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若換了帝江的立場來想這件事。
那便有很多種解釋。
首先,爲了張揚氣勢,共工氏俘虜了顓頊之子窮蟬之事,已然被公然宣告天下。
如果這個時候,又有一個窮蟬,明目張膽的向三苗的神女驪羌仙子求親,那就說明共工和顓頊一方,總有一方在說謊。
無論怎麼樣,顓頊一方被壓制的氣勢就會回升,而共工一方難知真相的普通戰士,則是會變得遲疑不定。
其次,這也是一個徵兆。
那就是顓頊做好被共工氏撕票準備的徵兆。
搞出一個假的窮蟬,爲的就是代替真正的窮蟬,執行其存在的意義和價值。
即使無法永遠的隱瞞下去,但是隻要拖延一時,就能讓共工氏因爲窮蟬掌握的優勢,盡數化爲虛無。
而最後,共工氏和三苗是盟友。
假窮蟬向三苗的神女求親,無論此時是否成功,只要三苗的態度曖昧,都會造成聯盟雙方的心理誤解。
而且這誤解是無解的。
因爲只要窮蟬的身份是真的,那麼三苗必定不願意頂在前面,成爲共工氏的棋子,與顓頊直接撕破臉皮,失去了騰挪的空間。哪怕根本無意結親,也會招待···敷衍一番。
只要如此···便足夠了!
楚河的目的和計劃,說穿了其實很簡單。
那就是引蛇出洞。
衝進共工氏的腹地,在不周山上大秀一場,強勢的將窮蟬劫走,這很剛···但是這不是楚河的風格。
何況,聽了東陽離對帝江的形容,楚河並不信任自己有實力從帝江手中逃走。
更別提劫走窮蟬,帶着他安然脫身了。
按照楚河和東陽離的原定計劃,是東陽離作爲內應,他們裡應外合做成這一單。
但是···楚河信不過東陽離。
說到底,他們也不過是臨時合作的組合。
根本就缺乏相互信任的空間。
就像東陽離會防備楚河一樣,楚河又何嘗不會防備東陽離。
所以楚河假扮窮蟬,向三苗神女驪羌仙子求親。
爲的就是引共工氏之人浮躁不安,不得不想辦法戳穿他。
而戳穿他最好的方法,無疑便是讓真正的窮蟬站出來,指認他是假的。
只要窮蟬出了不周山,只要帝江不跟過來。
楚河就有把握,將窮蟬劫走。
這就是楚河全部的計劃···大概!
還是那句老話,跟着別人的節奏走,就永遠是輸家。
只有自己找到自己的節奏,讓將別人帶進來,那纔有贏的可能。
顓頊以他爲棋子,想要用他來打破眼前的僵局。
殊不知,他何嘗不是楚河棋盤上的子?
在封建時代,三苗之地殘留的苗民,往往與蠻荒野蠻相提並論,那些苦學鴻儒之輩,說起這些地方,都以缺乏教化爲冠之。
然而在上古時代,恰恰相反。
三苗之地,是文明、先進和智慧的象徵。
三苗本爲九黎殘餘。
蚩尤與黃帝一戰潰敗後,九黎所有的精壯不是被殺害,便是被流放。
遺留的三苗之族,大多爲老弱,還有武力不強的女性。
在兇險、競爭激烈的蠻荒生存,他們走出了一條新的道路,與過往的九黎決然不同。
在三苗之地,文風興盛,且已然有了君子、小人之分。
人們講究禮節,萬事尋求法度。
竟然在原始奴隸社會時期,擁有了幾分封建社會的風采和麪貌。
同時三苗之地也十分的富庶。
由於水系發達,所以不少國家、部落都會在三苗之地匯聚,進行以物易物。
而三苗也發放他們的貝幣,作爲市場上的一般等價物,還有一些粗糙的度量衡。
炎黃之爭,炎帝后裔被壓制已久。
共工氏若非有三苗支持,其實是很難與黃帝正統後裔的顓頊爭鬥,甚至時而還佔據一定上風的。
丹水之上,有着三苗之地最大的一處碼頭。
來自各方的木排、竹排、行舟匯聚在碼頭上。
各種貨物,在一些木製或者竹製的工具幫助下,從船上、木排上拆卸下來,堆在碼頭之上,堆積如山。
忽然間,碼頭上工作的人們,全都喧譁起來。
有人爬上了樹梢,有人跳進了河裡,還有有些修爲的人,直接飛上了天。
他們都看着從丹水的水平線另一端,行駛來的一條船。
那是一條他們從未見過的船。
不僅製作精細,船體龐大,並且雕樑畫棟,船上馱着的宮殿,宮殿的窗戶還蒙着青紗,繪着龍紋。隱隱可見船內的佳人舞蹈,以及觥籌交錯。
長風吹過,還能聽到船頭上傳來的號角聲。
轟隆!
一聲巨響。
已經快要駛入碼頭的畫船上,飛揚升起了一面旗。
旗上寫着姑幕二字,同時還有着姑幕國特有的標誌和符文。
“姑幕國主、顓頊之子窮蟬,特來三苗向驪羌仙子求親···!”充沛的聲音,從船上傳出來,迅速的朝着四方宣揚出去。
如此接連三聲,碼頭上四方來客,便幾乎全都知道了。
很快姑幕國主窮蟬,要向驪羌仙子求親的消息,便傳遍了整個三苗之地。
現如今的三苗領袖是觀兜。
此人擅長經營之道,有驅風之能。但是卻無雄才大略,缺乏一點政治眼光和堅定的政治立場。
所以當聽到窮蟬大興旗鼓的來訪,求娶三苗女神驪羌仙子時,他是有些慌的。
召集了部衆,觀兜於大殿之上,詢問部落中老巫、臣屬還有···驪羌仙子本人的看法。
“我聽聞,那窮蟬已被共工氏所囚。如今這個窮蟬,應該是假的,我們當立刻擒下,將其斬殺。”一個老巫對觀兜如此說道,眼中泛着殺機,枯瘦的臉上,帶着猙獰之意。
而另一個老巫卻有不同的看法:“不然,或許共工氏所擒的那位窮蟬,只是他們自己做出來的假象。用意就是迷惑我們,讓我們殺了窮蟬,惡了顓頊。從而成爲他們攻打顓頊的先鋒。”
“我們與共工氏有千年盟約,以祖靈和三皇起誓。他們不可能違背誓言,矇騙我們。”之前那個老巫據理力爭。
“誓言雖真,但是這世上解除誓言,或者瞞天過海的神通,可不止有一種。豈可兒戲到,聽信所謂的盟約之言?”後者同樣振振有詞。
總之是誰說的都有理,就是得不出一個統一的答案。
觀兜聽的眉心發疼,不由咆哮道:“夠了!都住口。”
視線轉移,眼神落在一個清麗的身影上,眼神深處有着難以消除的貪婪:“驪羌,此事與你有關,你是什麼想法?”
清風穿過竹林,從殿外吹來。
輕輕撩起了女子銀白的長髮,纖細而又整齊的髮絲,微微的撩撥了一下菱形的紅脣,貝齒輕啓。
晚安!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