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被一語揭破,那人心中不禁微驚,但隨之又恢復了一向的傲然。凝聲道:“哼,風雷和胡琴兩情相悅,怎麼會突然間鬧着要分手?定是你從中作梗,想要乘人之危。現在你還下手害得風雷廢功,這個仇,龍虎門一定會向你討回來!”
這番說話當中滿是一廂情願,那人講起來卻又顯得理直氣壯,看來不論真相究竟如何,他都先相信了自己這番話,再聽不進去任何解釋的了。如此自以爲是的人,倒也少見。這樣的人在龍虎門之中,陳勝記憶所及,便只有一個而已。
啞然失笑之餘,陳勝仔細向那人面上瞥了兩眼。只見他相貌生得倒也可算英俊,就是神情太過陰沉,活像天生有憂鬱症一樣。頭髮放下來遮住了半邊眼睛,也不知道他爲何會選擇這種妨礙自己視力的髮型。再加上剛纔他顯示的掌法,則此人身份,已是呼之欲出。陳勝點點頭,問道:“你是龍虎門的王小龍?丐幫幫主洪東的徒弟?”
那人傲然道:“不錯,我就是王小龍,家師正是丐幫幫主。既然知道家師和我的名頭,你就該知道降龍十八掌和打狗棒法專打天下奸邪之輩。你毀了風雷的右臂和一身修爲,如此殘害龍虎門兄弟,我王小龍絕不與你善罷甘休!”
“哈哈,洪東前輩一生明辨是非,想不到老來居然收了你這麼個徒弟,畢生英明毀於一旦,可惜可惜。”陳勝哂笑搖頭,隨之道:“好。陳某現在就住在麗思卡爾頓酒店。你自己也好,龍虎門全體也罷,總之只要想算賬的,都儘管來吧,陳某等着你們。呵呵,降龍十八掌,降龍十八腿,都是好大名頭。希望不要像王風雷的冰火七重天一樣,虛有其表,連陳某一拳都接不下就好。”
王小龍狠狠盯了陳勝一眼,道:“麗思卡爾頓酒店吧?好!三天之內,龍虎門定來領教。”轉身過去抱起王風雷,又向胡琴盯了一眼,恨恨道:“你這個水性楊花的淫賤女子,風雷對妳這麼好,妳竟然移情別戀,勾搭上別的男人?我王小龍最恨就是妳這種賤人!從今之後,龍虎門和你們參幫誓不兩立!若不將參幫揪整個連根剷除,我王小龍的名字就倒過來寫!”
胡琴原本見王風雷被廢掉了一身武功,心中還略覺愧疚的。然而王小龍說話竟然如此絕情,胡琴也不禁動了氣。她反脣相譏道:“王風雷對我好?哼,他從來就只會說些甜言蜜語,幾時爲我付出過些什麼?還說什麼要剷除參幫?呸,忘恩負義之輩!賭精叔和老幫主的兩筆賬,參幫還沒和你們算呢。想對參幫動手,便儘管放馬過來,看最後究竟誰滅了誰吧。”
四精之一的賭精,被王小虎的母親媚娘騙服下冰火極樂丸而死。酒精被王伏虎以九陽神劍打得幾乎變成殘廢。參聖因爲與王伏虎拼鬥而遭白蓮教主東方無敵暗算,成爲又盲又啞,手筋腳筋全被挑斷的廢人。另一方面,金鵬救活了馬小靈,王風雷因金鵬而修成冰火六重天,王小龍也被贈予過萬年參皇。總體說來,龍虎門從參幫這裡着實得到過不少好處。但王小龍這時候卻來喊打喊殺,教胡琴如何能夠不發火?
胡琴說的全是事實,王小龍不能反駁。但他卻自然有自己的一番道理。但見他理直氣壯道:“我們龍虎門全是正義之士,你們參幫則作奸犯科,無惡不作。自古正邪不兩立,別以爲一點小恩小惠,就能收買得了龍虎門。咱們就走着瞧,看誰滅了誰吧。”扔下一句狠話,帶着王風雷轉身就走。片刻之間,已然去得遠了。
正邪不兩立……說起來,其實參幫的最大財源,來自對人蔘種植和銷售的壟斷。此外,金鵬接任幫主後,又進軍家畜飼養業、房地產業、建築業、以及文化娛樂業。這些都是正行生意。作奸犯科四個字,還真安不到參幫頭上。說什麼正邪不兩立,王小龍自命正義,也未免自命得太過分了。
看着王小龍逐漸遠去的背影,陳勝禁不住連連搖頭。雖然根據資料蒐集,早知道這位龍虎門的二當家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但資料終究是死的,哪裡比得上真正接觸來得直觀?所以現在陳勝就發現,原來王小龍比起自己想象之中,還要更加討厭。只不過這樣的人雖然討厭,卻又不是真正的大奸大惡。究竟要如何處置,可當真煞費思量了。
和龍虎門之間的事,終爲後話。眼下該做的,卻是趕緊離開這裡再說。陳勝回首看了胡琴一眼,也不說話,放步就向奧林匹克公園的停車場走去。胡琴自覺心虛理虧,也不敢開口和陳勝說話,只是低着頭快步跟上,那低眉順眼的神情,十足十就是一名受了氣的小媳婦。
半個多小時之後,陳勝回到了麗思卡爾頓酒店。卻見金鵬早已經在大堂裡坐着等候了。乍見兩人回來,金鵬立刻站起迎上,笑道:“陳兄,琴,你們回來了?”卻是一句沒啥意義的廢話。
伸手不打笑面。陳勝站定向他點點頭,道:“上房間再說。”徑直走向電梯。金鵬連忙跟上,一面走,一面也沒忘了和胡琴相互打眼色。先前金鵬確實是在開會,所以把手機關掉了。但即使關了機,還是可以發短信留言的。胡琴就是在剛纔回來的時候,發了條短信過去。金鵬開完會之後出來,立刻就受到了短信。他片刻都不敢耽擱,直接就過來酒店了。
三人揮刀房間,在客廳中坐定。陳勝率先問道:“金兄,剛纔胡琴說,你和酒精拿了主意,要把她許配給我,究竟有沒有這回事?”
