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心中極度不甘,可杜伏威還是撤退了。
江淮大軍向東北退去,在李欽的陸營還沒有登陸之前,他們走的乾淨利落,連還保有一定軍糧的大營都丟給李欽。
因爲撤的迅速,杜伏威的大軍理所當然的沒有受到什麼打擊,他們一路向東,忍飢挨餓,連夜退入竟陵城東北的汾川縣。杜伏威大軍在汾川縣稍事休整一日之後,補充了一番糧草,便繼續向東,退到清騰縣。
到了清騰縣,杜伏威纔算是鬆了一口氣,蓋因清騰縣已不屬於漢水流域,卻是不必擔心李欽水師和陸營的追擊。
江淮軍在清騰休整了足足三天,這才繼續向東,退往安陸並由安陸,經木蘭、麻城,返回廬江。
因爲走的快,杜伏威和輔公佑對軍隊控制妥當,退到廬江的時候,十萬出征的江淮大軍還保留了大概八萬規模——可以說江淮軍的實力並沒有遭到太大的損失。
當然江淮軍的水軍在這一戰中全軍覆沒,這使得杜伏威再也無法在長江之上興風作浪。爲了應對李欽日益強大的水軍,杜伏威不得不在長江沿線,遍置烽火樓和牀弩、投石機等物,以重兵防禦李欽。
這已是大業十四年六月中旬之後的事情了。此時,李欽軍擊敗杜伏威,救援竟陵的消息也已經轟傳天下。正如綰綰當初所猜想的那樣,在擊敗了杜伏威,理所當然的據有了竟陵城之後,李欽已然成爲天下間最強的諸侯。
此時李欽的領地已是東抵大海,囊括江南,南至臨川、廬陵,西據漢水、洞庭一帶,可謂是據有荊揚,接壤巴蜀了。
對於如此強大的諸侯,南方的羣雄都擔心害怕起來。
就在李欽擊敗杜伏威的第三天清江郡、澧陽郡、夷陵郡、安陸郡、沔陽郡等地的官員都派使者過來,商量投靠李欽的諸般事宜。
其中清江郡、澧陽郡、夷陵郡乃是位於南郡以西的州郡,其守將原本都是隋朝任命的那些人。他們在南郡太守竇慶的召喚和勸說之下,向李欽輸誠。
儘管年老,可竇慶卻是李欽麾下新進投靠人員中對他最爲忠誠的人。
爲何如此?
蓋因楊廣去世之時,蕭銑爲了謀奪南郡對竇慶進行了刺殺,當時竇慶危機萬分。若不是恰好有高人路過,替竇慶斬殺刺客保得竇慶一命,只怕竇慶早在幾個月前就死了。
高人沒有留下姓名就走了。直到竇慶再次看到她,才曉得她就是李欽的未婚妻李雅——也就是毒島冴子在這個世界的化名。
李雅對竇慶有救命之恩,竇慶又不是白眼狼自然記在心裡。眼下李欽表現得如此強勢,他自然認爲李欽是能夠結束亂世的真命天子,進而一心一意的爲李欽謀劃起來。
南陽以西的三郡,便是他送給李欽的第一份大禮。
清江、澧陽、夷陵的情況是如此,安陸和沔陽又是另外一番情況。
這兩個郡是被杜伏威攻佔了的,城中的守將也是投降過杜伏威的人。只是杜伏威攻竟陵甚急,並沒有及時將他們撤掉,而讓他們繼續統領原有城池。
杜伏威來得迅猛,退的也飛快。他帶着大軍一下子回到了淮泗一帶,卻將這兩個郡縣賣到了李欽的嘴邊。
安陸離竟陵很近,沔陽就在竟陵的邊上。在沒有了足夠的大軍進行防守的情況下,這兩地可謂是直面李欽兵鋒。
兩郡的長官也是明白人,他們知道自己肯定無法抵禦李欽的攻擊,便乾脆再次背叛了杜伏威,將沔陽和安陸獻給李欽。
李欽當下接收兩郡,並對自己的戰線進行了一番調整:李欽以陳國公竇慶爲東道總管統領安陸、沔陽、江夏三郡,編練新鎮,嗣機奪取義陽、永安兩地;以榮國公來護兒的六子來整爲南郡總管,都領夷陵、南郡、清江三郡,編練新鎮爲日後入川做準備。
至於李欽自己則在忙碌了一波之後,前往飛馬牧場去拜訪裡面的主人,以尋求來自牧場的更大支持。
在一番激戰之後,李欽的領土已經較最初擴大了數倍。隨着領土的擴大,李欽的戰線也隨之拉長。現在李欽沒有繼續征戰想法,但爲了維護領地的安全,並保證對某些敵人的優勢,擴軍亦是勢在必行的事情。
擴軍需要人口和裝備。人口李欽不缺,裝備他擁有產量巨大的馬鞍鐵廠作爲支持也是不缺。只是要與中原,乃至日後的草原羣雄爭鋒,李欽還需要足夠的戰馬。而在南方,唯一能夠供給李欽戰馬的便只有飛馬牧場了。
爲了得到飛馬牧場的支持,李欽派出了他的兩個徒弟,也是這個世界數一數二的攪屎棍——自詡爲“揚州雙龍”的徐子陵、寇仲前往牧場,意圖在自己拿下竟陵之前保持和牧場的良好關係,並保存牧場的獨立性。
如今,李欽已經攻下了江南大部,並拿下了竟陵與飛馬牧場接壤,那對飛馬牧場的態度,李欽覺得自己應該需要進行一定的調整了。
