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噩夢化後,反倒不似噩夢化擴散區域那般,與正常區域有着鮮明的對比性,而是徹底融入,最大的改變,是每日的黎明和黃昏階段格外的長,差不多各自有兩個小時。另外就是全球範圍內的類塵霾效果,天上彷彿被一層紗籠罩,透亮感降了一個層次,無論晝夜。
康斯坦丁對這種變化倒是不怎麼擔心,薪王一向未雨綢繆,從火營開始接納流民開始,就已經是按照可應對噩夢全球化後的環境的標準在打造據點了。
這種據點面對人類的坦克大炮,並不能多撐多久,但對噩夢能量的侵蝕,還是有不錯的抗性的。
像現在,整個社區都被淡淡的青光所籠罩,連他也看不太真切,但感知能清晰的感應到,如果說社區外是水域,那麼社區這一塊,就是個油坨子。
從自己的房間出來,一路上都有人跟他打招呼,他也就是點頭回應。
他沒有刻意經營,能跟人們熟絡都是慢慢積累成的,就是從路上路下點頭致意開始。
一個標準的火營社區,大約是5-7千人,城市的火營社區人多一些。這麼些人每天攢在一塊兒,慢慢的就臉熟了。作爲社區中排名靠前、職務不低的護衛,他也算是有一號,認識他的比他人認識的多。
他是少數能隨時出入社區的人。這次他騎了輛自行車就出了門。
今天他不是很開心,因爲跟阿蒂娜鬧彆扭了,之前也有過幾次,但都很快和好了,這次比較麻煩,冷戰了一個星期。
康斯坦丁決定不再沉默,而且他還是比較關心阿蒂娜的安全的,來自火牢領的信息讓他知道里世界會隨時隨機降臨,除了火營社區那樣有專門的抗侵蝕力場的,其他區域一旦被隨機到,很難不被改變。
時值黃昏,天候給康斯坦丁的感覺很不好。他寧肯選擇黑夜,也不願選擇黃昏,光亮介於尤物之間,那種昏暗模糊就像是污濁的水,讓人看什麼都影綽綽的。
抵達阿蒂娜住的小區,康斯坦丁沒有走正門,而是將自行車隨意往牆上一靠,三躥兩縱的開始攀爬。
現在到處都是堡壘化的小區,而這個小區是共聯團的地盤,入口有崗哨,小區內有巡邏,審覈很麻煩,而且康斯坦丁總覺得他們有爲難自己的嫌疑,不願意看其嘴臉,就乾脆走自己的路,反正他飛檐走壁說是如履平地也差不多了。
樓房頂上也有巡邏,但以康斯坦丁之能,想要不被他們發現很簡單,利用火焰扭曲身體附近的光線,就能隱身。
在樓頂行進了一段路之後,康斯坦丁像只貓般輕盈的落在一處陽臺上,然後就大咧咧的開門進入了房間。
“誰?”臥室那邊傳來阿蒂娜有些尖銳的問詢。
“是我。”說話間,康斯坦丁就從客廳到了臥室門口,然後就看見光着個肩膀,用空調被掩着胸的阿蒂娜,和她身旁正裸着個腚探手拿底褲,看到他的一瞬間宛如被定格般無比尷尬的一箇中年男人。
一瞬間的暴怒,火焰從康斯坦丁的身體中噴出,雖然立刻就被他收斂住了,但還是將牀的一角,乃至範圍內所有能燃燒的物品,包括臥室的木門和門框,都燒成了灰。
‘吭哧!’一聲,牀傾斜了。那中年男人聞聲身子一震,然後噴了股尿液出來。 шшш▲ тt kǎn▲ ¢〇
看斯坦丁哂笑一聲,忽然就覺得不怎麼氣了。
他本來是打算說:“換成是以前的我,非得把你們這對狗男女剁碎不可。”
但此刻卻覺得說這樣的狠話毫無意義。
他真要想殺這兩人,絕對能換着無數種花樣的殺,不需要說這狠話。
而如果他不打算殺,說這狠話反倒顯得很酸氣,宛如被砸了一石頭的流浪狗的哀嚎。
康斯坦丁從兜裡摸出包煙,抽了一根出來。“如果我抽完這跟煙,你還沒有滾出這個房間,我就讓你變成菸灰。”
結果阿蒂娜梗着脖子道:“這是我的房子!”
