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下,雖然聽懂了,但我還是不能接受你說的東西。”
就在張啓東準備進入下一個階段之時,一直認真審視着他的艾瑞莉婭忽然插嘴,態度語氣看似溫和,實際上非常強硬。
有種不得解釋不罷休的味道。
“啊,不能接受?”張啓東撓頭,“怎麼會,我看其他人……”
他轉頭望向維戈等兄弟會領袖,看到了一閃而逝的尷尬神情。
青藤嘁了一聲,鄙視直言道:“他們哪能理解你的話,只是爲了活下去罷了。”
維戈張了張嘴,沒有反駁。
張啓東瞬間瞭然,怪不得順利得有些出乎預料,原來有幾條鹹魚在趁機自救。
略微思索,他開口道:
“這麼說吧,諾克薩斯侵略艾歐尼亞其實是大勢所趨。”
“或者說,諾克薩斯侵略別人,和艾歐尼亞被侵略這兩件事是早已註定好的。”
“前者基於諾克西人,也就是諾克薩斯人的民族意識,後者基於一個原理,落後就要捱揍,思想觀念的落後也算。
“別懷疑,聽我詳細解釋。”
張啓東比手畫腳,“首先是民族意識這玩意,說具體一點,它是民族在形成和發展過程中自我孕育出來的底色。”
“所處環境帶來的生活方式,文化的積累,歷史的沉澱,領導者的觀念……這些都是影響民族共同意志的東西。”
“爲什麼會有德瑪西亞人和諾克薩斯人,區分他們的難道是簡單的地域嗎?”
“如果一個出生在德瑪西亞的人,平安正常的在諾克薩斯長大,你們覺得他會成爲什麼樣的人,愛好和平還是戰爭?”
青藤和艾瑞莉婭對視一眼,遮着眉頭道;“應該是戰爭。”
“沒錯。”張啓東欣然點頭,“其實你們明白,個體的思維方式很大程度上取決於民族意識,然後又會反哺它。”
“我前面說過,諾克西人是野蠻人,殺戮和戰爭賦予他們的民族意識,賦予諾克薩斯人的底色,是赤果果的血色。”
“這血色體現在各處,比如他們的建築外形像堡壘,他們的社會能力決定地位,他們的愛好是血腥角鬥,國內最大最多的娛樂場所是競技場……”
“參軍是他們爲數不多的,帶來榮譽的晉升通道,所以純粹的諾克薩斯人極度渴求戰爭。”
“這些完全和艾歐尼亞相反的東西,難道不足以說明什麼嗎?”
“就像某些人對和平有變態般的執着一樣,戰爭對諾克薩斯人來說,跟吃飯喝水差不多,所以他們是註定的侵略者!”
“你們有多愛好和平,他們就有多喜歡戰爭,這麼說,你們能理解第一趴,侵略的根本原因了嗎?”張啓東掃視幾人。
半響後,青藤站出來道:“理解肯定是理解了,你說的也有道理,但……”
“沒什麼但但但的!”
觀察到幾人悶悶不樂的表情,張啓東調整他的嘴遁之術,“理解第一部分,就跟着這個思維和我看看這次戰爭吧。”
“首先,站到一定的高度去看,這次戰爭未必是件壞事。”
“你說什麼!”
此言一出,維戈幾人紛紛炸毛,但張啓東不予理會,自顧自地往下說道:
“你們知道的,諾克薩斯完全陷入諾艾戰爭前,在同時侵略恕瑞瑪北部,德瑪西亞東部和弗雷爾卓德南部,三線作戰!”
“要不是達克威爾失了智,硬要開闢隔着大洋的諾艾戰爭,說不定日後來襲艾歐尼亞的帝國侵略軍會強大好幾倍。”
“不說徹底攻下那三個勢力,只要諾克薩斯穩固他們已經佔領的地盤,就能依靠時間和多出來的耕地逐步擴大兵力。”
“若是帝國收拾了其中一方,剩餘的兩方估計也將被徹底壓制,到時騰出手的諾克薩斯集結大軍,規劃好之後,突襲艾歐尼亞,事情就不同了。”
“屆時他們或許會一口氣打到,甚至攻下普雷西典,從而完全吞食艾歐尼亞的大片領土。”
“所以站在歷史角度來看,你們現在遭遇的一切是能接受的。”
“而且因爲諾艾戰爭,帝國撤回了對其它三個方向的侵略,可以說,是艾歐尼亞在犧牲自己,爲整個世界謀取和平。”
“還能,這樣理解麼……”青藤再次和艾瑞莉婭對視着無語。
“當然可以。”
張啓東微笑,“面對諾克薩斯和麪對殘暴野獸是一樣的,唯一的區別就是人無法逃避。”
“說句實話,艾歐尼亞人的犧牲如此之大,不正是因爲前期的態度問題嗎?如果早做決定,或許諾克薩斯五年都撐不過去。”
“這倒是真的。”維戈贊同。
在他看來,死掉的艾歐尼亞強者和子民只要聚集三分之一,就能抵抗諾克薩斯侵略軍。
“所以你們得換個想法!”
