緩步往前。百丈之外,採應子與杞嬰正在原地兜着圈子,一時難以擺脫黑霧的糾纏。他二人相隔不過數丈,卻彼此難尋對方。
這山洞外早便設有禁制,只待有人自投羅網?
又去數十丈,林一駐足回望。來時的洞口,四周的山石犬牙交錯,且形狀猙獰。其上乃是一座數百丈的黑色石山,靜靜矗立在黑暗之中。
林一的腳下輕輕一點,身形騰空而起。轉瞬之間,他到了石山之上。
厚重的陰霾遮住了天光,擋住了神識,使人茫茫然而不知歸路。那淡淡的霧靄瀰漫天地,還有莫名的寒寒冷徹入骨,使人有置身於九淵深處的恍惚。怪不得有人說,洞外的情形嚇人……
林一緊斂心神,四下環顧,眸中赤芒閃動。
夜色籠罩之下,巨大的谷地足有萬里方圓,寸草不生,荒寂異常。除了石山周圍的幾處禁制之外,空曠的四野倒是一目瞭然。數千裡外,吾玄正匆忙疾行……
見到吾玄的一瞬間,林一稍感意外。而他突然想到了什麼,隨即一步躍下石山,直奔下方那個洞口。與此同時,採應子與杞嬰已脫困而出。許是已有察覺,他二人並未遠行,同樣是忙不迭地跑了回來。
不過須臾,林一、採應子與杞嬰前後來到了山洞之內。而所見到的一切,令人瞠目。
鬼匕獨自一人靜坐着,臉上掛着詭異的笑容。不遠處的五盞燈火寂寞如豆,卻唯獨不見了青葉的身影。抑或是,那個女子從不曾出現過。只是她之前所在的那塊地方,有幾縷暗紅未盡,雖血腥猶存,卻漸爲陰寒所湮沒。轉眼間,一切無跡可尋……
採應子驚噓了聲,擡手召出飛劍,沉聲喝道:“鬼匕!原來你纔是罪魁禍首!”與其同時,杞嬰同樣是法寶在手。他回首一瞥,往旁邊閃開了一步,當仁不讓地堵住了洞口。林一對他兩人的動作渾然不覺,而是深深鎖起了眉頭。
“兩位煉虛的前輩,殺我易如反掌!只不過……”鬼匕的臉上除了笑容之外,沒有分毫的懼意。他不緊不慢地說道:“結伴至此,尚有三分同道之情。可否容我分說一二……”
採應子與杞嬰眼光示意了下,又衝着那位林觀主點了點頭。於其看來,此時敵我分明。之後,他周身散發着森然氣勢,踱步往前,冷冷說道:“此情此景,好似那個吾玄纔是主兇。其實不然,他不過一仙門中的掮客、凡俗間的牙人罷了。來時途中,我見天星子與其一唱一和,便以爲那二人暗中早有勾結,並設下此局來陷害我等。卻不想天星子死的時候,吾玄的言語失狀不似作僞,表明我此前的猜測有失偏頗……”
走至燈臺不遠處,採應子停了下來。他一手持劍,一手拈鬚,胸有成算地接着說道:“這秘境甚爲詭異,若非曾親臨並熟諳門道,絕難進入其中。吾玄雖佯裝掩飾,卻難辨此間蹊蹺。爲此,我與杞嬰道友,便暗中留意你與青葉及林觀主的一舉一動。淺而易見,你纔是那背後指使之人……”
這番話並非無懈可擊,卻於此時叫人難以辯駁。
鬼匕欲言又止,笑容有些苦澀。緩了片刻,他興致索然地說道:“你以爲的,並非是你以爲的;我說了,不過是我說的。說與不說,沒甚兩樣!三位,動手吧……”其視死如歸,不忘幽幽自語道:“你我皆難逃一死,先走一步倒是樁快事!最後的那一人,到時候該是何等的恐慌無助……”
車不同軌,馬不同槽,人不同言,不外如此。鬼匕根本不理會採應子的那一套,索性來個伸長脖子等着受死。你既然什麼都知道了,我還不說了呢!反正大夥兒都要死,不過是分個先後罷了,誰怕誰啊!
採應子神情一窒,一時進退兩難。殺了鬼匕?將無人知曉此前發生過的那一切;殺錯了?豈不是正中敵手的下懷!
可青葉究竟是怎麼死的?鬼匕作爲見證與倖存者,絕非一無所知。他此般做作,莫非是有恃無恐?
