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ct37 風軒雲冕御龍天
某處苦境武林北地,某處隱秘的地窟中。
此處地窟,無疑爲遠古遺蹟。其地形隱蔽,歲月蒼老,早已不爲人知。
也只有地窟盡頭,牢不可破的牆壁之前,那並排而立的一對金黃色奇怪石頭獅子,表明了此地在久遠前,與金獅帝國有關。
回想金獅帝國的秘聞描述,步武東皇戚太祖,或者說是金獅帝國的大皇子烈顏不破,已然明瞭,此處必是傳說中的金獅壁窟無疑。
而石獅背後的那一堵牆壁:其所隔絕的,是星雲河的路口;其所掩藏的,更是他垂涎已久的驚世寶藏!
那寶藏的由來,乃是在千年前,金獅帝國一統天下後,見天下太平,自然要飛鳥盡良弓藏、刀槍入庫馬放南山。那些被蒐集之物,盡數被庫存在此。其中無論神功秘笈、神兵利器、天材地寶,每一件都是曠世奇珍。
經過數千年歲月的流逝,連金獅帝國都已經覆亡。有關此地的真相,自然被層層的迷霧掩埋,再也不被人知曉,連烈顏不破也不例外。
偏偏金獅帝國覆滅後,要想東山再起,又最最需要這一份臂助之力!
所以,金獅帝國的遺老遺少,秘密成立的七曜定尊會組織,千百年來汲汲營營,就是爲了要尋找此處秘窟的所在、以及開啓之法。
所以,他們在凋亡禁訣中放出去,引發江湖紛爭的寶藏線索,又有哪一次不是三分真七分假?
有三分線索,真有預先設置寶藏。另外七分,卻是掩埋在歷史迷霧中、各種各樣與金獅壁窟有關的傳說……
……凋亡禁訣的真義,本就是讓天下智者幫忙找尋並開啓金獅帝國失落的寶藏。而帝國的殘餘勢力,也隱藏身份投入廝殺的人羣中,通過暗箱操作來殺戮非金獅帝國背景的高手,削弱各大勢力的力量,以免在金獅帝國復國之前,出現有能力一統江湖的大勢力……
不愧風軒雲冕御龍天,南冕之名名副其實!
秘窟之中,便是老奸巨猾的步武東皇,也不得不感慨。這次的凋亡禁訣,他親自出馬、踏足江湖,以並稱五絕之名,冒險將這個不能萬全掌握的睿智存在拖入局中。其後也果然如他所料,千百年來得以首次踏足這個渴盼已久之地……
只是,要達成最後一步,還有一個最後的絆腳石。
風軒雲冕御龍天,在金獅壁窟中,取走了一件東西。
按照凋亡禁訣給出的線索,在御龍天眼中,應該就是此地所有的寶藏,取得它象徵着五絕在凋亡禁訣中的勝出。
可是在戚太祖的眼中,那很可能是開啓金獅壁窟的線索。
……儘管它不是。這份認知上的差異,直接導致了金獅帝國一干人等,在後面的悲劇……
但是,不管如何,是時候,該洗牌了!
在戚太祖的計劃中,此刻該有的後繼行動,爲卸磨殺驢。
南冕,風軒雲冕御龍天,烈武壇三罡之首,烽火鑑兵臺之主,也是五絕當中的智腦;北狗,嘸狗獸刃最光陰,來自時間城的日晷之子,五絕中的第一戰鬥力;西幽,西疆毒首歐陽瑾,五絕中唯一的女性,是欲蒼穹亡故之後,在西疆苗族之地崛起的新領袖……
五絕中的這三人,再算上之前涉足凋亡禁訣的無始暗界,他們,就是在戚太祖的建國大業中,卸磨後要殺的驢了。
……是的,即然初步計劃已經達成,那麼無論是南冕北狗還是西幽,都不該繼續活着;任何染指過金獅壁窟的存在,都必須清除!
那麼五絕中,剩下的另外兩人呢?
東皇,步武東皇戚太祖,本名烈顏不破,金獅帝國大皇子,因爲身份是庶出的關係,在帝國中供攝政王之職……
中狂,我醉超狂顛不亂,本名烈顏姑蘇,金獅帝國二皇子,同時還是皇太子……
……中狂能成五絕之首,完全是靠戚太祖的力頂。論修爲武學、實力勢力,這丫其實是最差的吧……
滿以爲看到了勝利的曙光、千年的付出終於有了回報,卻在最爲志滿意得的時候,步武東皇戚太祖的計劃,出現了一個偏差。這個偏差,讓本來萬無一失的復國大計劃,變得不再是那麼可靠。
在戚太祖與御龍天約鬥之前,東皇與中狂,在如何對待西幽的問題上,所引發了爭執:
“烈顏姑蘇,你真要爲了歐陽堇,在這最緊要的最後關頭,置烈顏家千百年來圖謀的大計不管不顧!”