張啓東總結般道,“在諾克薩斯眼裡,艾歐尼亞是懦弱的鄰居,就像拿着武器的小孩,對他們的誘惑遠大於威懾。”
“達克威爾這個瘋子來總好過一個英明的野蠻人皇帝來,你們做抗爭總好過有可能不抗爭的後人把土地拱手想讓。”
“你們還是給艾歐尼亞乃至整個世界帶來和平的最大功臣之一,要擺正自己的身份和態度。”
“艾瑞莉婭,一味的忍讓不會迎來和平,只會迎來侵略和壓榨,而兄弟會刺殺自己人的做法更加糊塗,簡直愚蠢……”
“當然,諾克薩斯再犯恕瑞瑪肯定刺激了你們,所以我可以稍稍諒解,不如這樣,大家回去坐下來好好談談,如何?”
“我沒意見!”維戈率先表態。
張啓東扭頭看向艾瑞莉婭。
一番深入淺出,來回探討,他終於把事情給衆人理順了。
不同於維戈等人前面那種爲求自保的虛僞應和,這次他們是真真切切地理解了他的想法。
雖然未必能馬上接受,但艾瑞莉婭和兄弟會已然明白,事情的根本矛盾在何處。
環顧了兩圈正在被自然靈力修復的村子,衆人離去。
……
張啓東拼死拼活說服衆人,只是爲了單純的當個和事佬嗎?
不是,他有自己的想法。
前不久,穿梭在海底的他胡亂思考,忽然想起了重要的事。
達克威爾是個強大的皇帝,不論是家族還是個人武力,但他終究還是因壽命問題遭到了黑玫瑰,也就是一條姐的算計。
可是一條姐無緣無故的,爲何攛掇達克威爾進攻艾歐尼亞?
若是一般人,恐怕就信了奪權那一套。可張啓東和原住民不一樣,他的雙眼能直接看到站在衆勢力背後的終極身影。
符文之地孕育出了連鑄星龍王也驚奇的多重領域。
而黑色玫瑰背後,就是佔領了亡者領域,精通靈魂魔法、巫術和戰爭之道的莫德凱撒!
恐怖的神級BOSS之一!
而且對方和鬍子女士也是敵人,總之不管島上的地上的還是異界的,只要是違反了真理的亡者,通通在張啓東射程之內。
確定敵對關係後,簡單一想就能知道,黑色玫瑰想要從時日無多的達克威爾手中奪權順便陰一手斯維因,有很多種辦法。
打一場綿延十幾年的侵略之戰顯然不是什麼好計策,前期敵明我暗的黑玫瑰絕對有更好的方式去處理這一點小事。
畢竟斯維因父母那個級別,在黑玫瑰的陰謀下也是說掛就掛。
所以其中有門道。
張啓東想起了諾克薩斯想掠奪的寶物,想到了艾歐尼亞龐大的精神領域,思索着戰爭對黑玫瑰和莫德凱撒意味着什麼,試圖串聯它們進而猜測……
最終,他想明白了。
管特麼的原因,敵人想做什麼,自己去阻止就對了!
從現在開始,諾克薩斯想打哪裡,他的腳步就踏足哪裡,他的手要把反抗者凝成一股繩,偷偷摸摸的給敵人下絆子。
即使如今的諾克薩斯是斯維因掌權,他也決定一切照做。
斯維因和沙皇的結盟是爲什麼?說穿了還是那些東西。
沙漠的皇帝想掃清寰宇,統一整個恕瑞瑪,而斯維因,十有八九也是爲了讓帝國變強。
保不準沙皇統一後,兩人就會聯手進攻德瑪西亞和弗雷爾卓德,試圖搞出南北兩個帝國。
所以無論澤拉斯是好是壞,目前的大局勢已經定了。
斯維因和復活的沙皇聯手,自己則拉着祖安和艾歐尼亞悄悄進場,最好把德瑪西亞、弗雷爾卓德和諸多城邦帶上。
否則就澤拉斯那些歪瓜裂棗,給烏沙聯盟練兵的資格都沒有。
畢竟兩人一個有飛昇者這種高端戰力,一個把控着戰爭帝國,自身的實力也深不可測……
“這麼一想,虧吐血啊!”