採應子正自難以決斷,忽而神色一變。他急忙側身退了一步,失聲道:“又滅了……”隨聲,林一、杞嬰皆一霎不霎地盯着燈臺。那個鬼匕則是倦意漸濃,頗顯頹廢地說道:“又死了一個……”
原本屬於吾玄的那一盞燈火,寂然而滅。上面斜出的兩尺黑龍,突然閃過一層血光。燈臺隨之微微一動,倏然沉入地下。剩下的四盞燈火,愈發黯淡……
洞口前,林一暗啐了口。他纔要轉身,採應子不容置疑地吩咐道:“唯同進同退,纔不爲人留下可趁之機!林觀主,鬼匕,隨我二人前去尋找吾玄的下落!”
一行人同進同退,彼此關照且相互提防戒備,無疑是此時最無奈、卻也是最好用的法子。那個鬼匕站起身來,陰陽怪氣地笑道:“且垂死掙扎一番……”他看似憊懶,腳下卻是不慢,轉瞬間便到了洞口前,杞嬰則是緊隨其後。採應子催促林一動身,四人前後出了山洞。
這一回,採應子、杞嬰與鬼匕不再莽撞,而是效仿林一直接騰空而起。不過少頃,四人便同時發現了吾玄的下落,隨即飛遁而去。
夜色之中,一道光芒閃過,隨之冒出了林一的身形。他踏空而立,神色狐疑。前方的百丈遠處,一團淡淡的黑霧之中,靜靜躺着一人。其服飾體態甚爲熟悉,不是那個吾玄又是誰。
一息過後,採應子與杞嬰相繼現身。他二人默默換了個眼神,卻是悄悄打量起那個林觀主。又是兩息過後,鬼匕到了三人的近前。
黑暗之中未見異常,採應子與杞嬰暫且作罷,雙雙往前飛去。鬼匕纔要動身,突然有人出聲說道:“謹防有詐!”
三人身形一頓,這才發覺那位林觀主沒有跟過來。杞嬰左右張望,臉色陰沉。採應子看着不遠處躺着的人影,狐疑問道:“吾玄詐死不成?你是如何辨出的真僞……”鬼匕好似察覺到了那團黑霧的異常,恍然說道:“以屍爲餌,以魔氣爲陣,尚不知接下來死的又是誰……”
林一擡眼看向遠方,黑暗中的一切撲朔迷離。他想了想,說道:“吾玄死了!要我四人陪葬!”聽其話中所指與鬼匕沒甚兩樣,無非是在場的人皆難逃此劫,採應子哼了一聲,叱道:“神識所見並無兇險,豈可草木皆兵,庸人自擾……”
話雖如此,採應子並未貿然行事,而是信手往前一指,一道劍光輕而易舉地穿過那團黑霧,轉瞬圍着地上的人影盤旋起來。見狀,他心頭一緩。尚不待召回飛劍,其忽而神色一變,喝道:“退後……”
與此剎那,那十餘丈方圓的黑霧砰然炸開,倏然化作一團詭異的火焰。黑光閃爍之中,無邊無際的陰寒驟然襲來,使人無從抵擋。
四人身形一閃,霎時躲至百丈外。只見那團爆烈的火焰倏然消失,夜空中只剩下濃重的陰寒之氣久久不去。隨之不見的,還有采應子的飛劍與吾玄的屍骸。
杞嬰震愕不語,鬼匕神色僥倖,採應子卻驚歎道:“方纔便是魔煞陰火?可融萬物,威力奇絕。若能將之收爲己用,足以傲視衡天……”
林一轉過身去,眸中幻瞳一陣閃爍不停。萬里方圓的巨大山谷之中,那唯一的黑石山頗顯突兀。他雙眉聳動,帶着幾分嘲諷的意味接話說道:“那燈臺點燃的便是魔煞陰火,你且收取了,不僅可傲視衡天,還足以將我四人化作飛灰!”
採應子知道某人對他方纔的質疑不滿,不以爲然地暗哼了一聲,徑自趨前查看方纔的那片地方。莫說飛灰,魔煞陰火過後,什麼都沒留下。
返回的時候,採應子在前,林一與鬼匕居中,杞嬰殿後,各自帶着謹慎御空而行。這四人用了半日的工夫,將山谷查看了一遍,終究一無所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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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已之下,一行四人再次來到了黑石山前。當重返洞口的一瞬間,各自的身形陡然一沉。隨之響起的腳步聲,好似踏碎了千年萬年的沉寂,使得四人的心頭頓時懸了起來。
漸漸穿過那十餘丈的洞口,黯淡的燈火映入眼簾。一點,兩點,三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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