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文睿沒有進羣山,而是沿着羣山與沼澤的界線區域前行。
這個世界感受不到南北磁極,很可能也是像艦島世界那般,是以大餅又或不規則多邊形形態存在的。
因此,連嚴格意義上的南北東西都不太好分辨,只有相對位置。
而目前趙文睿只有一個座標參照點,那就是枯木林中連接艦島世界和裡世界的界域之門所在的位置。
這門前前後後已經投入了不少,其材質和技術加成的價值就已經堪比半支{異形:契約}時期的艦隊,更別說還有作用價值。
所以它是值得守衛的一個點。
這個點失守,基本意味着他對整個裡世界的系列行動失敗了。
也正因爲其半永久性特質,以之作爲位置參照物,是適宜的。
趙文睿在一處小小谷地投下一枚邪神之種。
這片谷地與峰巒起伏的蒼莽羣山比,不過是邊緣地帶的一個小土坑。
但卻能夠提供一定的庇護,尤其還是隱蔽效果,從而能讓邪神之種度過本就動靜很輕微的幼生期。
前哨站、中轉站、觀察點。
邪神之種就是爲了建立這樣一個綜合功能的據點。
雖然理論上只要他親自趟過的地方,無論是哪裡,都能瞬息到達,但設立據點還是有好處的。
比如動靜會比較小。
安靜,隱秘,老狗標配。
又過了三個多小時,趙文睿再度撒落一枚邪神之種,並且還親自充當苦力,操持了一番。
這裡比之前那個無名山谷有意義的多。
是三種地形環境的交界點。
沼地、羣山、平原。
平原正是他比較期待的地形。
他覺得,如果這個世界還有點什麼,比如說文明什麼的,那麼最可能存在的地方,就是平原。
因爲代表文明的設施,需要足夠的空間展開。
地下就不用多考慮了。在準備探險期間,他可沒少勘探地下。畢竟作爲黑暗屬性,地下有着天然優勢,更容易蓄積黑暗之力,主場加成可以是全天候的。
然而一系列勘探的結果,獲得的回饋主題,就是扭曲。
裡世界的地表以上已經夠扭曲的了,但跟地表以下又不能比。
就像仙道的天清地濁的說法,地下的法則污染很重。
邪神細胞雖然不受影響,但傀儡的心智會。
這個時候,就顯現出他的傀儡體系的不足之處來了。
實際上這個不足不光是他,整個凱恩一系都有。
那就是爲了忠誠,犧牲靈性,沒有獨立自我,全都是智慧的傀儡。
這個特性在一般場合,不是什麼錯,甚至總體評價是利大於弊的。畢竟窩裡反從來都是很受傷的,不僅破壞力大,還會嚴重泄漏情報信息,甚至直接促使戰略性的敗北。
但躍升到他現在的這個水平,一般場合不是錯的,就有可能是漏洞了。
傀儡們因爲缺乏靈性,心志沒有進一步提升的可能。
在這種背景下,沼蟲的靈能侵蝕就能搞定傀儡。
而地下的法則扭曲之力,含有愈發純粹的、針對心智的扭曲之力,可以理解爲永不間斷的精神打擊。
這一點,跟舊日支配者造成的心靈創傷有異曲同工之妙,但更直接和粗暴。
所以長期在這種環境下,傀儡們會不反而反,不再是忠心且不打折扣執行命令的工具人,而成了自然而然爲禍的怪異。
所以地下基地什麼的可以歇了心思了。
當然,通過法則構建的領域結界,能有效的降低法則扭曲之力。
但那會造成一種類似水中浮了座冰山般的既定事實,不利於隱蔽性。
既然如此,在地表建立設施也不是不行。
比如類似於棱堡的佈局法,功能設施就開在棱堡的牆體中,房頂就是棱堡的作戰平臺,牆體圍起來的區域是棱堡的天井廣場,再進行一系列的僞裝,也就可以了。
相對而言,山谷那個據點,地勢更天然一些,而趙文睿親手操持這個,就屬於人爲造就的大號墳包。
而這個地區,類似這般的外在的土丘比比皆是,倒也不扎眼。
搞定了框架和外部掩飾,趙文睿就直接傳送回枯木林的,然後藉助界域之門回艦島世界了。
一夜匆匆,天已經快亮了,夜晚天然的黑暗加成將消失,裡世界天地法則對他這個外來者的敏感度會進一步提升,還是不去頂風作案了。
回到海矛號自己的隱秘套房,先洗了個熱水澡。
這純屬是心理作用,實際上身上連一粒灰塵都沒有,也麼有皮屑什麼的死亡細胞。畢竟他的每一個細胞,都相當於千錘百煉而成的設備,且有極佳的自養護體系,指望自然死亡,那可有的等了。
洗澡,上網。
