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冴子碰到平野時,他已經用光了子彈,正揮動着一把刺刀,全身都是鮮血,隨時可能倒下。周圍一堆屍體,幾乎壘成了小山丘。
冴子簡直認不出判若兩人的平野,幸好,靜香那舉世無雙的兇器她還是認得的。
冴子微微一笑,能和當年一起逃出生天的同學重逢,她還是很高興的。
她腳步一滑,如同沒有體重般飄出數米,不染一絲煙火氣。同時,兩道雪亮的劍芒從手中滑出,在半空中化作無數道細小的劍芒,準確的刺入每一具喪屍的脖子。
已經太過熟練了,“玉女素心劍”隨心而動。
她此時使用的,卻是兩柄細長的雙刃劍,刃長80釐米,沒有劍鐔,直刃無曲度,佈滿魚鱗狀的細紋,雙劍的長度也一樣,沒有長短之分。
不管是玉女素心劍,還是生死輪迴,都是用中式的雙刃劍發招的,能夠拋棄日式打刀,證明冴子已經從“二天一流”中超脫出來,構建出真正屬於自己的劍法。
在喪屍羣中穿行,冴子的速度沒有任何生澀停頓,就像是在平地上跑步一樣,不過半分鐘就來到了平野身前。
此時,他已經瀕臨極限,數名喪屍同時撲上,他卻沒有反抗的餘力了。
冴子毫不慌張,輕旋劍柄,從劍柄的底部,彈射出另一道劍刃!
此時她手中的劍,劍柄在中間,兩側延伸出80釐米等長的直刃,左右手各一,橫於胸前,雙劍平行。
她的手腕,開始左右抖動,同時腳步輕移,將力量傳導到手腕。半秒不到,兩柄劍,四道利刃,已經幻起極速的利刃風暴!
在冴子面前扇形區域裡,盡是一片淒厲的劍芒,無數銀光彷彿波濤一般涌向敵人,幾乎瞬間就將面前三米之內的所有喪屍清空。
劍芒如水銀瀉地,涌向平野,卻在靠近他的瞬間擦身而過,將其身後的喪屍斬殺!
那是極端可怕的控制力,每一道劍芒的角度,都由冴子精確控制,沒有任何誤傷的可能。
生死輪迴雖然精妙,但畢竟只擅長借力,面對喪屍,如果等着它慢悠悠的攻擊你,那就太沒效率的。
冴子明白這一點,所以後來才轉修玉女素心劍,這套劍法,卻是極致的“傾攻”之劍,可以在錯身而過的瞬間刺出幾十劍,殺喪屍自然非常效率。
冴子一直在尋找將兩者結合的方法,經過四年的探索,藉助特意打造的武器,纔有所突破。
劍,在斬出去的同時,肯定會有一部分力量被浪費,即使是最頂級的劍客,也不可能將自己的每一分力量都用來傷敵。
利用生死輪迴的借力法門,冴子另闢蹊徑,在出劍的同時,“自借力”將劍上多餘的力量融入下一次出劍,生生不息,猶如滾雪球一樣將下一劍的威力不停提升,直到自己身體的承受極限。
名曰,素心輪迴劍。只要在身前三米之內,任何活物都逃不過利刃穿心。
平野頹然倒在地上,似乎難以置信的說道,“……毒島學姐?!”
