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人之前，她從來沒有哭過。
而嫁人之後，這樣的哭泣，已經發生了多少次了？
魔祖不知道，她也不忍心再苛責現在的張雲華。
愛情童話的幻滅，讓現在的張雲華變得如此可憐。
她只能拍着張雲華的香~肩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當年張百忍反對張雲華和楊蛟在一起，她卻支持張雲華勇敢的去追求自己的愛情。
事實證明，在這件事情上，是她錯了。
愛情，從來都不只是兩廂情願。
除非，是除了愛情什麼都不缺的人，纔有資格這樣要求。
張雲華這一次的發泄，持續了很長時間。
正因爲當初愛的癡狂，所以現在才傷的痛入骨髓。
張雲華擦乾自己的眼淚和鼻涕，擠出一絲強笑：“娥，讓你笑話了，誰能想到，當初三界知名的雲華仙子，現在會淪落到這樣的下場呢？”
魔祖知道張雲華現在必然心情複雜，所以她只是搖搖頭，並不說話，任由張雲華發泄。
她很明白，因爲張百忍的關係，當初有很多出色的人都在追求張雲華。
可是她偏偏挑中了楊天佑，最後又淪落到了這樣的下場。
當初那個驕傲的公主，如今已經向現實低頭了。
這必然是她感覺十分難受的事情。
然而，她必須也已經接受了現實。
“娥，你知道我的性子，如果不是被逼到了極點，我是不會背叛的。”張雲華看着魔祖，眼神中甚至流露出她本人沒有察覺的哀求之se。
魔祖明白，張雲華已經開始質疑自己的本性，所以她需要自己的幫助，去幫她說服自己。
她感覺有些悲哀，不過她還是點頭同意了張雲華的話：“當然，你是多麼驕傲的一個人。若不是楊天佑太過分，你肯定不會背叛你們的愛情。”
張雲華先是猛然點頭，隨後將頭埋入自己的膝蓋，身體也略微顫抖起來。
“娥，謝謝你安慰我。不過後來，他也並沒有做太過分的事情。”張雲華重新擡起頭，眼中已經是哀莫大於心死的神色：“他只是又落第了，而我，又懷~孕了。”
魔祖恍然。
“爲了孩子。”她輕聲道。
張雲華點頭：“是的，爲了孩子。我的驕傲和固執，已經害死了蛟兒，我不能讓二郎和三娘再因爲我受罪。我希望他們能夠擁有一個光明的前程，而這些，楊天佑給不了我。”
魔祖沒有問楊天佑是什麼時候被張百忍抓走的，她只問了一個問題：“爲什麼不找我幫忙？你有我的聯繫方式。”
張雲華偏頭，不敢直視魔祖，但是她還是回答了魔祖的問題：“因爲你是魔祖。”
“所以呢？”魔祖有些不明白。
“我不想讓二郎和三娘在魔教那種氛圍中長大。”張雲華說道最後，已經十分坦然。
孩子，給了她堅持的力量，讓她面對一切。
對於張雲華的這個藉口，魔祖無言以對。
毫無疑問，能夠從魔教殺出來的，一定是精英中的精英。
但是作爲父母，確實少有願意讓自己孩子投身魔教的。
就連她自己，也是把墨菲送到了墨家培養。
她又如何能夠指責張雲華呢？
“你做得對，我不瞞你，讓你的孩子受我的培養，確實需要經過魔教內部的廝殺。最後培養出來的是什麼樣的種子，我也不確定。”她對張雲華點點頭，然後狀似無意的問道：“後面那兩道氣息，就是你孩子吧，很出色。”
剛來到這裡，她就已經察覺到了。
不過張雲華不說，她也就沒問。
聽到她這樣說，張雲華臉上終於露出一絲笑容。
對於這個歷經滄桑的女人來說，孩子現在已經是她唯一的安慰。
“二郎，三娘，出來見見你們常姨。”張雲華衝着後面喊。
下一刻，出現在魔祖面前的，是一對璧人，驚豔到她的璧人。
“見過常姨。”兩人一起施禮。
魔祖沒有推辭，她依然在打量着這一對兄妹，越看越是驚豔。
“雲華，你這兩個孩子真是了不得。”魔祖嘖嘖稱奇：“張百忍年輕時候，也不過如此吧？”