康斯坦丁沒說話,他雖然是個混混出身,但卻講一些傳統的規矩,比如家事不在外人面前鬧,也不在外人面前打罵女人。哪怕是雞,也是拉倒角落力一通狠抽。
所以康斯坦丁沒理會色厲內荏的阿蒂娜,打個響指點了煙,就去客廳沙發上抽菸去了。
30秒不到,那有着小肚腩的中年男人狼狽的溜走了。
康斯坦丁用眼角餘光斜瞭了對方的背影一眼,便繼續抽菸。
他在想,自己跟阿蒂娜怎麼會鬧到這種地步?
阿蒂娜從房間力出來了,臉色青白,還有點滲汗,空調吹着也沒用,顯然是緊張導致。
“你知道嗎,我這半天一直想不明白的是,你到底是有多恨我,都等不及先跟我提出分手,再跟別人上牀?”
阿蒂娜緊抿着嘴不說話,顯得有些站立不安。
尷尬的沉默,片刻之後,康斯坦丁一口吸盡,將煙屁一彈,砸在了對面牆上的相框掛釘上,相框掉下來,康斯坦丁嘴裡噴出一股煙,相框便翻卷着飛過來,落在了他手中。
“再次看到這張照片,我覺得我忽然就明白了。這張照片中的你,笑的真開心。我從來沒見過你笑的這麼開心,這麼真。”
那是一張阿蒂娜獲得嘉獎的照片,大會,臺下應該有數千名公職人員,阿蒂娜一手拿着盛放獎章的盒子,另一手拿着10萬元的支票,面對閃光燈鏡頭的曝光,笑的自信而昂揚。
“你恐怕從來都沒有真正喜歡過我,對吧?你喜歡的是這種感覺。”康斯坦丁說着將照片對着阿蒂娜晃了晃。
阿蒂娜仍舊不說話。
雖然不說話,但以康斯坦丁現在的能力,心跳、微表情、汗分泌,這些都逃不出他的感應,清晰的很。
所以不用阿蒂娜說話,他也能判斷出答案。
很多事都豁然開朗。
哪怕是阿蒂娜早年幫他免了牢獄之災,其實也是潛在線人的預定。
後來阿蒂娜去了特事局,不再處理普通案件,他這條線也就自動放棄了。
再後來尼古拉斯教堂,阿蒂娜認識到了他的新價值。那時候阿蒂娜對他顯得有些彆彆扭扭,其實是有些不忿,就好像一個辛苦奮鬥20年終於成就中產的人,看到他一向看不起的懶漢因繼承了一筆遺產而成了他需要仰望的老闆一般。
而等到在錫納亞的臨時辦公點又一次救了阿蒂娜,那時阿蒂娜就坦然了許多,心裡認可了他的強大,也圖謀上了他和他背後的力量。
那時候,阿蒂娜的前路可以說是晦暗不明的,共聯團雖然擁有正義,卻是艘風雨飄搖的小舟,權力場不看正邪,只看體量,體量不夠,連對等說話的資格都沒有,只配被拿捏。
民衆支持?有多支持?拋家舍業、毀家紓難的支持?快算了吧,民衆是最善變的,也是最現實的,說的再好,也比不過一張代金券實惠。何況也沒誰做出值得所有人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鼎力支持的偉業來,能你三毛我五毛的湊個份子回饋、站個臺幫着喊個口號就不錯了。
阿蒂娜應該也發現了真金白銀比光鮮口號更有說服力的道理,正好趕上薪王禮包發放,共聯團就藉着這勢賺了一波影響力,而薪王這邊他是牽線人,共聯團那邊阿蒂娜是聯絡人,因這事阿蒂娜在共聯團內部的地位顯著提升了。
也就是說,一直以來,自己對阿蒂娜其實是有用,玩曖昧就是因爲這個,有用,而且很可能是一條退路,喜歡,談不上,自己身上大約不具備阿蒂娜喜歡的點,包括最耀眼的超凡力量,也不過是被賦予,濃濃的暴發戶味道。
不精英、沒奮鬥、沒什麼文化、就連講個笑話都只能是葷段子,這樣的檔次,會因爲單純的有的力量就烏鴉變鳳凰?