張啓東呢喃着。他清楚,現在的虧本買賣是爲了以後,可即使能想得通,他的心還是很堵。
不過奧特曼生下來就是要打怪獸的,看帝國的作風,它應該就是人類勢力的反派。
戰爭真不是什麼好東西,聽起來波瀾壯闊,可一旦親眼目睹就會發現,那是所有生命的噩夢!
恍然間,一行人回到了普雷西典,簡單的確認過後,他們徑直往城中某處飛去。
……
夜至,星明。
但奇異的是,明亮的滿天星辰中,有兩輪彎月高懸天際。
“那是,皎月的力量麼……看似廣袤無垠的沙漠,比起星空不值一提。”地面上,一個由黃沙組成的高大人影直視天空。
不久,一隻漆黑的烏鴉飛來,平靜落地,沒有絲毫響動。
“說話吧,不依靠翅膀飛行,是你最大的破綻。”沙人開口,“不過,你的戰士很不錯。”
梳理好羽毛的烏鴉擡起微紅的眸子,盯着沙漠的遠方道:
“你的天神戰士也有點意思,和烈陽教派的談判怎麼樣了?”
“不怎麼樣,他們遺忘了這片沙漠屬於誰,可能是那位星靈給了他們勇氣。”沙人說完,陷入長達數分鐘的沉默。
星靈啊!存在皇室傳說中的永恆神靈,他豈能不畏懼?
沙漠的帝王明確的知道,飛昇者就是星靈賜給凡人的力量,這力量讓他們統治了古老的恕瑞瑪帝國數千年之久。
此時此刻,賜下這偉力的奇蹟生命下凡了,還親自來和他這個亡國的皇帝談判。
說句實話,阿茲爾直到現在都不清楚,自己一口回絕對方的勇氣是從哪裡來的。
可能是因爲對方看自己的眼神吧,跟自己看對方的差不多。
此時他們看着的方向百里之外,就是沙漠聯盟的超級防線。
背靠他的河流和數座中小城池,能容納數百人的帳篷搭了上萬個,光是斯卡拉什騎兵就有五萬之數,正常的帝國戰團無法輕易擊潰這種軍力。
而發狂的天神戰士受到了來自星靈,來自烈陽教派的約束,阿茲爾不想與其公然作對,貿然激怒偉大的永恆星靈。
所以他們勢如破竹的攻勢就此打住,只能轉換對策。
烏鴉等了半響,直接道:
“哼,權力總是讓凡人着迷,無論在什麼地方,上演的都是同樣的戲碼,讓我來解決吧。”
“派出你的黃沙士兵,指引精銳小隊蠶食沒有大股部隊駐防的所有地區,切斷河流的補給線,讓對方斷糧,疲於應對。”
“同時讓那些個支持你的聖者給我一份期盼着恕瑞瑪榮光的強者名單,稍後我會讓戰爭石匠接觸那些處於敵方陣營的我方強者,讓他們再添一把火。”
“不出兩個月,這支烏合之衆的士氣就會跌倒接近解體的地步,若是配上強軍輔攻只要一個月不到,這裡可不是……”烏鴉哼唧兩聲後直接停住。
“好,那我就等上一個月。”
沙人點頭,“至於那片魔法和糧食十分充盈的土地,我也很感興趣,但畢竟隔着大海。”
“我答應你,掃平南北之後,親自和你去一趟,看看這記載中的魔法國度,並且幫你報仇。”
“好。”烏鴉面無表情地答應下來,“我期待這一天的到來。”
話畢,它振翅飛走。
沙人再次凝望月光後,散成普通的黃沙落在地上,無影無蹤。
烏鴉飛了一百里,便到了諾克薩斯大營。若是按帝國強戰團以往的速度來看,兩百里路小半天就可以跨越,可這是沙漠。
用兩條腿和普通坐騎行進,速度至少慢三到五倍,消耗的體力也會大幅度增加,不熟悉環境和地形的軍隊還要另算。
所以兩百里很合適。
“怎麼樣。”營地中,一個魁偉的人影在黑暗中佇立。
“按計劃進行。”烏鴉並未落地,“只能說不虧是亡國之君,意外的天真,是個可以長期合作的夥伴,派部隊的時候挑着點,別影響到盟友的心情。”
魁梧人影一陣沉默。
隨後他開口道:“崔法利是精銳中的精銳,在戰利品和帝國榮譽當中,他們會選擇後者,至於其它的,我不能保證。”
“那就只用崔法利吧。”烏鴉眸子一掃,“事關帝國的戰略部署,況且這裡是沙漠,普通人也沒什麼值得搶掠的。”
“當然,遇上十惡不赦或者反對沙漠榮光的人,可以破例。”
“好。”魁梧人影走回黑暗中。
一小時不到,幾十股小部隊陸續離開大營,朝四面八方散去,決戰的信號槍已然舉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