張雲華這一刻的笑容格外欣慰：“他們確實很好，有了他們，我也算是有了安慰。娥，我給你介紹，哥哥叫楊戩，妹妹叫楊嬋”
以魔祖的實力，自然看的清楚，楊嬋現在已經是中天位的強者，而楊戩距離武神只差一步，其強大甚至已經不輸此刻的高大全太多。
現在的楊戩，比起當初的霸王還要強。
這種天縱人物，即便以魔祖的閱歷，見到的也沒有超過五個人。
這其中甚至能夠囊括有史以來所有的記錄。
這樣叫楊戩的後輩，前途無量，未來甚至有可能成爲張百忍那樣的至尊。
魔祖甚至產生了一絲淺淺的殺意，此人未來若站在張百忍一方，對己方一定是很大的威脅。
不過她隨即就放棄了這個想法。
她還丟不起這個人。
“雲華，你也不提前告訴我一聲，我也沒準備什麼禮物。”魔祖輕笑。
張雲華擺擺手：“他們兩個也不缺什麼禮物，哥哥對他們比對我都好。”
話剛出口，張雲華就察覺到自己說錯話了。
畢竟張百忍和魔祖之間，已經不止一次的兵戎相見了。
不過魔祖並沒有表現出什麼異樣。
她反而輕笑道：“我不喜歡張百忍，但是也必須承認，他當年對你很好，對家人想來也差不了。”
“常姨，舅舅把你當年用過的寶蓮燈送給我了。”楊嬋也不認生，直接拿出了一枚玉質的小燈。
此刻燈芯熄滅，寶蓮燈在月光的照耀下，顯得格外美麗。
看到這個東西，魔祖眼角下意識的一抽，眼神也變得十分複雜。
她看了一眼張雲華，張雲華對她歉意一笑，魔祖就知道張雲華也是知情的。
她輕嘆一聲：“看來張百忍是真疼楊嬋，寶蓮燈是僅次於十大神器的異寶，當年它伴隨我征戰了不短的時間。嬋兒，你可不要辜負了這枚寶燈。”
楊嬋將寶蓮燈舉到她面前，脆生生道：“舅舅說讓我把這枚寶蓮燈還你，希望你能不計前嫌，幫助哥哥一次。”
魔祖笑：“張百忍還是一如既往的心機，神物擇主，寶蓮燈已經認你爲主，就說明它喜歡你，不要辜負它的喜歡。至於你哥哥，他已經很出色了，不需要我幫。實話實說，換成我教，二郎絕對不會有現在的成就。我很好奇，張百忍是怎麼做到的？”
“不是他教的我，我師尊是玉鼎真人。”楊戩開口，和楊嬋的天真爛漫完全不同，他很冷，很傲，不只是針對魔祖，她看的分明，還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在針對張百忍。
不過首先，她的注意力還是被玉鼎真人吸引了。
“玉鼎劍仙？他沒有隕落嗎？”
九州有劍神，持劍縱橫天下，至今未逢一敗。
而仙界也有一個劍神，便是楊戩口中的玉鼎真人。
從某種角度上來說，劍神也只是在效仿玉鼎真人曾經的腳步。
只不過他做的更加出色。
而當年九州曾經經歷過一場慘烈的大戰，那場大戰甚至直接決定了九州如今的格局。
玉鼎劍仙在那一次大戰中受到重創，從此就再沒出現過。
後來劍神橫空出世，劍道無雙風~流，幾乎佔盡了劍道氣運。
他們也就認爲玉鼎劍仙已經死了。
現在看來，似乎判斷有誤？
不過楊戩隨即就打消了她升起的念頭：“師尊已經坐化了，我傳承的師尊衣鉢，不過並沒有修煉劍法，而是修煉的八~九玄功。”
魔祖沒有掩飾自己的震動，整個人甚至直接站了起來。
“八~九玄功居然沒有失傳？是了，不是八~九玄功，你也不可能有現在的成就。”魔祖自言自語，張雲華三人都神色如常。
因爲八~九玄功的名氣，實在是太大了。
九州天功寶典無數，能夠直達武神之境的也有不少。
但是從古至今，能夠超越武神的功法，有且只有兩個。
一個是佛祖修煉的九轉玄功，還有一個，是道門供奉的八~九玄功。
前者還有佛祖一個成功的案例，後者卻是一個沒有，甚至修煉此玄功連成就武神的人都沒有。
久而久之，這個玄功就失傳了。
當初魔祖他們還找了很久，卻始終沒有找到。
而現在，這個玄功在楊戩手中重現天日了。
“常姨，我舅舅沒有修煉八~九玄功，你可以放心。”楊嬋以爲她是在擔心這個。
