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沙漠。
這是一片浩瀚無邊的沙漠,金沙飛揚,一眼根本望不到頭。更是炙熱無比,空氣都好似變了形。
黃昏下,一對人馬緩緩在沙漠中行走着。
這是一支商隊,莫約有三十來人,馱着的是中原的瓷器、絲綢等物,前往金輪國交換更稀有的珍珠寶物。
領隊的是一個青年,這青年皮膚黝黑,嘴脣乾裂,身上披着些破布,看起來極爲落魄。
但誰也想不到,在一個月前,這青年還是江南一帶赫赫有名的貴公子張清。
張清出生巨賈之家,爲人上進,不沾酒色,一心想要考取功名,光宗耀祖。
但家族卻因捲入了一場席捲武林浩劫,中落了下來,就連父母也丟了性命,重振家族的重擔便落在了他的身上。
而眼前就是家族的最後一單生意,若是成功了,尚有翻身餘地。但若是失敗了,那整個家族都會落入深淵之中。
張清擦了擦額頭的汗水,雖然現在已是黃昏,卻依然熱的令人恨不得把身上衣裳都脫光。
只是用不了多久,這熱氣就會消失,接着而來的就是刺骨的寒意,風颳在臉上,像刀子一樣,割的肌膚生疼。
“這該死的沙漠,真他孃的熱。”
當年那位溫潤如玉的書生公子,如今也學會說髒話了。也是這些髒話,讓他和隊伍中的其他人拉近了不少關係。
張清又擡頭看了看掛在空中,那即將落下的巨大火球,呢喃道:“沙漠的太陽,真是令人討厭。”
事實上,張清原本就不是那種貪花好色的富家子弟,也並非整日宅在家中矇頭讀書的書呆子。
他也曾遊歷中原,見過各式各樣的太陽。有的太陽溫柔如處子美人,有的剛烈如虯髯大漢,有的絢爛多彩,有的迷濛似塵……
可他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太陽。
雖然是同一個太陽,但這太陽到了沙漠上,就忽然變得又狠又毒。
像是要把整個沙漠都燃燒起來,像是要把人體內的水分蒸發一空,活活渴死一般。
而等到了夜裡,卻又冷的死人,連骨髓都是要凍僵了,前幾天商隊中就不小心凍死了兩個人。
白天和夜裡,完全就是兩個極端。
這該死的沙漠。
“東家,你快來看,這是什麼?”
前面忽然有人喊了一聲,語氣中帶着驚異之色,似乎是發現了什麼了不得的東西。
張清趕忙上前,這一支商隊是張家最後翻身的資本,不容有半點損失。
與他同時行動的,還有一個喚作木託的老年人,是商隊進入沙漠的嚮導。
這位老人至今已經有七十來歲了,早已不做嚮導的生意,若非以前張清的父親對木託所在的部族施下過重大的恩情,否則也請不動這一位老人。
木託鬚髮皆白,臉上溝壑縱橫,經常一整天不說話,只是“吧嗒吧嗒”的抽着旱菸。
他很少雖然很少開口,但這沙漠之中。無論那個國家,那個部族的語言,他都精通的很,說得自然流利,就和那邊土生土長的人一樣。
他不但精通沙漠各部族的語言,還會精通駱駝的“語言”,駱駝無論想什麼,他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而他想要駱駝去做什麼,那些畜生也會乖乖聽話。
除此外,木託還有五十二次橫穿沙漠的經歷,幾乎從未出過差錯。
這沙漠中任何奇特的事物,他都知道的一清二楚。任何的危險,在他的提示下,都可以規避開來。
這一次商隊能夠如此順利,木託可以佔一大部分的功勞。
可號稱“沙漠百事通”的木託,在此時也有些傻眼了,因爲眼前這個物品,是他這一輩子都沒有見過的。