一如剛從夜班崗位上回家的現代人,趁着水跡未乾的碎片時間,瀏覽下各色信息,然後就美美睡一覺。
而他瀏覽的,無非是海矛號上的生活百態。
他不覺得這是窺私癖,八卦心思倒是確實有一點,看熱鬧不嫌事大,類人們充滿市井氣息的生活瑣事,讓他有種活在人羣間的感覺。
有了這個感覺,社會動物一面的需要,也就滿足了。
真要讓他融入,他反而會嫌煩。就像被社會毒打過的人,哪怕玩個遊戲,見貌似複雜,都會有牴觸心理,擔心浪費太多精力和時間。
當然,真要開始了,很快就會因真香定律而津津有味。可未開始時,那就真的會只是看看標題、片頭CG什麼的便作罷。
現在趙文睿就是類似的情況,只是看看艦島版清明上河圖般的人間煙火也就可以了。真要投入感情,那就等於開啓了模擬類遊戲,會沉迷於指點江山、揮斥方遒那一套,不知不覺成爲大總管甚至奶爸。
現在沒有投入,則能以類‘賢者狀態’的高冷視角,淡看一切,甚至自嘲一下人類好爲人師、追求完美、習慣性掌控的思維標籤。
翻看了一會兒監控鏡頭,身上的水跡也自然幹了,趙文睿真就爬上牀去睡覺了。
他爲的當然不是睡眠,而是這種儀式感帶來的心理影響,彷彿自己還是個人。
而實際上他攏共就睡了不到半小時,倒也趁機讓自身軀殼的相關機制,完成了一次全面自檢和調節。
其實這都是出於習慣,覺得閒着也是閒着,爲什麼不將時間利用起來,求個心安呢?
睡起來後,他先將採集的樣本拿去實驗室。
過去實驗的具體操持人從來都是米蘭諾,他最多也就是確立和審覈項目時出點力。
但這次,有些實驗卻得他親自操持了。
樣本的特殊性導致實驗的規格太高,甚至還有規格更高的無法帶出裡世界,比如沼蟲之類,就基本屬於離境必崩。
一整個白天,除了抽空留意了一下馬斯卡那邊的進展,他基本都泡在實驗室中。
由於時間有限,收穫不算大,卻也驗證了一部分昨夜的觀察推測。
隱隱的,他覺得已然抓住了裡世界的核心特質。
夜晚再次降臨,趙文睿出現在裡世界代號‘土丘’的三號據點。
相比於枯木林的一號‘界門’,和沼地與羣山交界處的二號‘山谷’,三號據點趙文睿投入的最多,功能也最爲齊全。
經過十數個小時的孕育,黑暗之核和血質壁壘都已經成熟,這次他過來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爲黑暗之核注入能量,然後激活血質壁壘。
巨量的黑暗之力注入拳頭大的晶珠中之後,晶珠浮空而起,懸在錐形祭臺的上空,其周圍形成緩慢聚吸的黑暗渦流,從能量角度看,就像是個微型黑洞。
黑暗之核確實具備吸納區域內黑暗能量的作用,但最主要的還是建立黑暗領域。
在這個領域內,天地法則就能一定程度的被扭曲。
血質壁壘則是配合黑暗之核而生的,看起來就像是藤蔓編織的巨大斗笠,扣在大地上,作爲‘土丘’的內膽存在。
在它跟外殼之間,有着鋼鐵般的藤蔓稀疏佈列,這些藤蔓爲外殼傳遞能量,使之附能,成爲更質密的防護層,藤蔓上面又有着衆多毛孔,抽取空氣,將內層和外層之間化作真空狀態,從而強化格局效果。
但這也只是從能量和物質方面,起到隔絕,並不能改變法則的影響。
黑暗領域的力量作用與內膽,這纔是扭曲法則的關鍵。
而扭曲的本質,也不過是將能級提高到一個超乎尋常的水平,並持續穩定的保持,從而影響一切試圖穿透屏障的有形、無形之力。
所以實際上,地面也是要做類似的隔絕處理的。
值得一提的是,問了隔絕的效果能夠更好,趙文睿在內膽與外殼之間的隔離層,用上了摺疊空間技術,以及時間遲滯技術。
兩者是相輔相成的,但後者較爲前者要更具技術逼格。
摺疊空間,有一定技術基礎的高位法師,就能施展,空間戒指、儲物腕輪之流就是摺疊空間技術的典型代表。
時間遲滯技術就要難許多,並且對施法者的天賦有要求。
趙文睿實際上並無這方面的天賦,卻也不是完全拿技術稱。
因爲時間術法的難,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是因爲時間對三維生物而言,比空間更抽象,而如果以更高維角度居高臨下去看待,就容易理解許多。
他成爲舊日支配者後,哪怕還沒有徹底完成轉換,也天然一隻腳邁入了高維。因此施法限制就自然而然消失了,精深還談不上,但施展卻是不難。
