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紅楓葉寄宿學校(四)“這一切都是女巫的詛咒”
特殊身份?原來這個副本中,會有特殊的玩家存在麼?
在聽到系統提示後,玩家們的目光中都帶上了考量;有幾人更是戒備地看向身旁的同伴,大概是想通過表情判斷,對方是否是特殊身份的持有者。
不患寡而患不均,哪怕特殊身份沒有任何額外效果,光是“特殊”二字,就足以判那些持有者死刑了。
畢竟,這是個需要用人命試探規則的副本,總要有人去死的。
更何況,被分配到特殊身份的玩家沒有及時自爆,已經足以說明問題:這些身份要麼可以極大增加存活率,要麼就是位於大部分人的敵對面……
張藝妤盯着系統界面上的“女巫”二字,隱隱生出一絲疑惑:這不是學校副本麼?怎麼會有女巫?
但在進副本前,她剛被寧絮惡補過一堆知識,自然知道在拿到特殊身份後,不能被其他人看出端倪。
當下,她繼續放空大腦,在心裡背起了唐詩三百首,目光卻不禁再度往站在門口的齊斯身上瞟。
嚶,爲什麼剛開局就有這麼恐怖的詭異,還裝出一副無辜無害的面孔啊?
寂靜中,沙啞的女聲悠然響起:
【這是一片鮮血淋漓的土地,也是一片魔幻奇詭的土地,飢餓、疫病和殺戮四處漫溢。】
【他們在楓林茂盛的時候被帶來這裡,在紅楓葉滿山飄零的季節被埋葬於土地。】
【揚帆遠航的巨輪、炮火喧天的鏖戰,煊赫功勳的神像在宏偉恐怖中拔地而起。】
【原始的祈禱、凝固的絕望,恐怖的邪神於蚊蚋哀鳴中降臨。】
【孩子們,歡迎來到紅楓葉寄宿學校。】
旁白聲輕柔而緩慢,如同火爐旁老祖母的絮語,夾雜着的濃痰滾動聲卻又增加了幾分陰森可怖的氛圍,使人聯想到森林裡的巫婆講述的恐怖童話。
唸誦的過程中,灰色的牆壁像被橡皮擦除般一塊塊淡去,場景一瞬間變得開闊。
等話音落下,玩家們已然站在一片黑色的土地上,身遭是望不到邊際的楓樹林,手掌狀的葉片還是嫩綠色的,交錯擁擠地重迭在一起,生機勃勃。
這裡的天氣頗爲溼熱,腳下的泥地鬆軟得好像能榨出水來,蕨類和棕櫚科植物填滿楓林的縫隙,擡起頭只能看到大片緊促的濃綠。
場景的色彩越來越明豔,豔綠的楓葉、漆黑的土壤、深棕的樹幹,好像隨時會化作水彩顏料滴落。
蟲鳴聲、鳥叫聲也逐漸變得鮮明,夾帶着腐殖質發酵的土腥氣,渲染一種刻意的真實感。
“沙沙”的腳步聲自林間響起,由遠及近。
在玩家們如臨大敵的目光中,一個乾瘦的女人一步步走到人羣中央。
女人穿着黑紗做成的古怪服裝,拖拽到地上的長袍和歪歪扭扭的兜帽幾乎遮住了她的每一寸皮膚,只露出一雙鷹隼般的灰色眼睛打量衆人。
她的年紀似乎很大了,皮膚像窗簾似的層層迭迭垂下,幾乎能夠用手指捻起,說話聲也啞得含糊不清:“歡迎來到紅楓葉寄宿學校,我是你們的老師,你們可以叫我梅狄娜女士。”
齊斯不由多看了女人幾眼。
對於他來說,“梅狄娜女士”這個稱呼只存在於旁白中,他還挺好奇,這個把他關了禁閉、差點讓他餓死在副本開局的NPC究竟是個什麼樣的玩意兒。
其他玩家同樣在打量梅狄娜女士,目光帶着明顯的疑惑和思慮。
有幾個玩家張口欲問,但在注意到同伴都安靜如雞後,也抿了脣不發一言。
梅狄娜女士繼續道:“我希望你們遵守校規校紀,認真接受改造,不要將那些落後的習慣帶進我們學校,也不要試圖做一些該死的小動作。如果違反規則,伱們將會受到最嚴厲的懲罰。”
玩家們沒人出聲,齊斯觀察着他們的表情,果斷放棄追問“校規是什麼”之類的問題。
梅狄娜女士似乎對此十分滿意,聲音緩和下來:“你們跟我來吧,同學們在禮堂裡給你們準備了歡迎儀式。”
她轉身背對玩家,緩步向楓林深處走去,玩家們不敢怠慢,紛紛跟了上去。
兩側的楓林隨着前行變得稀疏,舉目四望,能看到遠處豎立着幾個灰撲撲的十字架,上面似乎還釘着什麼。
一個眼尖的女玩家看清了十字架上釘着的東西,叫出了聲。
她顫顫巍巍地指着十字架,聲音發抖:“那……那裡有屍體……”
梅狄娜女士扭過頭,露出一個陰惻惻的笑容:“那上面釘着的都是用巫術害人的壞孩子,你們要是存有壞心思,也會是這樣的下場。”
巫術……這個副本竟然有這麼魔幻的設定麼?
