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沉晦暗。
這是深淵世界的基調。
對於來自四季分明世界的凱恩來說。
感覺一點都不好。
那種沁骨的潮寒陰冷,彷彿污濁的冰水,要把人漚爛掉。
所以尋找溫暖乾燥之處放鬆休息,近乎人們的本能,他也不例外。
燃燒着松木的壁爐,柔軟乾爽的羊絨地毯。
還有什麼?嗯,溫暖的胴體。
艾莉婕的胴體很不錯,特殊的血脈讓她沒有這個世界主流人口的那種蒼白的沒有血色的膚色,微黃微黑,反而成爲一種生動的色澤,尤其是有汗珠在上邊滾動的時候。
除了手腳有繭,以及輕微的變形,艾莉婕堪比本源世界一流運動員的肌理結構和體脂比例充分體現了健康之美。與那種雖然纖細勻稱,但動一動就會肉抖的、缺乏運動的膩肉有着鮮明的對比。
再往細了說,艾莉婕這種更有戰鬥力和承受力,允許動作更奔放一些。
睡着的艾莉婕呼吸均勻細密綿長,凱恩的一隻手輕撫着其臀背,手上傳來的溫度和細膩的感觸,對比眼中看到的雨景,讓他感到難得的安然和放鬆。
距離賜福堡事件已經過去了4日,這裡是格林堡,距離賜福堡有着超過200公里的直線距離。
艾莉婕屬於初爲人婦,食髓知味。
而凱恩主要是在等待,等待種子培育成熟。在這個缺乏足夠日照射的世界,光明之力只能從黑暗中孕育,時間上會慢了許多,但培育物的成色會提升。
畢竟是純正的光明之力,尤其還有良種,而凱恩本身也不缺技術。
僅僅是缺一點點時間。
而連日的冰雨,讓時間也不缺了。
沒有什麼事是需要現在的凱恩爲之冒雨趕路的,賜福堡的收穫保證了他現在不缺能量運作,哪怕是這樣看似歇着,也不耽誤實力的成長。
熟能生巧,當某些過程經此的次數太多,在旁人看來就會有種行雲流水的美感,且快一分失趣,慢一份拖沓。
凱恩的強化寫照就能用這樣的說法來形容。
在艾莉婕的眼中,即便是跟她歡愉時,凱恩也在變得更強大。
還有一種用凱恩的解釋,叫做‘步步生蓮’的特徵。
具體的說,就是總有恰到好處的機會在那裡,供其利用,給人的感覺小幸運不斷,這不,才短短4日,就已經改頭換面,從只有一張熊皮可披的窮人,成了出入起居都有人伺候的體面人。
富貴對凱恩而言,是唾手可得的。這點艾莉婕從未懷疑過。真正讓她佩服的是,凱恩拿到富貴,並不靠偷、搶,或者劫別人的富、濟自己的貧。
而是靠信息。
他就彷彿有點金之術,隨口透露點消息,就能讓人心甘情願的付錢。
並且這絕非騙,而往往是付錢之人只要操作得當,就能得到更多。
用信息創造財富。艾莉婕近日見識的就是這個。
當然,還有另一面,殺戮。
一個20多戶人家的村莊,被凱恩連根拔起。
那裡的人不但兼職強盜,還食人。
於是他們都死了。
凱恩說:“當絕大多數人能以正常方式生存的時候,那些無下限如斯的人,就沒有任何被輕饒的理由。”
被殺死的還有一位當地的貴族。
那個隱秘村子的人之所以食人,與這位貴族息息相關,哪怕以這個時代的眼光去看,也過於殘暴惡毒了些,的確有取死之道。
但其家人、僕人被連坐,這就讓艾莉婕有點咋舌了,她意識到,凱恩不是壞人,卻也不能算好人。
相關的情報,已經擺在了艾希恩的書桌上。
其實聖教對民間的統御力沒有這次表現出來的那麼強。
完全是因爲賜福堡事件是外鬆內緊,凱恩的所作所爲發生在敏感時間段、敏感地區,於是被聖教高效迅捷的關注了。
賜福堡時間的真相,可以說是不歡而散。
地處蒼嵐衛隊的轄區,理論上是蒼嵐衛隊全權處理的。