至於現在嘛,自己似乎沒有上進心,而阿蒂娜那邊則越來越位高權重,接觸的也都是將軍、領袖之流,如果自己沒看錯的話,剛纔那個嚇尿的,似乎是官方的風雲人物,年紀輕輕就位高權重,這顯然是共聯團與官方的某些人背後苟合了,然後領導又找回權力的感覺了,有能帶領民衆如何如何了。
隨着超凡實力的提升,靈魂的強大,康斯坦丁也越來越靈醒,思維速度也比常人快了許多。
很多情況一下子就都串連了起來,也沒花幾秒時間。
康斯坦丁站起身,道:“我希望自己也能紳士一點,但我發現我沒那麼大氣。我走心了,所以感覺到受傷,感到被背叛的憤懣。以後你遇到危險,我即便路過,也不會救你,我認識的那個阿蒂娜,已經戰死了。”
就在這時,戶門外傳來一陣急促而密集的腳步聲,然後戶門被撞開,三個衛兵打扮的男人衝進來,不由分說,就用手槍向康斯坦丁射擊。
“不!”阿蒂娜尖聲大叫。她不是擔心這些衛兵打死康斯坦丁。而是知道康斯坦丁正在火頭上,他要動手,那就覺得沒法善了。
果然,康斯坦丁怒了。
暴怒!
原因與他滿肚子的情感破事關係不大,他怒的是這些共聯團的衛兵難道是匪徒嗎?竟然直接闖進來就亂槍射殺,共聯團的相關章程就是這樣的?一個領導對衛兵說,去,到某某房間見到某特徵的男的就當場擊斃,他是匪徒,試圖傷害某某,然後這些衛兵就呼嚕嚕莽進來砰砰砰先打死再說?
要照着這麼個操作,得有多少人被直接亂槍打死?
康斯坦丁頓時就意識到這些傢伙恐怕正常人都不能算,狂成瘋狗了。
他直接就給對面所有的人,包括樓道里的,都上了點燃。
這些人根本無法抗拒康斯坦丁的超凡力量,絕對碾壓級的,然後康斯坦丁就施展煨燃模式,就像火灰中埋着的火炭,燜燒。
這是最痛苦的死法之一,五臟六腑,所有神經能感覺到的地方都在同時傳遞灼燒的痛苦,這些人發出淒厲不成人聲的嘶喊,在幾十秒的時間力,從內到外燒透,化成火灰。衣服卻連一點點溫度都沒有。
康斯坦丁的控火控溫能力已經非常強,至於之前射向他的子彈,在接近到他兩釐米處,就被無形的力場波遲滯了速度,同時熔化成金屬水淋了一地,在木質地板上燒出一片片焦坑。
康斯坦丁原本打算從陽臺走的,他現在越來越習慣高來高去了,或者說,無論什麼地形都走直線,不過現在他該注意了,出了戶門,順着樓梯下樓。
樓門口也有人,全副武裝,荷槍實彈,一水兒的AK74,人員呈半包圍,用槍指着樓門口,見了康斯坦丁立刻開火,頓時槍聲大作。
下一刻就集體唱起了鬼號之歌,聽的人毛骨悚然。
阿蒂娜的姘頭看着一個個衛兵摔成了一地火灰,都嚇傻了。
阿蒂娜沒有跟他說過康斯坦丁,畢竟阿蒂娜要凸顯自己的能力,比如說她找上火營,說動了對方跟共聯團合作,發放薪王禮包,組建戰鬥團等等,總之就是輕化康斯坦丁的作用,有這麼個人,但也僅僅是火營的聯絡員而已。
可實際上,阿蒂娜自己都從未見過康斯坦丁開大是個什麼級別的戰力,她只是通過康斯坦丁兩次幫助她的過程,大概的判斷出康斯坦丁比較強。
而康斯坦丁也不喜歡將工作上的事帶回家裡,不管是威風還是不如意。
另外康斯坦丁的天賦極高,一直是突飛猛進,提升很快。是那種我發起火來,連自己都怕的典型。
將一干衛兵燒成灰的康斯坦丁慢悠悠的走向那官員,遠處,有新趕來的衛兵端着槍躲躲藏藏,比比劃劃。
康斯坦丁隨手一拂,十幾米外,幾十米外,衛兵立刻鬼叫着慘死。
還有房頂巡邏的,也燃燒着慘死,在空中就化成了會,雪片般洋洋灑灑,而夏日相對單薄的衣服則像飄落的破爛國旗……
誰敢拿槍指着他,或者表現出明顯的敵意,誰就得死。康斯坦丁已經越來越有火系超凡者霸氣而暴躁的味道了。
萬物皆可燃,現在他的情緒到位,力量澎湃,確實感覺能將整個小區都快速燃燒成灰燼。
“要不趁機試試?”有個聲音像魔鬼般在他心中慫恿。
嗡!嗡!整個小區發出奇特的共鳴震顫聲響,每次震顫,就會有火星在空中飄飛閃耀,越來越多,即便是普通人,都能感覺到那種如同蹲在即將噴發的火山口上的異樣,一種發自內心的恐慌。
那官員已經雙目無神,嘴脣哆嗦,汗流浹背。
康斯坦丁走到他面前,剛擡起手,後面就傳來阿蒂娜歇斯底里的哭喊聲:“你先殺死我!你先殺死我!”