冴子輕輕一笑,點頭應是,剛想去查看他的傷勢,平野卻苦笑一聲,攔住了。
“太好了,學姐來的真及時……”
他儘量用輕鬆的語氣說話,臉上,卻蒙着一層黑氣。
冴子心中一驚,這種臉色她已經太過熟悉,她連忙查看,卻在他的左手……看到一個黑色的齒痕,從顏色看,已經有十分鐘以上了。
冴子頓時明白,自己還是遲了。
至今爲止,雖然人類的研究者們花費了大量的時間精力,也無法研究出任何延緩喪屍病的方法。
而獵殺者的體質,如果是“被牙齒擦破皮”這種程度的話,是可以抵抗的,但也得大病一場。
如果在本就重傷的情況下,卻又被咬到,那麼……就沒有任何辦法了。
五年前,一起從藤美學園逃生,明明都活到了現在,卻又在剛見面時就要面對更加悲傷的事情。
“學姐,請你……”平野慘然一笑,看着冴子,看着她手中的利刃。
冴子,已經面對過很多次這樣的請求了,五年的戰鬥力,她的同學,她的戰友,也曾這樣要求過她。
每一次,她都無法習慣,無法淡然處之,那每一次死亡,彷彿都壓在了她的心上,非常沉重,非常沉重……
“平野,你也成長了……”感慨的說着,她終於站起身,將一切情感隱藏於心底,使自己成爲一名合格的送行者,見證一名戰士榮耀的死。
一邊的靜香卻從驚嚇中反應過來,拉着冴子的手,眼淚一串串的滑落。
“走好。”
冴子輕聲說着,把劍換到左手,一道劍芒,抹過平野的喉嚨。
冴子緊抓着靜香的手,眼中充滿哀傷,輕聲呢喃,“替男人守住最後的尊嚴……是我們女人的矜持啊。”
——
半小時後,冴子、李煉、歐羅拉三人,以及十幾名頂級獵殺者、二十名普通獵殺者,加上靜香和高城沙耶,在天皇皇宮前重新匯合。
這一小時不到的戰鬥,折損了數名頂級獵殺者,以及四十多名普通獵殺者,如此輕易,如此不着痕跡的消滅。
此時衆人所在的這個皇宮,空無一人,靜悄悄的,沒有一具喪屍,也沒有一個使徒。
草木,一如往昔,打理的井井有條,數種耐寒的植物在微風中擺動。
日式的小花園,佔地不大,別緻的佈局,倒也有幾分禪意。
然而,站在這兒的所有的獵殺者,沒有一個會覺得這裡舒服,因爲差別太過明顯……
虛空中,彷彿被頑童潑上了油漆,連空氣都被染成紅、白、黑三色。
而那些花草,開着三色夾雜的怪異的花朵,彷彿拙劣的抽象畫,讓人心煩氣躁。
所有人的視神經都受到了感染,將錯誤的信息傳給大腦。
從這裡開始,在天照神的精神力感染下,已經化成了彷彿異世界一樣的存在,人類只要身處其中,心底的所有負面情感就會被不停催發出來。
這個過程漫長而無法阻擋,即使是意志再怎麼堅定,也敵不過這種緩慢的,持久性的侵蝕。
而那些普通獵殺者,僅僅數分鐘,就已經瀕臨崩潰。
三色幻界,將原本制定的炮灰計劃破壞得一乾二淨,這些普通獵殺者,已經不能再前進一步。
此時,李煉漸漸明白戰鬼的意思,與天照神的對決,數量是沒有意義的,只有從精神層面壓倒她,纔有獲勝的可能。
無需討論,十八名頂級獵殺者,將是這最後一戰的參與者。
走在血紅色的石子路上,因爲顏色太過濃郁,讓人產生走在血河上的錯覺,而只要這錯覺一產生,那麼腳底下就真的傳來滑膩的觸覺,彷彿石子變成了內臟。
黑色的樹葉飄轉而落,在血河的兩邊形成深厚的暗影,不停顫動着,彷彿黑色的鬼影。而,如果確實這麼想象了,那麼那些鬼影就會真的發出刺耳的尖叫,震懾人心。
擡頭,天上沒有太陽,也沒有月亮,盡是無盡荒涼的蒼白,沒有一絲顏色的差別,彷彿一塊巨大的白色幕布,蓋在衆人的頭頂。
不管怎麼揉眼,看到的世界都沒有改變,充滿了死寂、絕望與狂暴。
“堅持不住的,就立即停下,不要逞強。”李煉提醒了一句。
衆人默然,兩名臉色蒼白的獵殺者道了聲抱歉,深鞠了一躬,便回了頭。
但是……他們剛走出幾步,突然一齊跪倒在地,雙頭抱着頭,臉色極端恐懼,眼中盡是……黑色的絕望!
衆人眼中,原本正常色彩的兩人,卻快速染成了黑色,就像是浸在墨水裡的宣紙,從頭頂開始,快速的蔓延到全身,那顏色彷彿是某種活物,將兩個活人吞吃了下去!
最後,兩個墨色的人形,跪在地上顫抖了一會兒,就停止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