齊斯微眯着眼,腦海中浮現的卻是多年以前的一幕情景。
幼稚的孩子們將他圍住,細數他的惡行:“昨天回家我摔了一跤,今天優優感冒沒來,我們所有人這段時間都好倒黴,一定是齊斯在用巫術詛咒我們!”
十二歲的齊斯靜靜地坐在座位上把玩一管眼球標本,實在被他們的說辭蠢到了,懨懨地掀起眼皮:“是啊,我會巫術,你們再打擾我,我就詛咒你們。”
孩子們面面相覷,接着又七嘴八舌地說:“你終於承認了!我們去告訴老師!”“虧老師那麼相信你,你就是個滿口謊話的騙人精!”
“你們最好快點——”齊斯笑了,露出白森森的牙齒,“不然,我會忍不住殺了你們,再把你們扔給鬼怪吃掉的。”
……
“進了紅楓葉寄宿學校的地界,就不要使用巫術了,不然,你們的下場會很慘,很慘……”梅狄娜女士冰冷的目光掃過每一個玩家,令人不寒而慄。
玩家們趕忙連聲說“不會”。
梅狄娜女士這才滿意地點點頭,轉回頭繼續前行:“你們只要不違反校規,我就不會爲難你們。好好聽話,做好孩子,總能活下去的。”
一行人沉默着慢走,又走了沒一會兒,一棟四層高的水泥樓映入眼簾,應該便是紅楓葉寄宿學校了。
這棟樓窗戶極少,一層只有兩扇,從外面看去也是黑黢黢的,像是失去眼珠的眼窩。鐵門大開着,露出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洞,如同張着大口的怪物。
天是晴的,雖然看不到太陽,但蔚藍的色澤足以說明這一點。
可古怪的是,整棟水泥樓都暗沉得駭人,彷彿被無形的屏障與周圍的環境隔開,獨自佔據了一個屬於孤獨和遺忘的空間。
玩家們不約而同地放輕了腳步,緊跟在梅狄娜女士身後走進樓棟,在看到裡面的情景後,呼吸都是一凝。
只見百來個瘦骨嶙峋的孩子密密麻麻地站成好幾排,每一個都穿着灰撲撲的校服,直勾勾地盯着門口的方向,混濁無神的眼睛看上去不屬於活人。
在一樓平層昏暗的光線中,孩子們的臉色都是灰敗的,像極了墓碑上的遺像,亦或是墳墓本身。
等所有玩家都在平層中站定,這些孩童齊聲念起了童謠:
“好孩子不想吃飯只能吃土,
壞孩子的身上長滿了毒蘑菇。
神明在爛掉的蔬菜裡生長,
死者的牀頭盛開黃色花骨朵。
在黃蝴蝶飛來的那天之後,
所有人都死掉了,埋進土裡。
孩子們的墳頭寸草不生,
這一切都是女巫的詛咒。”
童謠的每一句話都透着莫名的詭異,結合孩子們半死不活的語調,仿若惡毒的詛咒或對災難的預言。
在念最後一句時,所有孩子都移動眼珠,將視線掃過每一個玩家,好像篤定了降下詛咒、帶來災難的“女巫”就在玩家之中。 齊斯早在進入平層後就退到牆角,將雙手背在身後,藏進影子的遮擋下。
他不着痕跡地從道具欄中調出錄音機,將童謠錄了下來。
——管他有沒有用,先存了再說。
孩童們只念誦了一遍童謠便停了,具體的字句也沒在系統界面上刷新。
有幾個玩家沒記下來,不由露出慌張的神色,又強行壓抑,故作氣定神閒。
梅狄娜女士做了個手勢,一個孩子從角落中拖出一個巨大的紙箱,推到玩家們面前。
“請在晚飯前換上校服。在紅楓葉寄宿學校,你們必須穿校服。”
玩家們早就知道這條規則,急忙擁到紙箱周圍,看都不看就從裡面抓出衣服,往身上套。
混亂中,齊斯悄悄走到梅狄娜女士身邊,低着頭說:“梅狄娜女士,我已經知道錯了,以後再也不會做那些事了。”
梅狄娜女士愣了愣,一雙小眼睛上下打量齊斯,似乎在回憶前因後果。
半晌後,她終於想起了眼前這人的身份,冷冷道:“47號,你怎麼擅自從禁閉室出來了?我允許你出來了嗎?”
“對不起,我不該不經過您的同意就出來……”齊斯快速代入初中時應付老師的經驗,做出一副噤若寒蟬的樣子,聲音越來越輕,“可是……我已經三天沒吃東西了,再不吃東西我會餓死的……”
梅狄娜女士的小眼睛眯了起來,閃爍着探究的光,聲音卻依舊冰冷:“所以,你就自作主張跑出來了?”