“烈顏不破,明明說好了要放過堇妹,你又爲何要變卦,逼她喝下三六銜命酒!這樣的結局,你讓我如何面對?”
“哈,應該明白,你我雖是弟兄,也爲君臣,所以我是不會騙你的:辜獨明之事,當真只是意外!”
“那麼,我得好大哥,當時你爲什麼不加以阻止?那明明是你弟妹,你明明可以的,又爲何不去做、不想做!”
面對顛不亂的指責,戚太祖也沒有託詞去逃避。
畢竟,他始終認爲,西疆蠻夷之輩,完全配不上金獅帝國最純正的皇室血脈。西幽歐陽堇,或許可以成爲金獅帝國的妃嬪,卻決不可以成爲皇后。在戚太祖的心目中,爲了安穩帝國遺臣的人心,烈顏不破的正妻,只能是帝國重臣鳳麟君之妹,鳳隱鱗……可是顛不亂卻完全無視了戚太祖的這一片好心意。他不僅不理會鳳隱鱗,以至於付出良多的鳳隱鱗在心灰意冷下歸隱騶山,還一門心思要迎娶歐陽堇爲正妻。
所以當辜獨明擺下毒陣,以三六銜命酒逼迫衆人時,戚太祖不僅沒有阻止,相反還在暗中推了一把手。嘛,我是答應放過西幽,卻沒有說要給西幽當保姆,所以她若是被別人殺了便於我無關吧:這便是某大哥的靈機一動了……
對於此事,顛不亂洞若觀火,卻在忠義兩難全之間,只能選擇沉默。戚太祖藏身暗處,可以暗自動手相救,他卻不行。畢竟,若是爲了救歐陽堇,而暴露身份,讓金獅帝國遺臣們的形跡暴露,千年努力一朝成空,那確實是對不起自己的太子身份……
“我累了,想要休息一下。三六銜命酒之毒痛入骨髓、藥石無救,我也必須陪她一起走完最後的路程,畢竟她已經身懷六甲。相反的,定尊會兵強馬壯,非是缺了我便舉步維艱,大哥你好自爲之吧。”所以,日前,顛不亂便是留下了這樣的話語後揚長而去,再也不曾現身江湖。
無奈的戚太祖,只好在沒有十全把握的情況下,在金獅壁窟,擇日約戰御龍天。
並且,早早在秘窟中打坐調息,思緒不寧,憋屈着怒火的等待。
顛不亂之事,已令戚太祖尷尬怨怒,偏偏怒火無從發泄,急需一場死鬥來作爲發泄!
總而言之,金獅壁窟之中,雖然是依舊籠罩着那片,不見天日的沉寂。內在,卻早如同那將要噴發的火山口一般,風起雲動。
可以說從心境上看,在決鬥之前,戚太祖已然落在下風。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陣雲蒸霞蔚,伴隨着紫陽之氣的風潮,打斷了戚太祖此時的思緒。
擡頭再看,那紫陽之氣的氛圍,已經將這密不透風的秘窟,照耀的如同白晝,連風息也變得溫熱起來!
“這世間,最不過是翻臉無情!來就來了,何必弄這些先聲奪人的把戲,連你我之間,也要如此麼!”戚太祖當即站起,大聲怒喝:“爲了區區死物,便罔顧五絕多年同修的友誼與交情,御龍天,我看錯你了!”
但是來人之意,卻絲毫不見有變。
相反,紫陽之氣愈積愈甚,直到了令人氣息不暢,呼吸困難的程度!
就在戚太祖臉色大變,就要翻臉的時候,這纔有一道紫色的身影,手持武林名鋒干戈定,洋洋灑灑,作歌而來:“由來泉石潛蛟龍,不經烽火不現蹤。風雲豈是蒼天主?拈作軒冕上九重!”
來人,正是與東皇戚太祖並稱的南冕,風軒雲冕御龍天。
熟悉的聲調,卻飽含無邊怨氣,便是戚太祖其人,也不由得一陣窒息。
戚太祖定睛再看,發現這個向來熟悉的摯友,此刻也不再熟悉。其面色,雖然依舊沉穩,那一身原本的風雅氣度,卻蕩然無存!