魔祖擺擺手，解釋了一句：“沒有無敵的功法，只有無敵的人。就算你給他八~九玄功，張百忍也不一定會要。”
楊戩眼中閃過一抹異色。
他天賦異稟，從出生起便傲視天下，從未見到過可以與自己比肩之人。
久而久之，也就變得心高氣傲。
常姨，給了他完全不同的感覺，讓他不能再俯視，反而需要仰視她。
這種感覺很新鮮。
魔祖沒有察覺，也並不關心楊戩的想法，稍微平靜了一下心緒，她就明白了張雲華此行的來意。
果然，到了這個時候，張雲華也就不再藏着掖着，直言道：“娥，你也知道八~九玄功修煉的艱難。現在二郎已經到了一個瓶頸，而突破瓶頸最快的辦法，就是藉助龍脈。你能不能幫幫二郎？”
魔祖和楊戩同時心中一顫。
魔祖偏移了眼神，而楊戩則是低下了高傲的頭顱。
曾經的雲華仙子，是從來不求人的。
即便是婚後，和楊天佑的生活並不如她想象的美好，她也從來沒有向魔祖求援。
現在，爲了自己的孩子，她終於忍不住開口了。
從此，她和魔祖之間，再難有真正的平等交流。
因爲，魔祖能幫她，而她是幫不了魔祖的。
這對於一向驕傲的雲華仙子來說，是多麼大的打擊？
而讓一向驕傲的雲華仙子低頭，又需要多深的感情？
楊戩紅了眼眶。
他知道，這就是母愛。
如果不是爲了他，爲了妹妹，雲華仙子寧願一個人默默無聞的老死，也不想選擇求別人幫忙。
看到魔祖不說話，張雲華眼神一黯，不過爲了楊戩的未來，她還是努力爭取：“娥，我從來沒有求過你，就求你這一次。”
“媽，您別說了。”楊戩可以自己低頭，卻不想看到自己母親爲了自己低頭。
“你閉嘴。”張雲華怒斥一聲：“回去，和你妹妹回房間去。”
楊嬋拉了一把楊戩，楊戩紋絲不動。
楊嬋無奈，小聲道：“哥，我們留在這裡，媽只會更加爲難。”
她真正想說的是，媽只會更加感覺到恥辱。
楊戩沉默片刻，和楊嬋一起回到了房間內。
魔祖終於開口：“是張百忍給你出的這個主意？”
“是。”張雲華沒有隱瞞：“他很看好二郎，不過你不用擔心二郎成爲他手中的劍。二郎和他的感情一直不好，而且二郎身上有一半九州的血統，他是在九州出生的，對九州的認同感很深。”
“何必呢？二郎如此出色，就算你不幫他，他一樣能夠踏破這個瓶頸。”
張雲華輕笑：“娥，做父母的，都是寧願苦了自己，也不願辛苦孩子。我知道二郎孝順，但是我已經帶給了他那麼多壓力，我做不到心安理得。只要能夠幫助他變得更加出色，我願意付出一切。”
魔祖忽然感覺自己十分幸運。
因爲墨菲從來不需要她做出如此犧牲，而高大全也有足夠的能力，和她一起承擔生活必須經歷的風雨。
……
半個小時之後，魔祖離去，張雲華回到房間。
楊戩和楊嬋都跪在地上。
“媽，謝謝你。”楊戩忍了又忍，還是讓淚水溢出了眼眶。
張雲華欣慰一笑：“孩子，是媽媽對不起你，你本應該錦衣玉食，卻走了這樣一條艱難的路。回去之後，我會自囚桃山。只有你到了到了武神境界，才能夠破除桃山封印。媽不能再幫你什麼了，唯一能夠幫你的，就只是不讓外人因爲我而對你們指指點點。等你成了武神，再救媽媽出來，那時想來也沒人敢對我們指指點點了。”
“媽，沒有人敢侮辱您，誰敢對您不敬，我殺了他。”
張雲華和楊嬋都不懷疑楊戩的堅定。
正因爲如此，張雲華更加心疼自己的兒子。
她摸着楊戩的頭，自己的眼淚也掉了下來：“二郎，媽沒用，你爸也沒什麼用，以後嬋兒要靠你照顧了。”
交代完楊戩，她看向楊嬋，傳授自己的人生經驗：“嬋兒，你和媽年輕時候簡直一模一樣，但是你千萬不要學媽，千萬千萬不要喜歡上書生，你哥哥這樣的男人，纔是值得女人喜歡的，這是媽半輩子換來的教訓。”
一家三口，抱頭痛哭。
好在，磨難已經過去，希望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