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蕭銑大驚失色。
他認真的看向對面,卻見這些被他認爲南郡水軍的戰船上已然遍置赤旗,其當中那艘最大的樓船之上打着的也不是竇慶的陳國公旗號,而是一個斗大的“陳”字大旗。
“陳?這是誰?”蕭銑驚訝不已,他直接喝問:“你是何人?”
“在下陳棱,添爲吳公麾下西行大總管,見過蕭幫主了。”對面的男子大聲回答,還遙遙的朝蕭銑拱手。
“陳棱?”蕭銑再次瞪起了眼睛,這個名字蕭銑並不陌生。
當初隋殤帝楊廣爲了保證江都的安全可是命陳棱爲大將,往擊杜伏威。杜伏威不敵,接連後撤,由此而成爲天下有名的大將。可以說正是因爲陳棱的存在,江都才安穩了那麼久的時間。
“只是,陳棱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他不應該在江都麼?”蕭銑對此萬分不解。
李欽攻破江都,解救被宇文化及囚禁的諸位大臣的消息,李欽並沒有大肆宣揚。
天下人的注意力都放在李欽得江都百姓之上,卻不太曉得李欽在得到江都百姓的同時還得到了這些原本屬於隋朝的文武百官。他們更不清楚在楊廣已死,他們又被李欽從宇文化及的屠刀中解救了的情況下,這些原本屬於隋朝的人大都心向李欽。
年老的大臣功業心以歇,不願直接加入李欽軍中,但也利用自己的經驗和人脈爲李欽而辦事;至於那些年輕的官員,卻不想浪費自己的年華而學識,他們直接加入了李欽的軍中,接受了李欽的培訓。
陳棱就是其中的一人,現年不到四旬的他胸中的功業心並未消退,他還想着利用自己的餘生繼續建功立業,在世時能夠縱想榮華富貴,過世之後還能留名青史。
故而在李欽擊滅張善安,佔據九江、豫章兩郡,進兵江夏,屯兵於武昌之後,他便向李欽請命,前往南郡說服竇慶舉城來降。
對於這件事,陳棱還是很有信心的。
因爲他不但和竇慶有同僚之誼,手裡更拿着榮國公來護兒的書信。來護兒是即靠山王楊林之後大隋軍中僅存的能夠號令諸將的統帥,其在大隋官場也素有威信。陳棱相信有來護兒的書信和自己的勸說,再加上竇慶本身與他兄長竇抗的不對付,竇慶肯定會動心。
事實也正是如此。
陳棱是在三天前抵達南郡江陵的。他就比岑文本稍稍早了那麼一些時間罷了。
然而就是這麼些許稍早,令他事先在竇慶眼中留下了一個好印象。
雖然只是說了些許寒暄之語,但竇慶能見到從江都逃脫的陳棱已是是歡喜了。
當時,陳棱就勸說竇慶與岑文本會面,進而從竇慶口中得知了蕭銑的打算。
當下,陳棱勸說竇慶舉長江水師並南郡投靠李欽,他拿出了來護兒的書信,以此作爲佐證。在聽說李欽攻江都乃是爲先帝楊廣復仇,並以宇文閥和一干主要叛將的血祭奠了楊廣之後,始終對楊廣存有些許感恩之心的竇慶頓時落淚了。
他爲陳棱說動,決定投奔李欽。
竇慶欲以蕭銑爲資向李欽邀功,爲已身晉升之階,可又覺得這違背了自己方纔對岑文本的許諾,不禁有些猶豫不決。
陳棱看出了竇慶的想法,極力勸說竇慶發兵進攻蕭銑。
他勸說竇慶:“慶公不必覺得這是失信。事實上,只要慶公舉旗易幟,則慶公對蕭銑的承諾將完全作廢。畢竟,那個承諾是南郡太守做出的,而與吳公一方無關。”
“嗯?這麼說也有點道理。”竇慶心動了,他馬上行動起來。
就在岑文本離去後不久,竇慶宣佈易幟。
陳棱爲此找上江陵城中的冰玉閣,將竇慶易幟的消息告知了冰玉閣的人。
冰玉閣是李欽設置在各地的情報機構。憑藉着李欽配置給他們的無線電報機,冰玉閣將陳棱建功,竇慶易幟,蕭銑南返的消息報告給了駐紮武昌的李欽知曉。
得到消息的李欽大喜過望,決定行險一擊:讓四十艘炮艦先行西進與連夜東進的長江水師匯合,趁着蕭銑放鬆警惕的時候,趕在蕭銑的前面阻截蕭銑南返。
“用水戰與蕭銑決一勝負。如果能夠直接蕭銑那自然最好,如果做不到這一點那能在戰鬥中與蕭銑以重創也是不錯的。我們炮艦在水戰中擁有決定性的優勢,只要能夠及時趕到,拿蕭銑就慘了!”李欽抱着這樣的想法做出了決定。
他不在猶豫,在派出四十艘炮艦的同時,他讓商船隊啓程,直接向西,逆流而襲取巴陵城。