這是一個圓球,莫約比人的腦袋還要大上一些,上面有着繁複的紋路,散發着一層光芒。
它漂浮在半空之中,竟給人一種強烈的壓迫感,彷彿這不是一顆圓球,而是一輪光耀諸天的大日,一輪清輝播撒天地的皓月。
它是至陰至陽的結合,是完美的具體表現。
可以仰視,可以膜拜,卻不可觸摸,不可褻瀆。
“老老老爺子,你知道這是什麼麼?”旁邊的護衛眼睛瞪大,說話都是結結巴巴的。面對這顆圓球,他險些跪拜下來。
木託滄桑的眼睛中一片凝重,仔仔細細的看了這圓球半響,緩緩道:“不清楚,我在沙漠生活了幾十年,從來也沒有聽過這樣的東西。”
“我們……繞路,不要和“它”碰觸。”
張清咬了咬牙,這一輪圓球或許是寶物,或許價值連城,但同樣也可能是不詳的災難,會將原本就已跌入低谷的趙家拉入深淵之中。
他不敢冒險。
木託也點了點頭,行走沙漠,還是穩妥爲重。
這圓球太奇特了,還是不要去沾染爲好。
“知道了,少當家,我這就去通知其他人。”商隊中一個護衛轉身,就要去通知其他人。
“等一等。”少當家張清忽然開口,只是他的聲音之中竟不知不覺的帶着惶恐之情,額頭上也滲出了冷汗。
“怎麼了?”那護衛疑惑道,又不禁多看了張清兩眼。
這位少當家是讀書人,卻沒有那種腐朽柔弱之氣,反而頗有將領風範。即使是家族遭受重重創,卻並未表現出太大的情緒波動,穩重得很。
用那些說書人的話來說,就是:每臨大事有靜氣。
可在此時,他的聲音惶恐,額頭冒汗,就連身子也微微的戰慄着,到底是想到了什麼可怕的事?竟如此失態。
張清長長的呼吸了幾下,情緒總算恢復了正常。他咬了咬牙,凝重道:“叫人騰出一個駱駝出來,再找一個箱子,把這……“神輪”上去。”
“少當家,這東西來歷不明,可能招致災禍,最好不要去動它。”木託凝重道。
以往木託的建議,張清往往都會仔細思考一番,然後做出決定。
當然,絕大多數時候張清都會同意木託的建議。
可在此時,張清卻搖了搖手道:“老爺子,我意已決,把它帶上吧。”
這本就是張清的商隊,對方不聽,木託也不會堅持。
而且經過這些日子相處,木託也明白張清是個謹慎穩重之人,他帶上這東西自然別有深意,念及此處,木託忍不住問道:“少當家,莫非你認識此物?”
張清道:“我不認識。”說罷就轉過身:“把它帶上,我們再行一段路,就準備休息。”
“是,少當家。”
實際上,張清的確是不知此物到底是什麼東西。他也並不想把此物帶上,那怕此物價值連城。
之所以讓他做出這番詭異舉動的,則是剛剛一股縹緲的聲音在他腦海中迴響。
“帶我一起走。”
這一道聲音憑空響起,,沒有絲毫情感,不類人聲,倒像是九天之上神魔發出的聲音。
更有一股難以形容的威嚴瀰漫而出,彷彿帝王詔令,絕不容人反對。
膽敢質疑或反對,立刻就要抄家滅族,死無全屍。
他只能將這球帶走。
“不知到底是福是禍。”張清搖了搖頭,暗忖道:“可千萬不能再出什麼差錯了。”
……
張清他們的運氣很好,不久後竟然找到了一個小小的綠洲,晚上便在綠洲之中安營紮寨。
“大家好好休息,我們明天繼續趕路。”
吃了乾糧後,張清站起身子,讓商隊衆人早些休息,又吩咐了了兩個心腹手下,四下檢查看看有沒有遺漏。
很快,檢查的心腹手下回來了。
“少當家,這一邊沒有任何差錯,一切如常。”其中一人回覆道。
“我這邊也沒有……啊……你們快看,船,天上有船飛過來了!”
第二個手下正在彙報情況,忽的面色一變,神態駭然,彷彿是瞧見了世上最不可思議的事情。用手指着張清後面,哇哇大叫:“真的有船,你們快看?”
沙漠?船?還在天上飛?
