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鬥結束了,夜幕降臨,武關城頭之上依舊燈火通明,一隊隊士兵小跑着前進,吆喝着進行着新一輪的準備工作。
今天的戰鬥只是一個開始,接下來的一段日子武關依舊會遭遇來自唐軍的不斷進攻。
唐軍不弱,這是在商洛城就知道的事情。今天衆人對這一點有了更加深刻的瞭解。爲了能夠守住武關,他們必須更加的努力才行。
士兵們在各自直屬長官的帶領下,迅速的進行新防務的安置,包括石彈的切割,擂石、滾木的配置,油鍋、火油的蒐集等等……
作爲天下有屬的雄關,武關的物資儲備自然是極多的,但它們不可能完全安置在城頭。城裡的大倉庫纔是它們安家的地方。如何將它們運上來,運送多少這是一般士兵們需要考慮的事情。
而與普通的士兵不同,作爲武關的最高長官李靖、寇仲和徐子陵,此時則聚集在武關城樓之內,對着蠟塑的武關及其周邊地形的沙盤,商討接下來的戰鬥究竟該怎麼打。
“西城的防禦必須加強,同時得有相應的部隊作爲預備……另外,從淅陽郡調來的部隊什麼時候能到?”李靖看着沙盤上的佈置,小聲的說着,同時問起了有關援軍的事情。
“從淅陽過來的部隊還需五天才能抵達……這只是先頭部隊,一共是三個神機鎮,一個車鎮,總兵力在一萬七千人的樣子。至於後續的炮鎮,那速度就慢了……你知道從荊州到這裡山路頗多,而完備的公路,我們還沒有完成。”寇仲小聲的向李靖通報了情況。
“是嗎?那就是說我們眼下的苦日子只要再堅持五天就好了。只要神機鎮加入我們的守軍,李建成想要攻下武關那就是做夢!”李靖歡喜起來。
“也許,我們可以利用車營一部,配合水軍的優勢將援軍送到李建成的後方截斷李建成的後路,將他包圍起來?”寇仲適時提出建議。
“不需要啊!這一戰我只打算讓李建成知難而退就好。我不想過於爲難他的。若是我們幹掉了李建成,你說這件事情對誰最有利呢?”李靖微笑的反問道。
“這……”寇仲一下子記憶起來:“是了,李建成還是李世民的哥哥呢!”
正說着,突然在一邊閉目養神的徐子陵猛地睜開一對虎目,透射出連見慣見熟他的寇仲也大吃一驚的懾人異芒,沉聲道:“何方高人,爲何有大開的中門而不入,卻要在屋頂上盤桓呢?”
“什麼?有人?”李靖和寇仲齊齊嚇了一跳。
雖然他們剛纔因討論問題而心神分散,可來人竟然可以瞞過他們的耳目而來到頭頂,便知來人的本事當真是非同小可。
兩人正驚訝着,突然聽得屋頂響起一陣震耳長笑。
隨即便聽得“轟”!一聲巨響。
瓦頂破碎。
隨着塵屑木碎瓦片,一個雄偉的影子自天而降,來到衆人中央的那一張沙盤桌上。
只見他如此囂張的出現,衆人都明白來着是敵非友了。
寇仲首先反應過來,拔出背後的長刀,怒喝一聲,全力出手,毫不容情。
此時,夜以深沉,尚有一個時辰就是子時了。
真是令人入睡好眠的時節,可眼前的這人所作所爲卻是要打破這等寧靜的。
對此,徐子陵、寇仲、李靖都是惱火不已,不過思及對方很可能是李建成那邊派來的刺客,想起雙方的敵對,三人又明白這是可依理解的事情。
但見,那人身穿夜行勁裝,臉上戴着一個五彩繽紛,卻是猙獰可怖的木製面具,披散了頭髮,面具邊沿處可見濃密的虯髯,狀極駭人。
雖看不到他的廬山真貌,但緊身衣下顯示出來的體型已有懾人之姿。
其高度不但可與寇仲等三人相比,且非常壯碩,這可從他的虎背熊腰、寬闊的肩膀、粗壯的脖頸以及一雙特大的手掌看得出來。
他的身體每一個部份分開來看都予人粗獷的感覺,可是揉合起來整體而觀,卻是健美勻稱,有着靈巧矯逸、健美無瑕的完美姿態。
手上的兵器是一杆長柄大刀,刀柄長達三尺,刀刃長達四尺,刀身雪亮而略作彎曲,給人以生冷鋒銳的感覺。
真是一把強大的殺器。
他提着這樣的殺器出現在這裡,便是要來殺人的。
可他沒有想過,面對自己的突襲,對方竟然沒有一點害怕的意思,反而在第一時間裡組織了反擊。
此時他雙足才踏上桌面,寇仲的井中月已化作一道精芒,疾斬他下盤。
勁氣漫廳,即使以徐子陵和李靖的高深修爲也不得不後退了兩步,離這兩人更遠一些,以閃避兩人之間攻伐所產生的餘波。
這一刻,李靖雙目掠過驚異神色,但臉上卻依舊平靜異常。
而此時,徐子陵則閉上眼睛,似懶得理會的不聞不問。
“好機會!”來者暗道一聲,便聽得“鏘”的一聲,來犯者長刀下挑,一縷寒芒閃過,鋒利的長刀,正中寇仲的刀鋒處,準確迅疾得令人難以相信。
他以長刀掃擋寇仲的戰刃,寇仲絲毫不會奇怪,因爲他既有膽孤身破瓦而下,自該有此本領,那長刀必然也是和自己手中寶刃一般,卻是不容易對付的。
這下真的不是很好呢!