然而聖教內部存在高層職權劃分不明的問題。
太陽聖者魯倫利用自己的權限,橫插了一手。
類似這樣的事情,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上到魯倫,下到今夜衛隊的神殿騎士,各統領,都愛這麼幹,並且大多數作風蠻橫,往往是小事變大,一地雞毛。
這次又是如此,傑西卡的求援信,‘碰巧’被魯倫截獲,於是魯倫本着‘聖教一家親’的思路,十分‘好心’的親臨一線。
然而在最終如何處理‘深淵之門’的問題上,魯倫卻不捨得投入,單靠艾希恩又無法對其進行理想的封印,最終只能是草草掩埋。
既然連‘深淵之門’這麼正式的稱謂都有了,很顯然,這不是孤立事件,類似的情況之前也發生過。
如果凱恩,或者歐根在場,就會明白幕後原委,有可能告訴他們,這是某神在開啓項目時的測試操作。這就好比設計製造了一批炸彈,總是要試爆那麼一兩枚,然後纔會放心的安放。
這種‘炸彈’敏感度很高,並且有一定的智能,凱恩那般貪婪的截取了本應該屬於‘炸彈’的力量,‘炸彈’的判斷機制就認爲該爆了,然後從深淵位面操作,開啓通道。
雙面攝能,相互制約,否則就會觸發進入新階段,這就是跟歐根同屬造物主級的神祗的技術逼格。
艾希恩已然是聖域層次,算是在塵世行走的半神了(主要缺失是沒有凝聚出足夠的神性,點燃神火還在這之後),可這種已經是超凡世界人間至高的人物,仍舊拿‘炸彈’沒什麼好辦法,只能是通過自己填能量的坑,從而形成平衡,讓它不進入新階段。
毫無疑問,這是個沉重的負擔,哪怕對聖教這樣的大教派也一樣。
除了因爲並沒有凱恩那樣的高效聚能的方法外,還因爲能量守恆。
從經濟角度看,能夠看的更清晰一些。如果說深淵世界是個大宗族,超凡能量的產出,就像宗族的財富進項,那麼在多年前,是一種入大於出的狀況。每年都有些結餘。
但尼德霍格搞事之後,則反了過來。
天旱薄收,收入少了,付出多了(得修渠挑水)。
而聖教就是這大宗族中的一戶人家。
大河沒水小河干,日子不好過本就艱難,結果還把家裡老人累病臥牀了。
所謂的‘老人之疾’,可以理解成隱患之地。賜福堡這種,就算是其中一類。原來也是不祥之地,但它就靜靜的在那裡,誰作死弄死誰,遠不像現在這般鬧騰,不處理就會出大問題。
欠收且出多入少的大局勢,和境內此起彼伏的不安然,令聖教這個大家庭一直在走下坡路,近幾年更是添了了破窗效應,蝦蟲鼠蟹也都按捺不住,跳出來搞事,這次藥品被少,超凡材料被截,就是一樁。
再遇到魯倫這種搞事比解決問題更拿手的,就好像大家庭中的兒子到了叛逆期,不知體諒家裡的難而在外惹是生非,家裡也是圖忙幫不上,還屢屢添亂。
身爲這個大家庭中的比較早熟的姐姐,艾希恩的鬱悶可想而知。
跟‘有問題就解決,有敵人就消滅’的魯倫不同,艾希恩的思路更柔性,也更務實,比如找份縫補漿洗的零工貼補家用,又或找個好夫婿,家裡少張嘴,反過來還能貼補家裡一些,一裡一外,改善效果就會很明顯。
凱恩在艾希恩看來就是一份貌似靠譜的零工,甚至有可能是個好夫婿。
魯倫是個驕傲的人,這導致他大多數時候不屑於撒謊。
尤其這次艾希恩的到來,也僅僅比魯倫慢那麼一拍,雖未看到凱恩的模樣,卻察覺到了從開始的尚在控制狀態,到後來的瘋狂爆發這一跳崖式的變化。
後來再結合艾莉婕的異常遭遇,就算魯倫不說,艾希恩也能推斷出真相。
魯倫告訴艾希恩,他過來,就注意到了邪能的異常,然後發現有人利用魔魘血脈在對其進行控制,貌似還在吸攝?