這傢伙怕不是腦袋熱出毛病了。
張清搖了搖頭,但旋即神色一變,想起了一個可怕的沙漠傳說,他忙的回頭一看。
果然,天上真的有一艘船向綠洲所在之地飛了過來。
“不好,是飛天船,“沙漠七煞神”來了,快叫大家做好準備。”張清連忙大喊出聲,神情前所未有的慌張。
當商船所有人匆匆忙忙從帳篷中趕出來時,天上的那一艘船已經飛了下來,停泊在衆人面前。
商隊中有人擦了擦眼睛,在這又可怕、又詭秘的沙漠之中,無論發生什麼驚人的事情,都不會奇怪,但他們實在做夢也也想不到,會看見一隻船。
這裡已是大沙漠的中心,船是從哪裡來的?
還有一些人提前做了功課,瞭解沙漠中的奇聞異事,此時紛紛面色大變,驚駭欲絕,腦海中同時回想起兩個詞。
飛天船!
沙漠七煞神!!
傳聞中,沙漠七煞神是整個沙漠最可怕的一夥強盜,最核心的人物一共有七個,這七個都是自屍山血海中殺出來的可怕人物。
一般的貨物他們根本看不上眼,只有那些價值連城的珍寶纔是他們的目標。凡是被他們盯上的目標,從來就沒有失手過。
而且這沙漠七煞神個個都是心狠手辣的人物,殺人劫貨一條龍服務,他們一旦行動,便註定了血流成河。
除卻偶爾有寥寥幾人逃脫,傳播他們的名聲外,絕大部分的商隊都是屠戮一空。
他們在每犯下一起案子後,就會以血跡繪出七個人影的模樣,作爲他們的標誌。
對了,據傳聞,他們犯案時會乘着一首飛天船,在星河滿天的夜晚從空中降落,然後展開一場血腥的殺戮。
眼前的情形,和傳說簡直一模一樣。
但見眼前這船長而狹,船頭和船尾,都雕刻着細緻而精美的裝飾,華麗的船艙四周,還懸着一顆顆夜明珠。
別人都留意船上時,張清卻留意在船底。
船底裝着兩條細長的滑板,看上去像是雪橇,卻是用極堅韌、極光滑的巨竹削成。
當張清再擡眼向船艙看去,便瞧見了兩個血衣童子正用一大條一大條新鮮的肉喂一羣金翅鷹。
血衣童子的腰畔,還有一條銀光閃閃的長鞭。
張清是個極聰明的人,還曾遊歷大江南北,見多識廣,很快就堪破了這飛天船的奧妙。
想來飛天船最關鍵的就是在鷹羣和下方的長板上。
這殺漠七煞神也不知用什麼法子,訓練了這鷹羣。
鷹能飛天,且它們的力量不俗,有時連一整隻羊都能提起來,長板滑行一段路途,再慢慢帶動一隻竹製的輕舟,並非難事。
而且鷹的耐性極大,有時候爲了等人死而去吃他的肉,不惜在空中盤旋幾天幾夜,也不怕它們半途而廢
更何況,飛天船上的鷹十分神駿,就連羽毛都沾着金黃色,非是尋常神鷹能比。
“找到人了?”屋子裡有人發出悶雷般的聲音。
“回稟三煞神大人,已經找到他們了。”血衣童子恭敬的說道。
“好!”
船內有腳步聲響起,一重一輕。
輕的若有若無,好似飛絮落地。重的如擊擂鼓,咚咚有聲。但這兩者合起來,就形成了一種奇妙的節奏。
虛實相合,陰陽互補。不知磨練了多久,纔有眼前這般狀態。
由此可以推想,兩人定然精通合擊之術。
很快有兩人走了出來,率先走出的是個鐵塔般的漢子,肌肉虯結,面上有一道長長的刀疤。
衆人皆是以爲此人是發出重重腳步聲之人,但很快就驚訝的長大嘴巴。
原來這人看似厚重,但鞋子落在地上,卻是輕巧無比,幾乎沒有任何聲音發出。
“咚咚咚”
緊接着,重重的腳步聲響起。
又有一人走了出來,卻是個膚若凝脂,面容嬌媚的美人兒。
其形容如畫,更散發出慵懶和嫵媚的氣息。款款走來,腰肢輕搖,即使衆人知道她很有可能是七煞神之一,卻也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但旋即又有眼睛很尖的人怔住了,嘴角抽了抽。
這位“美人”似乎有喉結,而且某個地方似乎也格外的平坦了。
“小人張清,見過兩位煞神大人。”張清躬了躬身,禮節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