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底永遠有暗流涌動。
不管海面上的陽光多麼和煦，一望無際的蔚藍海水看起來如何平靜，海底永遠是黑暗且涌動的。
越深處，越是如此。
這是基森總結出來的經驗。
他按照張啓東的命令，用“荷蘭人”繞着蟒行羣島轉了一圈，派人在遠處粗略地記載了島嶼分佈圖。
當然，核心處他不敢進去，因此只得到了一張邊緣島嶼記錄圖。
但這也夠用了，起碼完成了幫主給他的任務。對他來說，現在的張啓東就是電，就是光，是這麼多年來唯一一個註定締造傳奇的海盜王。
只要能跟緊傳奇的腳步，他基森的名字也會被後人銘記千年。
說句實話，一開始他是抱着必死的決心登上了“荷蘭人”這艘奇怪的詛咒船，
雖然他確實在很短的時間裡經歷了一次死亡和生不如死，但總得來說，他被這一切折服了。
基森不止一次跟船員們提起他“協助降服傳奇海蛇”的感受。
而且每次說，他都會給自己增添一點精彩情節，再仔細潤色潤色言語，畢竟這是註定載入史冊的大事。
張啓東肯定不會主動去宣傳他基森，那他在這個大事件中起到了怎樣的作用，到最後還是得由他說明。
而他的方法，就是通過其他船員的嘴，轉述自己是如何在全身近乎潰爛的情況下，於傳奇海蛇死寂無光的肚子裡死死堅持的。
海蛇嘛，能吃人的多了去了，被吃掉後再救出來的也不少。
所以待在蛇肚裡是什麼感受，具體還是有人能描繪出來的。
可傳奇海蛇不同，它裡邊必須有岩漿，有毒液，有高壓雷霆……不服？基森表示，不服就自己找一條傳奇海蛇讓對方吞掉試試。
實際上，他也感受到了痛楚。
化身半個“死亡幽靈”的他在平常是不會察覺到痛的，哪怕手腳被利器切斷也不會皺一下眉頭。
可當他徹底被蛟龍“消化”那一刻，說不清道不明的感受裹住了他，如同被突然埋進灼灼燃燒，又能腐蝕血肉的恕瑞瑪流火沙漠中。
而且這種感覺由裡到外，遍佈他全身上下每一處，導致他即使復活也站不起身，只能躺屍數個小時。
“所以自己是有資本去吹的。”意識到這點的基森意氣風發。
不過此時操控船隻全速前進，傲然地屹立船頭，接受身後衆多崇拜目光的他清楚，這些都是誰給的。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們的確是最忠誠的船員，但這種“忠誠”可不是獻給幫派的，大多數是爲了自己。
這副鬼模樣導致他們上不了岸找激情，甚至有的喝不了酒，那他們拼命做事爲了什麼呢？剛開始有些膨脹的海洋怪人們思考過許多。
如今他們鎖定了目標。
追隨海盜王，譜寫傳奇！
……
望着高速“遊”來的亡靈船和一票奇葩怪人，張啓東暗自點頭。
外觀恐怖的荷蘭人號在海底航行正好合適，因爲沒人能在這看清它的模樣，不來到面前都發現不了它是一條船，極大程度的維護了市容。
若是船員們知道他們放棄正常肉身爲他拼死拼活，而他卻在這裡嫌棄他們拿不出手，應該不會生氣吧……不，他們絕對不敢生氣。
張啓東暗下決心，不到必要時刻，絕不讓基森等人在管理局露臉。
看輪廓都會嚇壞小孩！
“老大，幸不辱命！”船隻靠近後，先一步飛速竄來的基森搖晃着微藍的透明四肢大聲道。
經過一番思想上的搏鬥，張啓東決定不讓他們叫自己局長……他接過用骨頭拼成的地圖，對一臉“求讚賞”的基森笑了，笑容中有些無奈。
自己在瓦羅蘭居然還看臉！
不過對管理局來說，面子工程的確很重要，基森和荷蘭人號一看就不是什麼好東西，放出來起碼會讓管理局的威望倒退十個百分點。
“這裡，這個位置。”他一陣對照琢磨後，在骨制地圖上找到了一個位於蟒行羣島左下方的邊緣島嶼。