後者魯倫不是很確定,必定涉及的技術太高端,就連他們這樣的聖者,都得高山仰止,他嚴重懷疑這世界上有這樣的技術存在。
魯倫還恬不知恥的說:“我這個人你是知道的,就是很直率。所謂不打不相識,對方這種時候出現在這種地方幹這種事,我當然是要會會他的,以後慣熟了就不好提出切磋要求了。而且對方的斤兩路數,戰一場也就基本瞭解了。結果遇到個滑頭,竟然認了,空間法術很高明,想要圍剿可不容易。”
艾希恩覺得,魯倫這種,都是那些年聖教處境好時慣出來的,唯我獨尊,其他人不關跟聖教扯不扯的上關係,都天生低一等。
可敵可友的情況下,往往就因爲他的莽撞,搞的關係很僵,甚至成爲敵人。金夜頂着一些輝煌的光環,尤其是這幾年,在一些摩擦中屢屢獲勝,很是威風。可聖教就像是國度,不是光靠拳頭就能治理好的。
金夜的輝煌,從某種角度恰恰說明了沒有了更好的辦法,只能玩硬的。
戰端開啓容易,結束難。算大賬就會發現,這些暴力行動,導致的最終結果往往是減分,財政愈發的窘困。
魯倫卻不肯體諒,動不動就拿那幾次有賺的行動說項,這就是典型的只關注眼前,關注小利,不看全局,不看長遠。
又或者說,魯倫心中清楚的很,他是揣着明白裝糊塗,因爲這樣他行事少約束,不那麼難受。
像這次,艾希恩就忍不住當面噴了他:“你不是有問題就解決嗎?倒是把深淵之門的問題解決了啊?你不是說有敵人就消滅嗎?一到場就武力開局,將對方逼到敵對立場。你倒是上天入地追剿消滅啊?只會說大話嗎?”
必須說,魯倫這次也被氣到了。
以前艾希恩從沒有這麼毫不留情面的羞辱過他。
然而,魯倫能走到今天這步,智商還是在線的。否則就以他的那套玩法,早就被弄死在某條陰溝裡了。
他生氣,他下了一些決心,卻也因此變得謹慎了。
他記起了凱恩給他的那種發自內心的心悸感覺。
他並沒有對之視而不見,他意識到,凱恩多半是真有能力弄死他。這就非同小可了,跟以往他對付的大多數對手都不同。
那些人是合力有讓他傷死的可能,這個是獨自就能做到,尤其是那一手幻影移行。
什麼樣的敵人可怕?滑不留手,即便是失敗也總是還能再來的絕對算是可怕的敵人之一。
凱恩無疑就具備成爲這種敵人的技術基礎。
魯倫自然是警惕的,他狂,但他不傻。
這也是這幾天凱恩能夠安然的原因,若是按照魯倫的一貫風格,早就帶着小弟追上去踩了。理由不足就隨便扣點帽子,況且凱恩掠走艾莉婕這一條在魯倫看來就足夠了。
魯倫之所以沒動,也是在收集信息,從性情到能力,再到目的,他也是想看看凱恩到底是個什麼成色,然後再下手。
又或者說,魯倫安排的一些手段其實已經在路上了。他平時用粗魯蠻幹的舉動示人,很是矇蔽了一些傢伙,包括他的敵人。現在,某些敵人就被引導來對付凱恩了。不管哪一方受損,他都是獲益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