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鬼正是之前墳地張望的董小玉,她在這裡出現,本來是要埋伏從此經過的秋生。這也是秋生自己倒黴,在燒香時說調笑的話,以至與鬼結下了因果,女鬼一縷情絲應在他身上,通過這種精神上的聯繫,就能預料到秋生的經過位置。
這纔是真正了不起的地方,女鬼對秋生的監控,不是從遠方“看着”,而是藉助這種因果或孽緣,能預測秋生的行動。如果黃超剛纔打昏了秋生,女鬼哪怕不知道秋生出事,卻也不會在這個路口出現。
種種超距、不依賴介質、純概念的聯繫,在女鬼與秋生看似普通的互動中,表現得淋漓盡致,將中魔以下的世界原理摧毀殆盡。
黃超就這麼平平從樹枝上站起身,烈烈晚風吹過,黃超道袍飄揚,整個人卻在樹枝上不動如山。小玉眼光一凝,看到黃超腰間的桃木劍。其中驅邪的力量,甚至讓她眼睛微微發痛,不得已轉開目光。
黃超看着董小玉,沒有專門開眼,此時董小玉的形象,是她主動顯形呈現的,這是一個正常的美女形象。她因爲桃木劍而移開目光的細節,也沒能逃開黃超的眼睛。黃超心中暗笑:“道士就是個燒錢的職業,只說每次做墨汁,需要殺一隻公雞,就不是普通人能夠承受起。道士一身裝備,全都要古董或者特殊材料纔好用,這更不是一般人能置辦。”
那雞血也不是一整隻雞的血都能用,一隻雞隻能用上小半碗熱血,在生產力低下的時代,就相當要命。哪怕到了現代,也不容易找齊,這種公雞得是放養,打了好幾年鳴有足夠陽氣才管用。藥物催熟的雞,連狐女都不愛吃,更不用想它們的驅鬼效果……
“你是什麼人?”小玉問道,她臉色帶着藍白的光,在不斷變化中,樹林裡霧氣升騰,樹木彷彿因此而瘋長,枝椏形狀變得尖利而詭異。鮮紅的禮服,在幽藍光芒襯托下,顯出一種深沉的血腥位。
她緩步向前邁步,慢悠悠道:“道士,你爲何阻我去路?”她腳下踏足之處,有無數黑影滾動散開,就像地面有無數毒蛇在騷動。
一切都是小玉帶來的幻像,如果對方有“造化”的手段,黃超這時候恐怕已經果斷轉進。黃超長聲笑道:“小玉姑娘,打個商量如何?秋生無意得罪,放他走路,姑娘轉世投胎,重新開始,豈不美哉?”
伴隨着說話,黃超從胸前抽出自己製作的五帝金錢劍,秦半兩、漢五銖、開元通寶、宋元通寶和永樂通寶組成短劍,靠着紅繩連接,明明沒有力學強度,卻在此時閃耀着無堅不摧的堂皇大氣。月光照在劍上,金錢劍被激發,閃耀燦爛光明的金光,刺破了森林中的層層陰氣。
中國古錢具有很強的文化屬性,自秦始皇統一幣制,中國錢幣就形成了“外圓內方”的定製,取其象天法地。這其中蘊含着中國古代天圓地方的宇宙觀和哲學思想。同時,中國民間自古就有佩戴錢幣以擋煞、防小人、避邪、旺財、祈福的習俗。金錢劍以劍爲形,則將古銅錢中鎮煞斬煞的功效發揚到極致。
銅錢尚有祈福的功效,金錢劍就是戰鬥功能了,斬煞擋鬼破小人,功效都是用來對抗惡意。黃超將自己周遊各個世界的銅錢結合,做成一把大五帝金錢劍,經過自己親手開光,不但有了針對鬼物的剋制能力,還與自己心神有了隱隱的聯繫。
“恐怕這就是法寶的預備役。”黃超想道。
黃超一點金錢劍,“眼中精光一閃,金錢劍滴溜溜一轉,灑下萬道金光”,這,纔是真正的修仙範兒啊。對面的小玉被他搞得一愣,下一刻,金錢劍強烈的威能,讓她停止腳步,露出深深的忌憚。
真理在大炮的射程之內,跟鬼講道理,道理便在金錢劍的攻擊範圍裡。沒有這樣的殺器祭出,小玉根本不會跟黃超好好說話,早就暴露本相來殺他!
遠遠的秋生已經騎着自行車過來,車把上插着香火被風吹拂,撒下一路香火氣息。他哼着變調的歌曲,在樹林中深一腳淺一腳蹬着。黃超一隻手握住了袖子中藏着的八卦鏡。
道門這些東西,黃超自己就有全套,根本不用借九叔的傢伙。華山派傳自郝大通,這是正經的全真派傳承,門派服飾還都是道裝;而黃超當年在終南山潛修,重陽宮裡更是貨真價實的牛鼻子道士。所以這一套道士的吃飯家伙,黃超還真不少,雖然武俠世界從來都沒有卵用……
奇妙的事就在這裡,他從那些世界拿來的法器,到了這個世界都有着同樣的效力,這使得他剛成一個修道者,立刻就換上了全套裝備。開元通寶最是奇異,那是他自己鑄造的貨幣,從來沒經過百姓使用,不可能沾上什麼陽氣,可就因爲它的概念,便在這個世界顯出極大威勢。
“你想怎麼樣?”小玉忌憚地問道。
黃超聞言發笑:“哈哈哈,這話應該我來問纔對,小玉姑娘你已經是鬼,爲什麼還要接近秋生?這世界人和鬼不能在一起,你若是喜歡他,理當遠離他,放他一個人生活,請你雙手不要再緊握。若你因爲他在墓地言語有冒犯,我立刻抓他過來,給你賠禮道歉。”
“你?!”小玉露出憤怒神色,黃超的話相當嚴密,將一切可能都堵死了。她心中愛慕秋生,不過是被他模樣和輕佻吸引,真沒有什麼感情,她在吸收秋生陽氣時,可沒有絲毫憐惜之心……
厲鬼本就是怨念深重,若是能夠講理,也就沒有那麼多可怕故事。心中的暴戾情緒衝上來,小玉表情扭曲,心緒一動,立刻化爲毀滅黃超的衝動。“你給我死!”小玉一聲大喝,人頭化爲鬼物的猙獰模樣,頭髮炸散,宛如鋼針直立。
下一刻她的人頭飛起,像一顆流星錘砸向黃超。而轎子旁邊的幾個紙人也隨着消失,他們從黃超腳下出現,不是快速移動到此,就是憑空在此出現。八隻慘白的手一起抓向黃超的身體。
黃超桃木劍不知何時已經到了手中,他人在樹枝上微動,左手劍尖一跳,一招靈動的劍法霎時挑中紙人的手掌,八隻手同時發出炸裂的火花,消散在空氣之中。
他空餘的右手則做出奧妙的手勢,隨着劍指一動,金光籠罩的金錢劍刺破空氣,迎向小玉飛來的人頭。空中一聲炸響,霧氣彌散,其中深沉的陰氣,讓黃超的視線都受到阻礙。
小玉的身體,在這一刻也接近了黃超所在樹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