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他自然被腐蝕是更好的選擇。你這麼做,成本太高了。”
“我也想。但是之前設置了那麼多陷阱和羅網,他卻全都繞了過去,我又能怎麼辦?”
回想着剛纔的對話,胡羨晗在心裡長嘆了一聲。
腐蝕毒素的製作確實很難。倒不是流程難,而是材料非常昂貴,就算以胡羨晗的地位,也需要消耗他將近一半的財產。
欲情粉(用來刺激慾望)、竭腦丹(用來破壞思考能力)、狼眼丸(用來激發貪婪)、迷心丹(用來衰竭精力)、腐化散(用來摧毀意志)、漂浮靈(用來滋生虛榮),再用七份愛意丸來中和,保證服用者能活下去。
綜合作用之下,可以把一個人變成蛆蟲。好處在於,過程是不可逆的,不像那些自己選擇變形的人,還能找到機會(非常渺茫)變回去。
能彌補這些材料損失的,只有王洛的痛苦。而只有這份痛苦,才能彌補胡羨晗因爲判斷失誤而產生的憤怒。
沒錯,他是真的被激怒了。
在他來說,這是很少見的情況。不只是因爲王洛的計劃給整個羣體帶來的損失,還因爲王洛行事的理由。
在他的頭腦裡,無法理解和容納正義感。更無法理解---那個如此聰明,遭受過虐待,知道“民衆”的惡;能開殘酷的玩笑,怎麼看都像是自己同類的人,卻如此堅定的站到那些民衆一邊。
明明看到了周圍人的無知,明明察覺到了他們本性中的惡,卻不想墮落,不想去掠奪他們....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這種人存在呢?
之前,決定幹掉這個人,只是因爲王洛的行動傷害到了它們的利益。給花開‘真實毒素’的能力,是想從王洛口中拷問出計劃的內容,然後殺了他就好。
沒想到,這個人所說的真話,竟然比他的行爲要更加殘酷。
那種爲別人好的意願,那種死也毫不在乎的想法。算什麼!啊?到底算什麼!
倘若是第一次見到,它還不會在意。但是,這個時代,站在最高處的恰恰也是這種人。
這就實在是太難以忍受了。那種人,竟然不是獨一無二的,作爲普通人,竟然也會有這種做法!
倘若有習慣黑暗的人,突然被迫直視太陽,無法閉眼,那大體就能理解他所感受到的痛苦。
懷着決心,感受着痛苦,它慢慢從巢**退出去。皮還在洞口,順着慢慢鑽回去,過了一會兒,他就又變回了那位俊逸儒雅、英氣逼人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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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老師的決定?”
樑思嘉裹着一件--非常厚實,冬天纔會有人穿的大衣,坐在小板凳上,垂頭喪氣的問着。
這次,胡忠沒有按約定的時間去和她會面。樑思嘉在那個會面點等了好久,實在等不到,又不便會去,於是選擇到這個落腳點來。
這本來是正確的做法。但不幸的是她在半路上正好遭遇這場大雨,全身上下淋個通透。
“沒錯。”胡忠把抓捕王洛的事情對她簡單說了一點(其餘的他要麼不知道,要麼不清楚該不該說)。“他做的太過分,已經沒有拉攏的價值了。”
因爲他對林佑嘉做的太過分了嗎?還是之後的什麼事情?
樑思嘉猜測着,隨後又有些擔心。不讓我來行動,是因爲我沒能按老師原本的要求執行嗎....
她看向一旁容貌秀麗的花開。她並沒有什麼需要遮掩的地方啊?爲什麼之前總是蒙着臉呢?
不明白的事情很多,一時也想不清楚。從門縫中,她看到了另一間屋子裡的王洛。他斜靠在疊起的被褥上,一動不動。
“他死了嗎?”是因爲我找到老師太晚了,沒能把那個讓大家都受益的計劃告訴老師,所以老師殺了你嗎?
真可惜。
“沒有。”胡忠回答道。“用了真實毒素。失去行動能力。之前,很是胡言亂語了一番。”
嗯?那就是說,只能說真話?“那我可以去問他幾個問題嗎?”
“隨意。”
胡忠這麼說着,看了一旁的花開一眼。
樑思嘉走到王洛面前。“你愛上我了嗎?”
“沒有。”
果然如此。不過,之前的他,應該會用更婉轉、更曲折的方式來回答吧。
此刻,王洛的聲音顯得低沉而嘶啞。細看時,雙眼裡也沒有了過往的神采。“爲什麼呢?”
“惡臭的味道。”
什麼!!!混賬,誰臭了!她匆匆忙忙的聞了聞自己身上。
不止是臭味,任何異常的味道都沒有啊。“你是什麼鼻子!哪裡臭啊?”
“靈魂的味道。”王洛說。“靈魂上散逸出來的腐臭味。”
“那他們呢?”她一怒之下,沒有否認,而是說出了這樣的話。“胡老師呢?胡忠呢?那個女人,花開的呢?”
“胡羨晗那裡,聞不到臭味。也許是被掩蓋了。胡忠靈魂裡的臭味,比你的要濃重,但也並不是太厲害。”
“畢竟他只是條狗,連壞都沒法壞的太厲害。”
這句話的聲音不小,胡忠聽見了,頓時勃然大怒。他衝進裡屋,奔到王洛面前,一拳猛擊在王洛鼻子上。
王洛當即向後倒了下去,被擊中的部分鮮血迸流。“你幹什麼!”樑思嘉攔住他。“揍他又有什麼用?他現在又感覺不到!我在問話呢!”
“給他個教訓...”胡忠低聲嘟囔着。“好了,你問吧。”
樑思嘉把王洛扶起來,爲他擦去臉上的血。“還能回答嗎?”
“可以。”王洛的聲音愈發虛弱了。
“那個叫花開的女人,”她看了一眼花開。“她的靈魂,是什麼味道?”
門外,花開也走近了,似乎是想聽聽王洛對自己的評價。
“她身上散發的是一種淡淡的清香。能犧牲自己,來爲重視的人報仇,這是很可貴的。”
“就算她背叛了你也是這樣?”樑思嘉的語氣有些酸。
“就算她背叛了,終究也一定會明白,對她好的是誰。終究會明白,這份善意有多寶貴。以她的性格,一定會重新站到我這邊。”
王洛說出這番話的時候,門正好開了。進來的是打着傘,渾身是水的胡羨晗。
他,應該也聽清了這番話。在場的三人一起看向花開。
樑思嘉驚訝,胡忠警惕,胡羨晗似乎在審視。而他們注視的對象,則瞠目結舌,不知所措。
一時間,場面十分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