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選擇的自由
“瑠璃！你再跑我可就喊了啊——！”
一直跟到了東京國際展覽中心外邊的馬路上，姬峰纔出口叫住了黑貓。如果他說些別的，肯定是越說黑貓走得反倒越快，但是他威脅說要在這裡大聲喊黑貓的名字，這就正中了這個害羞少女的死穴，讓她不得不乖乖地站住了腳步。
不過黑貓停下來之後依然背對着姬峰，或許是暫時不想看見他，或許是不好意看見他。姬峰也沒沒有試圖強行將黑貓的身子扳向自己，他走到黑貓身邊的時候突然彎下了腰，直接抓住了黑貓的手，然後頭也不回地牽着她的手走向了馬路旁邊的綠地。
“放、還不快放手！”
在這片人煙一點也不稀少的休閒綠地裡，行動僵硬的黑貓終於無法再忍受周圍那些單身狗們異樣的視線了。她紅着臉頰用力掙脫了姬峰的手，但姬峰這個時候也仍舊沒有回頭，而是就這樣和黑貓並排站在一起，直接面對空氣“自言自語”道：
“人生來就是自由的。
未必平等，但卻絕對自由。
所以無論誰選擇了怎樣的生活方式都無可厚非。”
說到這裡，姬峰停頓了很長時間，好像是希望黑貓能夠在他說話的空檔裡仔細思考。過了幾分鐘之後，他把自己的兩隻手在身前交握了起來，兩隻眼睛平靜而淡然地注視着坐在長椅上或花壇邊玩遊戲看同人本的死宅們，語氣頗爲輕鬆地繼續“自言自語”道：
“在我看來，不管是‘爲了你好’，還是‘社會就是這個樣子’，都不足以成爲強迫一個人做出某種好的或壞的選擇的理由，人完全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來活。
想當個NEET混吃等死無所謂，想當個不識時務的英雄也同樣沒問題。人或許缺少各種各樣的東西，卻唯獨不缺少自由。
那些總是覺得自己被無數條條框框約束住了，一點自由都沒有的人並非真的沒有自由，他們只是並非真的需要他們所叫囂的那種自由罷了。
他們很清楚自己不願意承擔打破條條框框的後果，所以憑藉着自己的意志，選擇了放棄那種自由。
——就算是自己的父母、妻子或孩子被綁架，綁匪要求那個人自殺，那個人也同樣擁有選擇保住自己的性命，放任親人被殺的自由，唯獨這一點沒有人能強迫他。”
姬峰的自言自語到這裡就結束了。接着他就鬆開雙手非常隨意地站在那裡，時而晃悠晃悠身體，時而抖動抖動腿腳。
“……”
黑貓用細長的眼睛斜視着他，嘴角緊抿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大概過了一兩分鐘，又或者是三五分鐘，黑貓掏出手機看了一下時間，然後用平時那種好像有點做作淡然的語氣對他說道：
“你若無其事地說出了比大反派還要像大反派的邪惡臺詞呢。”
“哲學家的思想和普通人是不一樣的。”
帶着少許自嘲似的笑容，姬峰終於轉過臉來看向了黑貓。
他的眼神好似朋友而非兄長，讓黑貓稍微有點不太習慣。不過姬峰原本就從來沒有用純粹是兄長的眼神看過她，此時也只不過是露出了單純討論學術問題的眼神而已，或許黑貓的錯覺是因爲學術上容不得半點“家長式”的霸道作風吧。
“像社會道德這種東西，對個體的影響具有極大的波動性。有些人爲了當大家心目中的那種英雄，舍家撇業拋妻棄子粉身碎骨全不在乎；有些人卻寧肯被所有人戳着脊樑骨罵，也一定要想方設法獲得榮華富貴，哪怕將自己的靈魂出賣給魔鬼也全不在乎，還覺得那些英雄只不過是被他這種人忽悠瘸了的蠢貨。
你覺得邪惡的選擇，在我看來只不過是一種不被社會主流價值觀所接受的普通的選擇罷了。
不管是認爲幾個人的命比一個人的命重要，還是親人們的命比自己的命重要，又或者是隻有自己的命最重要，這都是客觀存在的價值取向中的一種，個人無論選擇哪一種都不足爲奇。
至於‘正義感’就是極其個人的事情了，你的正義感只能用來約束你自己的行爲，卻沒有理由去約束別人的行爲，否則那就只是一種道德綁架而已。
當然你可以提出建議，也可以對你認爲錯誤的地方進行指責，不管是出於好意還是惡意，這都同樣是你自己的自由。
——比如我之前對你說過的那些話，就包含了希望你能爲了自己下定決心做出些改變的善意。”
姬峰的話說着說着，就順便把自己的過錯給洗白了。不過他原本就沒有什麼太大的過錯，最多隻能說是沒有照顧到黑貓受刺激的心臟，讓她終於承受不住心理壓力自爆了。如果這種過錯也非要追究不可，那黑貓可就實在太不講理了。
好在黑貓並不是那種驕蠻任性又是非不分的傢伙，她回想起自己剛纔大吼大叫的樣子，臉蛋立即害羞地紅了起來。不過她還是儘量裝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藉着姬峰主動提起的話頭，順水推舟地點點頭說道：
“我知道。
只是我……也許是嫉妒吧，很多很多方面。
剛纔我那副樣子不要讓桐乃和沙織她們知道，也不要讓家裡人知道。”
“這是當然。”
“嗯，那我們快點回去吧。
很快就閉館了，不知道高阪兄妹的父親到了沒有。”
大概因爲心中仍然羞於面對姬峰，黑貓只是簡單地和他說了幾句話，然後扭頭就要往回走。不過這一次她的身體纔剛剛轉過一半，姬峰便已經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她的肩膀。
“等等！”
“？！”
“在回去之前我還有一件事情。
待會兒你不管眼前看到什麼都不要驚訝，如果你想要有所改變，想要獲得力量，想要體會如同《無限世界》遊戲那樣的生活，就成爲我的隊友吧！”
黑貓丟臉的自爆並非完全沒有收穫。原本沒想這麼快就邀請她成爲隊友的姬峰，現在就已經向她伸出了手，那個她所夢寐以求的世界，已經悄然爲她開啓了一扇窗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