寇仲皺眉。
從對方能盡破他井中月的所有變化後着,有如命中咽喉要害般只點正在節骨眼處來看,便無法不使他大吃一驚,銳氣立挫。
而就在這時,罕有匹儔的驚人氣勁,像山洪暴發般從棍端傳入刀鋒內,把寇仲強猛的螺旋勁氣衝得七零八落,差點連井中月都給地挑得甩手脫飛。
寇仲那想得到來人強橫至此,幸好他的經脈在他回到江寧的消息之後,得到了相應的維護,令它進行了脫胎換骨的改造。令他丹田之力過於強大,真氣容量激增,補充內息的速度,也大幅增長。
之後,舊方剛消,新力又至。
寇仲急提一口真氣,登時把對方入侵手內的氣勁化去,“唰唰唰”一連三刀,暴風雨般往來人攻去。
那人也是奇怪,一聲不吭的連擋他兩刀,接着一個翻騰,越過寇仲頭頂,長刀用力的揚起,化作一柱黑芒,朝安坐鋪子盡端桌後的李靖激射過去。
李靖凝然不動,有若泥塑石雕,直到那一抹寒芒離他臉門只餘五尺距離時,他左手按上桌沿,右手則閃電掣出自身的佩刀,但見一道銀光閃過,便由聽得“噗”的一聲聲響,長刀疾劈銀刃。
一擊之下,氣勁四散,桌子卻夷然不動,連桌面上的蠟制沙盤也沒有翻側,只是剛纔李靖、寇仲坐過的椅子卻四足折斷,頹破倒地。
“乒!”勁流橫逸。李靖上身後晃,臉上抹過一片紅雲。
而那人則借力升起,往後翻身,手中長刀在電光火石的剎那中再連擋寇仲兩刀,先挑後掃,都以令人難以相信的準繩,點中刀尖,教寇仲生出有力難施的無奈感覺。
此人武功之高,差可與婠婠相比擬。
那根估量重達十餘斤以上的長刀,在他一雙手上如拈稻草般舞動得輕巧自如,只此便可知他膂力強絕。
此時他足尖點地,雪亮的鋒芒作漫天光華,把追擊而至的寇仲籠罩其中。一時間什麼也看不清楚了,旁人之間兩道人影倏進忽退、刀刀交擊之聲不絕於耳。
他們均是以快打快,兵器撞擊的聲音密集得像雨點打在瓦片上,清脆動聽。
“鏘”!
也不知過了多久,局面並沒有多少改變,只顧得自己得到眼前能夠得到的東西。
當下,李靖劍回鞘內,緊緊的盯着他,冷聲猜測道:“來人可是吐谷渾伏允之子伏騫?”
那人發出一陣震耳長笑,再擋寇仲一刀,借勢升起,“嗖”的一聲從瓦頂的破洞衝了出去。接着聲音傳回來道:“領教了!”
到最後那了字時,人已在百丈開外,速度迅若流星。
“鏘”!
寇仲亦回刀鞘內,駭然瞧往李靖。
李靖深吸一口氣道:“想不到他如此厲害,就算我們三人聯手,恐亦留不住他。”
寇仲情緒平復過來,擡頭仰望破洞外的夜空,皺眉道:“這虯髯小子是甚麼意思?是想顯示實力,還是要有別的念頭?”
徐子陵的聲音傳來道:“他不是伏騫,而是影子刺客楊虛彥,只是改用長刀,希望我們猜不中是他吧了!”
李靖和寇仲兩人愕然互望,反心中釋然。
楊虛彥最擅長匿跡藏蹤之術,能避過他們耳目來至近處毫不足奇。
寇仲移到一旁,挨牆坐地,瞧着那一片混亂,木屑滿地的劫後情景,罵道:“定是李建成派他來殺我們的。”
李靖籲出一口氣道:“他的武功比我猜想中更高明,最厲害是他那飄忽無定,似前實後的身法,教人難以把握。”
又瞧往徐子陵道:“子陵怎會猜得他是楊虛彥?”
徐子陵坐了起來,與寇仲臉對着臉,中間隔了一地破碎和東歪西倒的桌椅,微笑道:“他雖以種種方法隱瞞身份,既改變身法步法,又捨棄以劍芒惑敵的絕技而改用戰刀,但變不了的是他森冷酷烈的真氣,所以他甫出手我便知他是楊虛彥。”
寇仲恍然道:“難怪他不去惹你,正是怕給你認出來。”
旋又皺眉道:“但他這樣來大鬧一場,究竟於他有甚麼好處?若他以爲如此這般便可嫁禍別人,那只是個笑話。”
徐子陵瞪着寇仲好一會後,緩緩道:“他此來是爲了要殺你。”
李靖愕然道:“殺我?若他要殺我,該用回他擅長的兵器纔對。他究竟做什麼打算呢?”
“這或許只能有他自己能夠明白了。”徐子陵和寇仲對此也完全沒有頭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