“梅狄娜女士,我只是想請一位先生幫我來請您,但那位先生執意要帶我一起走……”齊斯擡手指了指人羣中正吃力地往身上套校服的陳立東,聲音真誠,“那位先生說他是慈善家,是代表‘原住民愛心基金會’來我們學校視察的,還說要把您做過的所有事都上報……”
梅狄娜女士扭過頭,死死盯着人羣中的陳立東看,眼中現出一絲明顯的狠戾。
她再度看向齊斯,問:“你沒和他說什麼不該說的吧?”
“沒有。”齊斯搖頭,“我告訴他我什麼都不記得了。”
梅狄娜注視着齊斯的眼睛,咧開嘴笑了:“很好,這次你沒有說謊,我要好好獎賞你。”
齊斯敏銳地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然後就聽這個NPC宣判道:“今天你代替16號,去廚房幫忙做飯吧。”
齊斯沉默了,很想問一句:“你確定嗎?”
“怎麼,你不願意嗎?”梅狄娜女士皺緊眉頭,看上去就要發作。
齊斯只能垂下眼,露出純潔無暇的笑容:“謝謝梅狄娜女士,我一定不會辜負您的信任。”
另一邊,玩家們已經分完了箱子裡的校服。
校服只有二十八件,一個小個子的混血少年沒搶到衣服,正不忿地攥着自己的衣角,朝齊斯這邊張望。
他無疑盯上了齊斯身上的校服,無奈齊斯和梅狄娜女士黏得太緊,不好下手。
齊斯察覺到他覬覦的目光,衝他溫和地笑了笑。
混血少年:……Fuck!
梅狄娜女士走過去,目光掃視過衆玩家:“今天是第一天,諒你們剛到這兒,違反校規的我先不做懲罰。你們可以自由活動一下,熟悉一下這裡——明天我就不會這麼好脾氣了。”
她慢悠悠地走向樓層深處。
排成方隊唸誦兒歌的孩童們也四散開去,像鬼影似的消失在各個縫隙中。
齊斯深知自己是個“沒人權的NPC”,連忙跟上梅狄娜女士。
後者停住腳步,回頭命令道:“47號,你留在這兒,給新同學們講講規矩。等太陽落山後,會有人帶你去廚房的。”
齊斯:“好的,梅狄娜女士!”
有了梅狄娜女士這番話,至少玩家們是不敢隨意對他發難了。
齊斯不知道任何紅楓葉寄宿學校的規矩,也深知謊言說的越多,越容易被戳穿的道理。
頂着衆玩家期待的目光,他將之前孩子們念過的童謠又唸了一遍,鄭重說道:“所有規則都在裡面了,請你們務必要記住。”
衆人不敢怠慢,幾個之前沒聽清童謠的玩家更是互相借筆,在自己的掌心上記錄起來。
記完後,他們一頭霧水:這童謠到底說啥了?哪裡有說規則了?
齊斯老神在在地倚在門邊,盡職盡責地扮演一個已經完成了任務、進入待機狀態的NPC。
玩家們親眼見識過他和梅狄娜女士的“熟識”,也不敢上前多問有關校規的事兒。
姜君珏身爲衆人中最有名氣、資歷最老的玩家,適時擔當起領導者的責任,眯縫着一雙睡眼宣佈:“這個副本啊,目前本人已經發現了幾處不對勁的地方……”
玩家們陸續聚成一團,陳立東卻沒有湊熱鬧的打算。
他看到齊斯孤零零地佇立在一旁,當即湊近過去,壓低聲問:“47,你有沒有和其他人說過我的身份?”
鑑於梅狄娜女士不算人,齊斯誠實地搖頭:“沒有啊。陳先生,怎麼了?”
陳立東鬆了口氣,肅然道:“如果有人問你我是什麼身份,你就說你不知道,記住了嗎?”
齊斯掀起眼皮看他,露出迷惑的神情:“可是……我知道陳先生你不僅是慈善家,還是‘原住民愛心基金會’的觀察員……”
“反正你就按我教的說。”陳立東急忙打斷他,“在外面也不要叫我‘陳先生’了,叫我‘陳哥’就行。”
似乎是意識到了自己語氣的不對,他又補充一句:“我和他們當中的一些人有仇,一旦暴露身份,會沒命的。我之前幫過你,你也不希望我被他們害死吧?”
齊斯乖覺地點頭:“我明白了,陳……哥。”
他頓了頓,憂心忡忡地問:“陳哥,你和誰有仇啊?不知道我能不能幫上忙……”
“這不關你的事,你保護好自己就夠了。”陳立東故作深沉地擺擺手,終於放下心來。
知道他身份的周大同是自己人,叫做“47”的NPC也是個又懂事又知恩圖報的設定,他又對自己的表情管理頗有自信。
除非他主動攤牌,不然其他玩家上哪知道他的身份去?
齊斯看着心下大定的陳立東,眉眼彎彎地笑了。
他基本已經確定,他的“壞孩子”和陳立東的“慈善家”都是特殊身份。
還有至少一個特殊身份是在他和玩家們匯合後才載入的,對此,他也有懷疑的對象。
——47只是個弱小可憐又無助的NPC,能有什麼壞心思呢?
——47只是想幫助玩家們消除隔閡,增強信任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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