康斯坦丁回頭了看着瘋婆子般很沒形象的阿蒂娜,哈哈一笑:“我殺他幹什麼?他除了人後慫恿別人送死,在我面前,多一個字都說不出口,這種人還是留給你吧。”
說着他扭回頭面對官員:“本來想給你留個記號的,現在又不想了,怕你儀表有損在官場混不下去,我會關注你的官路人生的,等着你表演哦。”
康斯坦丁沖天而起,焰浪舔舐,官員的單衣正面像是被攪碎了一般,化作衆多燃燒的火蝶四散飛舞。
阿蒂娜有些呆傻的看着被火焰裹着,通過控制熱氣流像是超人般飛走的康斯坦丁背影,再看那官員的熊樣,內心忽然生出想要嘔吐的衝動,不曉得自己爲什麼會給這麼個人當情人。
不過,阿蒂娜對自己選擇的路並不後悔。她一心想要往上爬,過去是爲了爬到高處更好的做事,然後享受人們尊重和感激的掌聲,現在麼,EMMMM……
康斯坦丁雖然燒死二十幾個人,但仍舊覺得沒有得到宣泄。
他知道即便殺死阿蒂娜和那男的也無濟於事,因爲讓他惱怒的根本原因,是自己的天真、幼稚和愚蠢,阿蒂娜三次開聲,每次都深深刺痛到了他,提醒他阿蒂娜對他哪怕一點點跟愛有關的情感都沒有,包括那些色厲內荏,站立不安,也只是畏懼他的力量,而不是出於愧疚。這都襯托出了他那帶有自欺欺人性質的愚蠢。
他至今還記得當初在錫納亞二次救阿蒂娜時,自己的想法,希望一個正經的、上進的女朋友,能在生活中鞭策他成爲一個受人敬仰的上等人。
可看看剛纔那個被官方多次裱過,即便大變革後的現在仍能混的風生水起的年輕官員,在看看阿蒂娜,再就感覺心中的美好被破壞了。
他見過很多血腥和骯髒,也見過人性的閃光,在內心深處他有一點卑微的期望,期望這世上確實有長久些的美好,而不是隻有閃光。所以當他遇到阿蒂娜,欽佩之餘,心中的期望也似乎得到了迴應。
可終究還是沒逃過紅顏易老、人心易變的坑。
想要宣泄的康斯坦丁在天空中漫無目的的遊弋,結果在天坑附近遭遇了裡世界,這是第一個出現在布加勒斯特的裡世界。康斯坦丁抱着殺個痛快,無懼戰死的心態衝了過去。
裡世界與現實世界的銜接和過度十分自然,卻有種類似從春走到秋,從夏走到冬的鮮明變化,雨下着下着成了雨絲,雨絲成了冰粉,冰粉又成了雪片,就是類似這樣的變化,讓人領略人世與地獄的不同風情。
當然,裡世界絕不等於地獄,那太埋汰裡世界了,它絕對更包羅萬象,更荒誕詭吊,更扭曲多變,就想在生物的臟器中,又像在抽象的油滑裡,各種難以描述的蠕動,彷彿整體都是活物。
康斯坦丁化身燃燒的隕石,聲勢驚人,然後響起了劇烈的爆炸聲,尖銳的火焰呼嘯聲,以及高昂的戰吼聲……
這是布加勒斯特人最後一次見獵頭者康斯坦丁,再次見到他時,已經是火王康斯坦丁。
沒人知道他在裡世界經歷了什麼,又是爲什麼成爲了火王,唯一知曉的是,曾經的那個康斯坦丁,走了,後來的這個,是跟薪王一樣殘暴冷酷,動輒殺人全家的暴君。
甚至在很多人的認知中,火王比薪王更可怕,這就像縣官和現管的差異一般,火王總是在一種火衛的簇擁下,到處殺人放火,他引發的恐懼,距離人們更近,更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