心思轉寰下,戚太祖已經知道何故。
步武東皇戚太祖最近不好過,風軒雲冕御龍天,連日來也未必就輕鬆。
因爲意外所得的某一處預言,御龍天牽扯到驚天秘聞。那秘聞的藏處,因藏於不見天日的未知秘境,連戚太祖的八品神通也無法探知。隨那秘聞而來的,是太多的故事,造成了畸光族悲劇,使得烈武壇三罡反目、號稱“割海一怒覆千軍”的青霜臺絕交。
事關重大爲守機密,在這樣的種種不利之下,御龍天有口不能言,也只好離開烈武壇另起爐竈。
一腔憋屈訴無可訴,只能期待日後有撥雲見日的一天,這樣的時事心境,又何嘗與戚太祖有異?
恰逢戚太祖步步緊逼,此次御龍天前來之時,都已經是安排好了後事!
同病相憐啊,同病相憐!皆是困於忠義兩難全。所差的,也只是兩人選擇了完全相反的道路。
再念及兩人往日的情誼,一股惺惺相惜的感情油然而生,便是戚太祖心如鐵石,心中竟然也有了新的計算。
“御龍天,凋亡禁訣乃是五絕共同參加,”戚太祖組織了言語,開始斥問御龍天:“而你卻不念同修之誼,一心一意要獨吞當日在此處所得之物,這做何道理?那是你我五絕合力所得,甚至歐陽堇爲此身中奇毒,理應大家共同持有、再決定其用處,我勸你還是……”
御龍天,也未必就知道金獅壁窟的真相,自然也不能外泄消息。那麼,在戚太祖的料想當中,只要能夠讓所得之物經手一段時間,也一樣能夠開啓寶藏,完成復國大業。之後,一把失去了用處的鑰匙,即然御龍天喜歡,便是送給他,又如何?
何況,在戚太祖的料想中,最光陰,此刻應該是已經是身陷夜歌殘賦痕千古的殺局,被葬刀會追殺,命不久矣。
昔年戚太祖策劃五絕並列、拉御龍天入局的計劃,本沒有最光陰的名字。想想也是,戚太祖追求掌控一切,連西幽,都是因爲不滿烈顏姑蘇一門心思要娶歐陽堇爲妻,而把她拖出來丟江湖上,看有沒有機會把她送死的!偏偏最光陰橫空出世,擊敗了本來預定中的北地劍客,塔鈴獨語別黃昏,搶奪了五絕之名。葬刀會之所以創立,可不就是爲了埋葬這不在戚太祖掌控之中的異數,最光陰這把“此世最邪之刀”?
同時,西幽又眼看着要一命嗚呼,到時候五絕剩三,其中兩人是自己人,御龍天手中之物按照人頭算,還是在自己手中的時間更多……
反正顛不亂半路撂挑子不幹,戚太祖也沒有必勝御龍天的把握,這樣的策應,也算是權宜之計吧……
……把如此行事的理由推給了顛不亂好弟弟後,戚太祖心安理得的決定,要放御龍天一碼……
……只是戚太祖不曾想到,北狗最光陰,號稱五絕之中第一戰力,其修爲從來就有被他正確認知過,葬刀會已然折戟沉沙……
……爲了對抗北狗,葬刀會使用了金獅帝國僅存的龍脈之力。於是被最光陰的掠影擊一起斬斷的,還有金獅帝國最後的幾條龍脈之一!
……而且……
……
而且,御龍天一擺手,決然打斷了戚太祖的言語,謝絕了他的好意。
“此事,是御龍天對不住大家,御龍天不配再叫做御龍天。”御龍天如是說:“但那件東西,去處卻干係天下蒼生,不能有任何妥協!”
聞言,戚太祖一臉不能置信之色,臉色陡然難看起來。
關係天下蒼生之說,還出現在金獅壁窟之中,戚太祖已然將之與金獅帝國的寶藏對等。
雖然這樣的推測,僅僅是個錯覺。
甚至更進一步,戚太祖認爲御龍天,已經知道了金獅帝國寶藏的秘密,生出了要爭霸天下之意!
戚太祖的難看臉色中,御龍天”毫無誠意”的致歉,還在繼續:“唉,《詩經國風》有云:”知我心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果然是至理名言。《莊子》亦有云,”若恤若失,若喪其一,若是超軼絕塵,不知其所!”……”
戚太祖問:“那又如何?”
御龍天卻看着戚太祖,一臉蹉跎悲苦之色:“沒想到,到了最後,連最後一個可能理解我的人,也不理解我!”