將真空區改造成時空障壁後,外界的任何影響力要橫渡這個區域,都得花費比正常情況更多的時間、更強的力量。
雖然以普通人的角度,這份耗費絲毫不影響結果,但對法則對抗的防守方,卻是有利的。
大勢在敵,趙文睿想要開闢安全之所,也只能是用這種一層又一層削弱的笨辦法。
畢竟他進入主物質世界時,就等於低了一次頭,接受了降級的無形條款。在這種情況下,他在逼格上也就是頂天花板,而無法超過世界法則的逼格。
雖然有些巧妙的手段可以迂迴,但個別的花招,無法改變全局,世界法則也是有容錯率的。
而且法則終究要靠力量來表達,在力量的積蓄上,趙文睿自然更不可能跟世界法則對抗,真要能對剛,那就是晶壁系的對撞,一如漫威大宇宙第四次秘密戰爭的單體宇宙捉對融合。
總之,趙文睿來人家的地盤上,就等於打比賽下場並接受比賽規則,除非是掀桌子,否則最多也就鑽鑽比賽規則的漏洞,而不可能正面剛贏裁判。
現在哪怕裁判並不公正,明顯偏袒本土參賽者,作爲客場作戰的外來者,確實天然吃虧,想要勝過本土對手,技術、智慧缺一不可。
而現在他在‘土丘’的操作,就屬於擦邊球,完全隔絕天地法則的界中界不允許搞、也搞不起來,但這種不完全的,通過法則對抗、一定程度扭曲天地法則的,就有了存在的可能性。
實際上,他如果想,還可以不斷的嘗試天地法則的容忍極限。具體做法就是不斷的加層,在有限的空間中,不斷開闢摺疊空間。
但真要這麼幹,消耗必然是十分巨大的,甚至中期就會需要神秘要素支撐。
更重要的是他覺得沒必要。
畢竟他的目的並不是贏得比賽,而且那樣的操作就等於將本領不斷暴露在天地法則之下,若是天地法則有意志,或者被某人操控利用,那他的核心技術便會損失。
至於眼前這種程度,自然也等於曝光了。但損失有限。畢竟能操控天地意志的,本身的技術逼格也不會低,非核心技術,拿了去也意義不大。
隨着障壁的建立、領域的啓動,‘土丘’正式運轉,這裡便成了趙文睿能夠長時間住宅的安全之所。
雖然安全級別不高,但只要小心點,便不會有什麼損失。
就算外力對他有什麼圖謀,他起碼也能得到提示和足夠的反應時間。這就是低級別安全之所在防護方面的功效了。
當然,法則之下,不值一提,包括傳奇位,‘土丘’就是地上神國,不是他們能夠隨意侵入的,甚至連窺視都做不到,想要發現都極難極難。
趙文睿一通忙,迴歸以來摳摳縮縮積累轉化的力量這下算是都消費掉了。
不過他並不覺得可惜。
畢竟普通的超凡力量對他而言,已經是易得之力。
就連海矛號,都有了轉化設備,正日以繼夜的將海水轉化成超凡之力。
在超反側的晶壁系,物質的基本單位不是粒子,而是魔力因子,質能轉化更容易。
因此如果他想,且不怕動靜太大,完全可以在一天之內鋪出數十萬平方公里的邪病毒海藻,上攝天光,下吸海水,瘋狂的轉化超凡之力。
甚至將主物質位面從微魔改造成高魔,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但那樣做於他的目的弊大利少,與他的戰略思路也相牴觸。這才顯得窮困了點。
而這個窮困也這只是相對而言,基本不耽誤正事花用,兜裡攢不下餘錢,也沒什麼大不了。
當趙文睿忙玩這一波,月亮已經升到半空。
每次見到這佔據視野比例過大面積的月,他都忍不住震撼。
不光是因爲其巨大和影響力,還因爲勾動了記憶。
在他的故鄉,在他兒時,這樣的月,總是與神秘與浪漫這些概念關聯在一起的。
哪怕在這月下發生一些殘酷的事,也透着獨有的唯美。
正因爲如此,對於月下的際遇,他難免會抱有一絲不切實際的幻想。想象着自己成爲傳說的締造者、浪美的書寫人。
當然現實比較打臉,昨晚月下的際遇可一點都沒美妙,反倒是讓他頗有幾分小怨懟。這裡邊有多少是因爲掛逼遭遇同類的拈酸吃醋,就只有他自己清楚了。
而今晚,探索的區域是他事先保有最大利好期望的平原,他忍不住又試圖期待點什麼。
結果不負期待,在他深入平原個把小時後,竟然看到了一座城市,光芒之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