在李欽看來在自己取得了竇慶的投靠之後,一戰而定蕭銑的時機已經完全成熟了。雖然在派出了炮艦之後,自己想要攻下巴陵變得困難許多,可只要謀劃妥當,以巴陵眼下的防禦態勢而言,似乎也是大有作爲可言的。
當時,李欽已經從竇慶那邊確定,蕭銑那邊並沒有連夜退兵,似乎他還想着要從公安城裡搜刮一把呢。
蕭銑沒有動作,竇慶和李欽卻不約而同的選擇了連夜進兵。竇慶在當天子夜時分,派出自己水師中最精銳的兩萬人分乘戰艦百餘艘沿着北岸向東,繞過蕭銑的水營趕到了蕭銑的前頭。
蕭銑對此一無所知。第二日他拔寨而起,特地還往江北一觀,卻由於竇慶那邊早就做好了準備,水營之中遍置旌旗,草人,一時間倒也瞞過了蕭銑。
蕭銑安心的南下東行,卻不想最終被陳棱、竇慶、南宮海珠堵在了長江航道之上。
對於這些,蕭銑當然不懂,他現在只知道,自己最擔心的的事情發生了。
李欽和竇慶聯手,想要將自己殲滅於此。
“……真是打得好算盤!想要吃掉我?也不怕崩碎自己一口白牙!”蕭銑恨恨的說道。
戰爭無法避免,那蕭銑也就放棄了所有幻想,他大聲的通告全軍:
“諸位將士們,竇慶老賊背信棄義,與我們的敵人合作,擋住了我們回家的道路。現在,我們的敵人很有可能在我們的家鄉肆虐,你們的兄弟姐妹處於危險之中。將士們,拿出你們勇氣來吧!我們要返回自己家鄉,就必須打贏眼下的這一戰。”
蕭銑功力深厚,眼下運起大喊自然是遠近鹹聞。就連江岸邊的林鳥,也在這一刻被驚起高飛起來。
“這個蕭銑原來也是一個高手啊!”聽着蕭銑的呼喊聲,漫步於江岸林邊的一位手持細長彎刀紫衣女子淡淡的說了這麼一句。
她擡頭看向南邊的江面,正好看見了打着赤旗的船隊和頂着青旗的船隊在大江之上相遇。
“李君竟然已經打倒這裡了麼?”紫衣女子眼睛微微一眯,臉上顯出一份欣喜和愛戀。
她定定的看着,關注起江上的戰鬥起來。
此時,蕭銑的演講已經結束了。他入情入理的說辭,很自然勾起了士兵們心底的擔憂,並將這樣的擔憂化作同仇敵愾的憤怒。
士氣由此而高漲起來。
戰鬥一觸即發,雙方船隊在勁風的鼓盪之下立起了風帆迅速的靠近。
這一段江面乃是微微由東南折向東北的起伏之處,江面頗爲寬闊,最適合兩軍交戰。
因爲是聯合作戰,南宮海珠並沒有擺出自己最拿手的線行陣。他和陳棱、竇慶商議,最終定下來的作戰計劃是:以長江水師打頭陣,衝入蕭銑的船隊之中;待長江水師完成突破之後,南宮海珠的炮艦緊跟而上,以魚貫而出的獨縱陣左右開弓,給蕭銑以最沉重的打擊。
“這一戰,我們要把敵人放倒極近處來打,以充分發揮我們火力優勢。當然,這樣一來敵人也有可能直接攻擊到我們。所以……諸位得做好損兵折將的準備。”在確定了總體戰術之後,南宮海珠回到了自己座艦上,將各艦的綱首都召集過來向他們宣佈這個計劃。
這個作戰計劃是兩邊互相遷就的結果,其中的優點在於能夠大大借用長江水師的戰力,而缺點便在於無法完全發揮自己的優勢。
“犧牲我們不怕!只在於犧牲究竟有沒有價值。這一戰我們一定要這樣麼?”有人對此提出了疑惑。
“蕭銑的水師船隊可比張善安要龐大許多,以我們四十艘炮艦的實力,你確定我們可以獨自消滅他們麼?”南宮海珠面對懷疑,並不辯解,而是反問了這一句。
“這……確是沒有辦法!”對於南宮海珠的反問,衆人皆老老實實搖頭。
李欽軍的戰艦比蕭銑要強大許多,可是這樣的強大,主要在於兩者間的武器和作戰思想上。
真要說戰鬥能力,即使再怎麼狂妄,李欽這邊也不敢說自己這邊能夠全滅蕭銑的水師。要知道蕭銑的水師可有六萬人,大小戰艦近千艘。如此龐大的數量,已然足夠抵消李欽這邊在單艦戰力上的優勢了。
“既然我們無法取勝,那我們就必須要藉助長江水師的實力。如此配合之下,互相遷就取得相應的共識,確定彼此都能接受的作戰計劃,卻是必須的。”南宮海珠微笑的說道。
這也是實情,大家一想就知道了。
於是,衆人更無異議。正像他們自己所說的那樣,他們並不怕犧牲,只怕進行沒有必要的無謂犧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