“如果沒錯，島上應該有一些來自瓦羅蘭的強者，目標就是他們。”
“是要幹掉他們嗎？”基森精神一振，終於來作戰任務了。
“不是。”張啓東頭都沒擡，“這個地方應該也會被黑潮圍住，你們的任務是，如果島上的人堅持不住了，你們又有把握，就救出他們。”
“以你們的實力，打破低階亡靈鋪成的死冰道路綽綽有餘，動作快些，帶着他們從海里極速遁走就行。”
“這……”基森爲難地回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船和兄弟。
就這形象還想衝上去救人？
或許死的最快的就是他們。
“是我欠考慮了，你們在這裡等一下。”張啓東轉身，瞬間爆發出遠超基森的速度，回到灣仔碼頭，取了兩樣勉強能在人類面前一用的“證物”。
蓬鬆的海獸，迷幻的觸手……
第一件是“海洋資源管理局”豪華版大旗，這旗子自帶赤、綠、橙、黃四色光芒，在海水中展開也可——也可讓兩百米內的人看見。
第二件就講究了，是老傑克從石佳爾那要來的諾克薩斯鎧甲。
“如果他們真的頂不住了，你們就把旗子往海面上一伸，看看他們會不會主動跳下來，如果不跳你們再把鎧甲撐出海面……”張啓東細細吩咐。
爭取兵不血刃地制服這羣強者，再不濟也要把德萊文拿下。
“是！”基森在自己的臉上強行擠出鄭重的感覺，雙手接過旗幟。
“額，平常沒必要的時候別把旗子掛着，畢竟你們是秘密部隊，只有執行特殊任務，需要標明身份的時候你們再用。”張啓東強忍着情緒拍拍基森肩膀，一副“委屈你了”的樣子。
“是！”基森把旗子交給在一旁恭候多時的二副薩奇。
精明的薩奇表示，即使從頭到尾都插不上嘴，他也要努力表現自己，哪怕站在一旁，挺拔一些都好。
“你們忠誠可靠、勇敢無畏、甘於奉獻，所以在我心裡，你們是管理局不可或缺的重要人物，希望你們在未來能好好加油，去吧！”
“對了，再等等，我回去給你們拿點漁網，遇到有價值的魚就順手捉一些吧，順便幫我留意琢珥王。”張啓東顧不得顏面，再次奔回碼頭。
基森：“……”
薩奇：“……”
畫地圖，救人，撈魚。
好像哪裡怪怪的。
……
安排好德萊文的退路，張啓東回到碼頭，準備親自佈置防線。
火炮，水雷，刀陣，油陣，大型器械，合理放置，全力防禦……真人版“海盜大戰亡靈”，怎能錯過？
灣仔碼頭在一般情況下特指張啓東的主碼頭，實際上海灣的長度遠超管理局的防禦極限，很多地方都是空有軌道炮，沒有專業的炮手。
當然，捨棄龐大的碼頭，守在去外城的道路上也行。
不過他自動排除了該選項。
以往俄洛伊還會派人召喚兩到三頭足以比肩霸王魷，四到六頭弱霸王魷一等的海獸來助陣。
若是黑潮來勢洶洶，甚至會召來惡魔烏賊這一等級的。
“菲茲和我各能守住數公里的海岸線，開精神領域戰機的庫奇，拿精神領域手炮的炮娘加上露露和可能參戰的魔法貓咪，再加上管理局的現有人員……”
張啓東開始算賬。
不過他始終牢記一點，萊卓斯應該是可以給他放水的。
而暗影君王一次起碼有三個，
在赫裡卡姆極有可能被某位法師送回老家後，亡靈潮居然還敢朝着弗雷爾卓德去，張啓東覺得是四個都不爲過，也就是還剩下三個。
這三個必須有一個在島外控制亡靈潮不被神明們的隨意攻擊吞噬，所以有可能沿岸攻擊的只剩兩個。
但自己還有援兵，那就是可能出現的“深海泰坦”和“血港鬼影”，
它們若是對線不了暗影君王，那就來鎮壓海岸線，讓自己抽手去和君王過過招也挺好的。
張啓東認爲，如果在島上或海中，現在的他是可以力敵錘石的。
“喂喂喂，大家注意，火炮不要分散了，集中一下聽個響。”