飛馬牧場就在竟陵郡內,就廣義而言,它也算得上是李欽的治下之民,算是李欽自己的勢力。對於這樣的勢力,又掌握了戰馬如此重要的資源,李欽哪裡肯讓飛馬牧場繼續供應他人呢。
儘管李欽手裡有完全能夠剋制騎兵的玩意,但那樣的東西想要生產出來,起碼還要數量,乃至十數年的功夫,而在那樣的神物生產出來之前,騎兵依舊是戰場上絕對的王者。
對於這樣的王者,李欽自然是希望自己手裡能有更多,而別人手裡擁有的更少一些了。
於是,李欽來了,帶着徐子陵、寇仲和李雅,並自己麾下的主要謀臣,如岑文本、沈落雁、虛行之、耿詢等一行十幾人來到飛馬牧場。
飛馬牧場位於竟陵郡西南方位。在這裡長江的兩道支流漳水和沮水,界劃出大片呈三角形的沃原。之後,兩河潺潺流過,灌溉兩岸良田,最後匯入大江。
這裡氣候溫和,土壤肥沃,物產豐饒。其中飛馬牧場所在的原野,牧草更特別豐美,四面環山,圍出了十多方里的沃野,僅有東西兩條峽道可供進出。形勢險要,形成了牧場的天然屏護。
李欽一行是由竟陵西來的,事先他們早向飛馬牧場遞了拜帖,故而一行人才到飛馬牧場的崖口峽道,便有飛馬牧場中人迎向李欽。
徐子陵和寇仲畢竟在飛馬牧場待過一段日子,對飛馬牧場裡的人倒是十分熟悉。待雙方接近了,徐子陵便小聲的在李欽耳邊介紹:
“這是……新任的三執事許楊、這是牧場的二執事柳宗道,這是牧場的大執事樑治……還有牧場的大管家商震。”
“怎麼沒有牧場主?商秀珣呢?”衆人聽了徐子陵的介紹,發現飛馬牧場的場主商秀珣並沒有在歡迎的人羣之中,而那些跟隨在幾位管家、執事身後的牧場騎士的表情氣勢也很有寫不對勁,心中頓時感到奇怪。
沈落雁、岑文本、虛行之都是心有謀略的智謀之士,他們不約而同的想道了一點,臉色也變得不太好了。
“主公小心,飛馬牧場對我們的態度有點問題。”沈落雁小聲的在李欽耳邊提醒道。
“問題?什麼問題?”李欽微微一愣,他認真的看了看飛馬牧場的幾位執事,發現他們的臉上的表情都有些木木的,就算有笑容也顯得很假,而他們身後的那些騎士,看着自己的目光更是充滿了警惕。
“他們在警惕我們?爲什麼?”李欽先是有些不解,隨之便明白過來:“因爲自己太強大了。強大到只要自己願意,付出一點代價就完全能夠將飛馬牧場拿下的地步。
飛馬牧場習慣於自立了,驟然身邊多了自己這麼一個龐然大物,也無怪他們很不適應了。尤其在經歷了四大寇襲擊和李密之子李天凡的一番謀劃之後,他們對自己這樣的外來人更是心懷戒懼。”
“唉……這是不是有點躺槍了?我欲以明月照溝渠,奈何溝渠不肯映明月!”李欽心中暗歎,對於自己此行究竟能不能成功卻是不那麼自信起來。他已經預料到,自己這一次牧場之行,可能要發費一番口舌了。
片刻之後,衆人相遇了。李欽和前來歡迎自己的寒暄客套了一陣,便在他們的帶領下走進峽道。
峽道深邃而寬敞,只是這樣的寬敞只是針對像自己這樣十幾二十人的小隊伍而言。事實上整個峽道的寬闊度在百丈左右,作爲一般通行是毫無問題的,可要是用大軍來進行攻打。那這點寬度對大軍來說也只能是呵呵了。
峽道兩側自然是百丈之高的崖壁。這些直上直下的崖壁上沒有一絲半點特植物痕跡,想來即使是猴子也不好在這裡攀登。
峽道出口處設有一座城樓,樓前開鑿出寬三丈深五丈的坑道,橫互峽口,下面滿布尖刺,須靠吊橋通行,確有一夫當關,萬夫難渡之勢。
牧場的主體是位於盆地式的谷地之中。從峽道出來,便是一片稍緩的山坡,行走在這裡,自然可以清楚的看到牧場的一切:見到山下田疇像一塊塊大小不一的毯子,彼此交錯鑲嵌,構成美麗的圖案。十多個大小不一的湖泊像明鏡般貼綴於充滿悅目色彩,青、綠、黛各色綴連起來的草野上。碧綠的湖水與青翠的牧草爭相競豔,流光溢彩,生機盎然,美得令兩人屏息讚歎。
無論從任何角度看去,草原盡頭都是山峰起伏連線,延伸無盡。
在這仿若仙景的谷地中,密佈着各類飼養的禽畜:白色的羊、黃色或灰色的牛,各色的馬兒,各自優遊憩息,使整片農牧場包添色彩。
而在西北角地勢較高處,建有一座宏偉的城堡,背倚陡峭如壁的萬丈懸崖,前臨蜿蜒如帶的一道小河,使人更是嘆爲壯觀。
這就是飛馬牧場了,位於竟陵西南的山谷之中,一處宛如桃源仙境一般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