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聰每天除了運功逼毒之外,便與夏敏在谷中四處走走,這山谷又寬又大,盡是奇花異草,還有各種季節的果樹,眼下正是七月,樹上結着累累的碩果,有的金黃燦爛,有的通紅耀眼,香甜脆口,想來這些果樹是經過歷年不斷地移入谷內種植的。轉眼四人在谷中停留了十日,一天傍晚,夏敏與楊聰兩人正坐在山坡上,看着鴨子在波光粼粼的湖中嬉戲。夏敏依偎在楊聰的懷裡,輕聲道:“聰哥,明天我要離開這玉女谷了。”楊聰聽了心中一震,問道:“爲什麼?難道九婆婆要趕我們走了嗎?”夏敏搖搖頭道:“不是的,因爲我爹爹已經來接我了,昨天九婆婆接到了我爹爹的飛鴿傳書,說我爹爹已經派人到了長安城裡,明天他們就來到谷外接我回去了。”楊聰聽她說要離開自己,心中不禁有一些失落。
夏敏輕聲又道:“聰哥,九婆婆說你體內的毒還沒除清,還需要半個月才行,否則以後會傷了五臟,因此你留在這裡繼續治療好麼?”楊聰點頭道:“你等我傷好了以後一起走好麼?”夏敏道:“不行啊!我爹爹催得緊,定有什麼事的。”楊聰嘆道:“你走了以後,不知道我們什麼時候才能見面。”他雖然感到夏敏的身世很神秘,但上次他想問雪兒時被她聽見,卻再也不好意思追問了,他不知道夏敏到底住在哪裡,想到以後見她的面真是遙遙無期,便覺得心中有一種失落感。夏敏低聲問道:“聰哥,你會想我麼?”楊聰笑道:“可惜我沒有鐵籠子。”夏敏奇怪地問道:“爲什麼?”楊聰笑道:“那樣我把你關進鐵籠子裡,天天帶你在身旁就不想你啦!”夏敏聽了“撲哧”一聲笑了,一拳捶到楊聰的胸口道:“打死你這個壞蛋!”楊聰輕輕一把把她攬入懷中低聲道:“你過幾天才走行麼?”夏敏像一隻聽話的小鹿依偎在他的懷裡,輕輕地說:“不行啊!我爹爹的命令誰也不敢違抗他的,有的事情你是不懂的,將來你就知道啦!”兩人在山坡在依偎了許久,纔回到石洞前。衆人於是開始吃晚飯,這一頓晚飯特別豐富,金針聖手特意吩咐劉嫂和阿香兩人宰了一隻羊。
衆人吃了飯,都坐在山洞前的廳裡看月亮聊天,那金針聖手笑道:“公主以前來這谷中的時候琴藝已經相當精通了,現在不知道進展如何?老身已經很久沒聽過公主的琴聲了,今夜月色如此幽美,可否給我們彈一曲以助興?”衆人聽了個個都拍手叫好,夏敏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彈一曲吧,還請九婆婆指教。”那金針聖手聽了笑道:“老身也很久沒摸過這些東西了,咱們就湊個熱鬧,我就吹個簫給公主和一和吧!”衆人一陣喝彩,那劉嫂和阿香就入山洞分別拿出了一張古琴和一支玉簫來。楊聰只見那張琴漆黑如炭,卻閃着閃爍不定的光,知道是一張難得的古琴,再看那支玉簫卻是晶瑩閃光,碧綠如翠竹,也非尋常之物。夏敏坐定調好了琴,便撥弄了一下,那琴聲清脆悅耳,甚是動聽,於是她便開始彈了起來。只見她的十指如柳枝一樣拂過琴絃,那幽雅的琴聲便傳了出來,那金針聖手按着琴律時時在一旁和曲。衆人只聽見那琴聲悠揚婉轉,抑揚頓挫,時而如新鶯出谷、乳燕歸巢,時而如幽泉流出山谷,時而如鶴鳴雲霄,時而如千軍萬馬在廝殺或狂風席捲巨浪,那簫聲也跟着琴聲時高時低,時喜時悲,時而如黃鶯在花間啼叫,時而如玉瓶摔碎在地上,時而如大珠小珠落入玉盤,時而充滿了蕭殺的氣味。
兩人彈了一會兒,那琴聲和簫聲突然柔和了起來,開始便成了悠揚悲傷的氣氛,如咽如泣,又如海風輕輕拂過海面,春風吹拂人面。楊聰聽夏敏此時彈的琴聲竟是她在錢莊彈的那曲熟悉的曲子,只聽見夏敏邊彈邊唱道:“山之高,月出小,月之小,何皎皎!我有所思在遠道。一日不見兮,我心悄悄!採苦採苦,千山之南,憂心忡忡,其何以堪!汝心金石堅,我操冰雪潔,擬結百歲盟,忽成一朝別。朝雲暮雨心去來,千里相思共明月。”只見夏敏邊彈邊唱,琴聲和歌聲淒涼如霜露,又如山泉幽咽,那簫聲也是吹着數不盡的悲涼和憂傷,衆人聽了,均默不做聲,只聽得一個個淚珠如雨。
楊聰只覺得那琴聲和歌聲甚是悲傷,也禁不住掉了淚,但他卻不知道這曲子叫什麼。他哪裡知道這首曲子的深意此時正與夏敏的心情極爲相似,因此在她手下彈出來便是無限的悲傷。這首曲子叫山之高,是元朝女詞人張玉娘譜寫的一首曲子,流傳極廣,抒發着她對錶兄的無限相思之情。這張玉娘自幼與表兄沈佺情投意和,訂了婚姻,兩人感情篤深,後來她的母親卻以兩家近親而不準兩人結婚,毀了婚約。兩人因此受到了沉重的打擊,沈佺積思成疾,鬱鬱而終,年僅22歲。張玉娘得知此事後,悲痛欲絕,也絕食而死。兩家父母后悔不已,便把兩人和葬在一起。這個故事一直流傳了下來,因此許多女子都知道張玉娘和沈佺兩人堅貞不渝的愛情故事,這首曲子就這樣一直流傳了下來。但楊聰從小死了爹孃,從未聽說過此故事,因此也不知道這首曲子。
那金針聖手和夏敏兩人一曲而終,已經是滿眼淚珠。那金針聖手呆呆地看了一會兒月亮,轉頭問楊聰道:“楊公子,不知老身和公主彈奏得如何?”楊聰笑道:“妙哉!妙哉!真是‘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能有幾回聞’啊!”那金針聖手聽了嘆了口氣道:“不知道楊公子聽出這弦中所含的深意麼?”楊聰只覺得此曲彈得太過於憂傷,但卻又不便說出來。那金針聖手見楊聰沉思不語,嘆道:“情似水,愛如潮,相思猶如浪滔滔,癡情女子負心郎,空負臣妾思斷腸。自古癡情女子,多與張玉娘相似啊。”那金針聖手揹負着衆人,又道:“公主,當初老身不肯替楊公子醫治,就怕公主重蹈我的覆轍啊!”她轉身對夏敏道:“公主聽過老身的過去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