“備好的海獸油脂通通聚集到右邊去，到時給它弄一片火海。”心裡有數後，他開始改動現場的施工。
主碼頭一切準備就緒！
……
同一時間，二十號碼頭。
臉上泛着同一種笑容的爵士和老傑克漫步在碼頭上。
“老奸巨猾！”爵士微笑地面朝老傑克，腳步從容，隨手安排着手下們擺放管理局支援過來的火炮。
“臭不要臉！”老傑克面朝大海，時不時回頭掃視，滿意地點頭。
“咚！咚！”強壯的船工正掄着大錘子敲打地面上的鐵柱，這是臨時搭建的固定炮臺，專門用來發射後坐力較大的遠程炮彈。
“duang～duang～”技術更爲精湛的手藝人拿着工具在敲擊一條橫貫碼頭的鐵管，這是軌道炮的雛形。
沒錯，他們在監督防線佈置。
“怎麼不是蛇老回來支援猩紅之刃呢，我還想和他敘敘舊來着。”爵士略帶遺憾地主動開口。
“是我不想去紅帽子那兒，不過真想不到，你居然會讓出一部分物資……”老傑克頗爲玩味地盯着爵士，試圖從對方臉上看出點什麼。
爵士嘆了口氣，說到：“很多幫派不比我們，能幫自然是要幫一下的，在碼頭的力量多一分，外城的傷亡和損失就降低一些。”
“你變仁慈了呀。”
“你不是也變了嗎？”
“哈哈，也是。”
兩人又一團和氣的相視而笑。
由於管理局的人手還不充足，所以老傑克和老蛇打算分別監管猩紅之刃和紅帽子，再讓他們兩個大幫派去監督援助其它幫派。
而老蛇和爵士以前是上下級，不好接觸，所以傑克主動來了。不過他現在必須承認，自己看不出爵士的笑臉下藏着什麼想法。
這貨不僅派出了大部分人手去援助其它碼頭，還破天荒的讓出了一部分物資，用來鞏固其它防線。
雖然老傑克也覺得猩紅之刃不會失守，可這些物質是“不要白不要”的，援助他人是什麼鬼。
“呵，老奸巨猾！”爵士的眼睛再次眯起，活像一匹狼。
“臭不要臉的東西。”老傑克看向大海的臉上眉頭緊皺。
……
比爾吉沃特，鄧肯豪宅。
“你是說，他親自向你開口要了一批物資，然後送給其它幫派佈置碼頭了？”不露笑容卻冷豔動人的莎拉，朝泡在泳池裡的鄧肯問。
“嗯，按我收到的情報來看，這次的低階死靈的確很多，畢竟黑霧先後肆虐了數個地區。”鄧肯的腦袋正面朝上，目不斜視。
“那些幫派是什麼反應？”
爲了安置雷文，沒能及時收到消息的莎拉連忙追問。她和雷文聊了很久，確保對方不會起不好的念頭。
“還能有什麼反應，加大力度在碼頭佈置防線唄。”鄧肯下意識回答，“本來有些外城的入口很適合防守，不過那位局長言明瞭只捐贈防線。”
“所以各幫各派都決定在碼頭先打一場，那些原本沒打算在碼頭防守的，還拿了不少銀蛇幣激勵幫衆。”
“好，我知道了。”莎拉的神情微變，“那件事就拜託你了。”
她轉身出門，帶起一陣香風。
……
山頂神廟。
奧考和兩個張啓東曾經見過的喚蛇者席地而坐，三人面前的火焰中，陸續閃過一些高大神秘的魔影。
“衆神已經降下指示，西面的部隊先到，預計小半天后，東面的部隊……”奧考輕聲說到。
“這次竟然有兩股黑霧！”一個喚蛇者開口，“對了，你不該通知一下……”
“這個穿神袍的暗影君王非常強，而且它好像有二十年沒動過。”另一個喚蛇者也出聲道，“如果海灣的大祭司不出手，那您必須……”
奧考搖搖頭道：
“不通知，也不出手，而且我要在接下來的時間裡，屏蔽來自精神領域的連接，你們想去哪就先去哪吧。”
兩個喚蛇者愕然，他們沒有多說一句，而是無奈地起身出廟。
邁出大門，二人順着穿破雲層的淡金色陽光遠眺，彷彿可以看見毀天滅地的風雷正在席捲滔天黑霧。
而黑霧，正在朝他們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