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九月,早晚時分的大都天氣已經很涼了。
晚上掌燈時分,盤坐在羅漢牀上的趙敏伸了個懶腰,露出了纖細的腰身。慵懶過後她擁了擁身上的大氅,低下頭繼續看着小几上的紙張。
忽然,她聽到窗格發出了一聲輕響,接着又是幾下有節奏的打擊聲。
“登登登登,登登登登,登登登登,登登登登,登……登登”
趙敏臉上泛起了驚喜,立即跳下牀,靴子都不穿了,就着羅襪幾步來到了窗邊。
她此時只覺心跳得厲害,卻不推開窗子,就倚在窗後小聲發問:“外面是誰呀?”
“敏妹,是我。你的海川哥哥!”
得到了確認,趙敏面紅耳熱,羞羞答答細聲細氣地說道:“海川哥,你……你深夜來此,想……想幹嘛?”
“呵呵,敏妹,好久未見甚是想念,我來看看你。我能進去嗎?”
“啊?不,不,不要,海川哥我還沒和阿爹說過呢!”趙敏捂着小臉細若無聲。
幸好,李東耳朵靈,他聽得見。本來他就沒打算進去,不過以進爲退而已。
雖說蒙家兒女敢愛敢恨,但進了中原幾十年也深受儒家禮教的毒害,趙敏也有所顧忌。
李江心裡暗樂,又道:“敏妹,今夜月朗星稀、萬籟俱靜,不如你我去外面把臂同遊?”
趙敏擡頭看了看窗紙外黑乎乎的一片,咬着嘴脣半天無聲。
李江輕嘆一聲,道:“既然敏妹不想再見,那我就回去了。後會有期!”
說着他轉過身就欲離開。
“等等”趙敏聲音響起,接着又聽“吱呀”一聲,她推開了窗戶,焦急道:“海川哥,別走,我跟你去。”
李江迅速轉回,語帶驚喜道:“好,我等你!”
趙敏輕聲“嗯”了聲,關上了窗子。
李江豎起耳朵聽着裡面的動靜。他不是聽人換衣服的聲音,他是想聽聽趙敏喚不喚上玄冥二老。
他剛纔其實想提醒趙敏帶上玄冥二老的,但又怕自己說出來太過刻意,值此明教和汝陽府針對之時,由不得她不會多想。
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過後,李江聽得趙敏出了房間,走了十幾步又來到另外一間門外敲了敲門。
緊接着就是一個男人的驚訝聲和喝斥聲,夾雜着另一個男人的嘟囔聲。過了五分鐘左右,趙敏帶着兩人走了出來。
李江的眼力很好,在黑夜中也基本能看清人臉。當三人出現在他眼前時,他不禁一愣,暗道:我擦,計劃有了疏漏。
趙敏笑吟吟地走在前面,她後面跟着的一個是鹿杖客,另一個卻不是鶴筆翁,而是一個醜陋的頭陀。
鹿杖客怎麼和範遙滾到一間屋子裡了?特麼的鶴筆翁呢?
李江頭痛不已,計劃到底還要不要執行下去?狗曰地玄冥二老,真是謹慎吶,毒藥和解藥始終不呆在一起。
他心念電轉之間,三人也越來越近,他只能匆忙做個決定,走一步看一步,隨機應變。
鹿杖客走近後看清是李江,立馬搶上一步,擋在趙敏之前,說道:“李公子,你意欲何爲?這是大都,不是你胡來的地方。”
他這話說的有點底氣不足,李江也不以爲意,笑道:“老鹿,別緊張,我和郡主是好朋友,這次是來和她敘舊的,不是來打架的。”
緊接着李江誇張地癟了癟嘴,嘲諷道:“就算是來打架的,就憑你一個恐怕不行吧,你兩師兄一起上還差不多。對了,你師弟呢?”
“哼!”鹿杖客怒哼一聲,沒有接話,他知道對面這人說得很對,自己一個人確實不是他的對手。
想到這兒,他不禁回頭看了眼苦大師,對趙敏問道:“郡主,要我去叫師弟嗎?”
去去,去叫啊!李江心裡強烈期盼着,哪知趙敏抿嘴輕笑道:“不用了鹿大師。海川哥說的不錯,他是來看我的。上次他只是和你們開開玩笑的,對吧,海川哥?”
“呵呵,是啊,我只是幫郡主試試你倆的武功,正好是不打不相識。”李江鬱悶不已,乾笑兩聲說道。
接着他偏轉視線,面帶疑惑道:“這位頭陀造型古怪,尚未請教?”
範遙不知他是誰,只是拱了拱手。
趙敏見李江疑惑,解釋道:“海川哥,這是苦大師,他是啞巴,也是我的護衛。”
“哦,他是啞巴?但能做到郡主的護衛,當真是身堅志殘,哦不,身殘志堅啊!本公子佩服佩服。”李江假假地抱拳還禮。
趙敏“咯咯”一笑,小手輕拍了下李江,說道:“海川哥,別取笑人家。苦大師人很好的!”
範遙眼裡憤然之色一晃而過,咧着嘴擺了擺手示意他並不在意。
幾人打過了招呼,信步向寺外走去。
李江注意觀察,沿途遇到了十幾處明哨和暗哨,雖然用處不大,但他還是用心記了下來。
出了萬安寺,趙敏問道:“海川哥,我們去哪兒?”
李江故做遲疑,半響後才道:“我快進城時,發現城西外有一處山崗,正好去登高望月,如何?”
“不行,郡主不能離寺太遠。”鹿杖客立馬出聲反對。
李江根本不理他,只對着趙敏說道:“今夜月明人盡望,不知秋思落誰家。敏妹,我能知道你在秋思誰嗎?”
趙敏突然扭捏起來,低着粉臉聲若蚊吟道:“海川哥,我思念是誰……”
“什麼秋思不秋思的,我管你秋思還是秋褲,羣主就是不能出城。”討厭的蒼蠅鹿杖客跳了出來。
趙敏剛要大膽說出自己的心思就被打斷,因此憤怒不已,轉頭狠狠瞪了眼鹿杖客,跺腳道:“鹿大師不必多說,海川哥絕不會害我,我們就去西山。”
說完話,她挽着李江的臂彎就往前走。
“呃……”鹿杖客目瞪狗呆,心想郡主是入了魔嗎?
他和範遙對視了一眼,雙雙搖頭,匆忙趕了上去。
出了城,李江帶着趙敏運起輕功,腳尖輕點,兩人如仙人般衣衫獵獵、凌空虛度。
寂靜的黑夜中,一路上灑下趙敏銀鈴般的笑聲。
鹿杖客和範遙苦逼地跟在後面吃灰。
他倆的輕功比起李江差了點,四人的距離越拉越遠。
當兩人剛轉過了一個彎,離開了城牆能俯看到的角度時,突然從上空飛來一張魚網,向兩人當頭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