沒有等金鵬答話,胡琴已經率先站起,柔柔弱弱地低聲道:“沒有這回事。陳大哥,剛纔我之所以這樣說,只是想讓王風雷死心,不要再來糾纏我而已。連累了你,是我的不對。要打要罰,我都甘心承受,絕無怨言。”一語既畢,她向着陳勝來了個九十度的深深鞠躬。然後就保持着這個姿勢,良久不肯起身。
剛纔說謊,已經是錯。若然爲了掩飾這個錯誤,而再說另一個謊言的話,那就更加大錯特錯了。雖然,胡琴可以和金鵬暗地裡串通,讓金鵬替自己圓謊。但天底下沒有永遠的秘密。一旦真相泄露,則陳勝不但會對胡琴生出不滿,連帶着還會對參幫也生出不滿,甚至很可能愛人做不成,反成仇人了。
胡琴是位冰雪聰明的女子,當然明白其中利弊。所以這時候她便選擇了說明真相,並且自動認錯。如此一來,還可以求得陳勝的諒解,彼此還有機會成爲愛人,至少不至於弄巧反拙。可以說是最明智的做法。
搞明白了不是金鵬和酒精自作主張,企圖把自己綁上參幫的戰車進行操縱,陳勝原本嚴肅的面容稍微放鬆了一些。金鵬則嘆氣道:“唉~琴,妳這樣也太亂來了。其實妳之前和王風雷不是好端端的嗎?幹嘛又突然鬧分手?好吧,就算要分手,也該找我去說啊。爲什麼要把陳兄推出來呢?簡直……唉~胡鬧,胡鬧!琴啊琴,妳這樣,讓我說妳什麼好呢?”
胡琴擡起頭來,倔強地道:“鵬哥,我沒有胡鬧。我只是忽然開竅了,明白了什麼人才是值得讓我愛的,什麼人則不值得,就這麼簡單而已。王風雷,這種花花公子,永遠只懂得說一些沒用的甜言蜜語,當人家需要他的時候,他卻永遠都不在。我胡琴又不是天生欠了他的,爲什麼就要這麼賤,自動倒貼上去?所以我們完了,就這麼簡單。”
頓了頓,胡琴回眸望向陳勝,柔聲道:“但是,陳大哥就不同了。是他從劍妖手下救了我。要不是他,我這時候非但清白不保,甚至很可能已經被殺掉了。比起王風雷,陳大哥絕對要好得多。”
陳勝皺眉道:“胡琴,妳這種感情叫做感激,和愛是完全不同的兩回事。不要把它們混淆了。再且,我當時出手,可不曾想過要妳這樣報答的。”
“我知道啊。陳大哥你施恩不望報,是真正的男子漢。”胡琴笑了笑,堅定地道:“所以,若然像陳大哥你這樣的人都不去愛,試問我還能愛誰呢?陳大哥,難道我就當真這麼討厭,讓你連一點機會都不肯給我嗎?”
討厭?當然不可能。像胡琴這樣一位美麗少女,除非心理變態者,否則沒可能有人會討厭她吧。至於把王風雷廢掉,那也是陳勝自己的決定,倒和胡琴沒什麼關係。
彼此修爲相差得太多了。所以當時,陳勝其實完全可以抽身離開,又或者只讓王風雷受點輕傷便了事。但問題在於,面對一個咄咄逼人,招招奪命的傢伙,陳勝又有什麼理由要處處照顧他?又憑什麼要逃走?所以……你要戰,便作戰。拳腳無眼,打死無怨。
是不是要給機會胡琴呢?陳勝不置可否。他站起身來,淡淡道:“時候不早了。相信金兄和胡琴小姐也有自己的事要忙,這就請便吧。好走,不送。”
沒有能夠立刻得到答案,胡琴禁不住一陣失望。但她也知道這種事情急不來的,故此並沒多說什麼。而金鵬只要保證參幫和陳勝的關係不變,便已經滿足。至於陳勝和胡琴怎麼樣,這種感情上的私人事情,金鵬不想更不敢插手干涉。當下拉上胡琴,告辭而去。
陳勝則搖搖頭,回到臥室之中,盤膝結跏跌坐,雙手結印,閉目緩緩呼吸吐納起來。不多時,便已進入物我兩忘之境,把這樁不知道究竟是緣是孽的事,徹底拋諸腦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