擡手製止了戚太祖的反駁,他開始自言自語:
“”若恤若失,若喪其一,不知其所”:哈,或許這一句,這便是吾此刻處境的最佳寫照吧!”
“所以,我缺的,便只是那一句”若是超軼絕塵”了吧……”
“即然如此,御龍天自今日起,便改名爲超軼主!從此以往,不求出塵脫俗,但求……”
……喂喂喂,名字不是這麼改的好不!
……叫什麼不好,你非要叫做超軼主,這樣你也好意思自稱儒門名鋒?不知道”超軼主”聽起來就像是”抄遺囑”的讀音麼?
御龍天,不,以後應該都改叫超軼主了。
超軼主的自言自語,被戚太祖的一聲怒喝打斷。
“住嘴!什麼”若恤若失,若喪其一,不知其所”,我看你所求的,明明是”驤首號鳴思一發,超軼絕塵入恍惚”,要當高賢隱士、山中宰相纔對!沒想到超凡脫俗如你,也難逃功名利祿矇蔽雙眼!你說得對,我果然就沒有理解過你!”
說罷,戚太祖已經拔出了他那一對黃金雙刀。
同行視如仇寇,戚太祖突然覺得他之前的心軟,果然是太過幼稚、是心智還不成熟的表現。
所以說,這又是一個誤會!
超軼主卻語帶悲苦懇求之色,還試圖作最後的轉寰:“唉,好友,你我之間,當真要如此?”
但戚太祖卻沒有理會。
金刀一出,感應到寄存刀中龍氣的消失、龍脈力量的失蹤,戚太祖的顏色,變得相當難看。因爲他知道,會出現這樣的情況,葬刀會對最光陰的圍殺行動,無疑已經失敗,還賠掉了老本!這之後,僅僅憑藉顛不亂手中的最後龍脈力量,金獅帝國的復國大業,將了了無期!
最光陰怎麼可能逃出生天!?
戚太祖覺得難以置信,似乎是整個世界都開始與之敵對起來!
爲保此役萬無一失,戚太祖不僅是派出了最得力的手下,塔鈴獨語別黃昏、與沉醉東風盛華年兩人。還以大代價從煙都借來的殺手兄弟,痕千古、和痕江月!特別是痕千古,那一身詭秘劍藝之強大,可謂不在自己之下。
四大高手,配合葬刀會專門針對最光陰刀法套路習練的針對性劍陣,又怎麼可能在最光陰的刀下飲敗,連龍氣都失卻了!
一瞬間,所有的疑團、所有的誤解,都指向了眼前之人。“好,好啊!果然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戚太祖覺得忍無可忍,雙刀一擺,飛身撲向了超軼主:“沒想到啊沒想到,御龍天你看似道貌岸然,其實腦子裡面,也是一肚子的陰謀奸宄!”
超軼主眉頭一皺,輕輕翻身一讓,避過了戚太祖的凌空一刀。
再立定時,兩人已然是背對背站立。兩人背影之間,刀氣劃過形成的裂痕,象徵原本親密如同兄弟的兩人,從此背道而馳。
戚太祖大聲反問:“你先是坐視歐陽堇身中奇毒,讓顛不亂心灰意冷下離開,削弱我之戰力;再通過約鬥,拖住我本人;然後暗通最光陰,設伏圍攻我旗下葬刀會勢力;如今事到臨頭,你還敢不承認!”
如今金獅壁窟的約鬥,則明明是戚太祖主動提出……
歐陽堇中毒,明明是戚太祖暗中推手……
至於設伏最光陰,明明是戚太祖暗中指使。特別是那圍攻的說法……
……嘛,你要說,最光陰一人,圍攻了葬刀會四大高手、還有一羣炮灰麼?
果然,人最難承認的,還是自己主觀上的誤區。然後一切的一切,都是客觀,或者說是對方的錯麼?
“我沒有!”超軼主爲自己辯解:“這等行徑,御龍天,向來不屑爲之!”
戚太祖卻已經是紅了眼:“哼,你不是說,從今以後叫做超軼主麼?御龍天不屑如何,又與你何干!”
超軼主終於知道,曾經的摯友,已然是入了魔障。他只好長嘆一聲,立地不語:“唉,好友啊,你執迷了!”
而戚太祖呢?奇花八部神源鼎沸,焚木旺火之下,將武道七修武體推至極限,道武合一的奇招,已然上手:“化天地,藏無極,青雲怒馬、復指東!御龍天,接我步武東皇的成名之招,納命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