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條命令發下去,李莫愁、洪凌波等人迅速離去,慕容復正想進城,卻在這時,吳薇忽然開口道,“慕容復,既然你已經沒事,那麼我也該告辭了。”
“你要走?”慕容復一愣,心中第一個念頭就是留住她,雖然目前還看不出她得了劉伯溫幾分真傳,但就衝劉伯溫的名頭,也不該放她離去。
吳薇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沉吟片刻緩緩說道,“我還有我自己的事要辦,等你有需要的時候,我自然會出現在你身邊,告辭。”
說完之後,身形略一恍惚,便已出現在數丈之外,絲毫不拖泥帶水。
慕容復張了張嘴,終是將“別走”二字嚥了回去,傳音說道,“謝謝你,吳姑娘,慕容家的總軍師一職,會一直爲你留着。”
纖細的倩影頓了頓,頭也不回的揮揮手,幾個閃爍後消失在遠處,有一股說不出的瀟灑。
“公子,這位吳小姐是什麼來歷?”風波惡怔怔開口問道。
“我也不甚清楚。”慕容復搖搖頭,並沒有說出吳薇師門的意思。
三個時辰後,臨安城西市水晶宮據點大廳中,慕容復高坐上首,身後站着邀月、聽風,左邊座椅上坐着風波惡、李莫愁,身前站着三人,分別是洪凌波、李思蓉,還有一個身着灰衣的中年男子,個子瘦高,臉龐奇長。
此時中年男子右臉上一片烏青,額頭見了紅,形容狼狽,臉色蒼白,就連兩腿都在輕微發顫,只聽他嘴中不斷說道,“各位大人,小的……小的真的沒有勾結皇城司,只是經營不當,被皇城司的人發現了端倪,但小的縱有一百個膽子,也不敢跟他們勾結啊!”
慕容復瞥了聽風一眼,聽風會意,從懷中取出兩物,一本賬簿,一疊書信,一把扔到中年男子面前,冷聲開口道,
“胡昌榮,七年前引入水晶宮臨安府據點,憑着機靈頭腦和本地的人脈關係,不到兩年便竄到管事位置,這些年私下裡買賣消息,中飽私囊,貪墨銀兩近五十萬,最近兩年還與皇城司勾結,不斷刺探水晶宮核心機密出賣給皇城司,我說的可有錯?”
那喚做胡昌榮的中年男子本還想據理力爭,可當翻開賬簿和書信時,一張馬臉登時慘白無血,身子一軟,直接癱坐在地上,拼命的磕頭求饒。
他不知道這些東西是怎麼落到聽風手上的,他自問已經將整個據點上下打點通透,就連那些內宮弟子也沒有放過,保證對他做的事情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怎料還是被人找到了證據。
他哪裡知道,每一個據點的內宮弟子除了坐鎮保護據點之外,還負有監督之責,即便一個兩個心智不堅被其收買,也不可能完全被收買,畢竟這些人都是水晶宮養大的。
慕容復不耐煩的哼了一聲,“拖下去按宮規處置,另外,將據點內外宮所有人徹查一遍,一個也不要放過。”
“是!”風波惡應了一聲,惡狠狠的瞪了那胡昌榮一眼,捏着他的後頸如同提小雞一般將他提走了。
風波惡身爲凌霄閣閣主,專職負責慕容家的安危,同時還兼領了刑堂的職責,做這種事倒也駕輕就熟。
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事實上水晶宮發展這麼多年,難免生出這樣那樣的蛀蟲,像胡昌榮這樣的人定然不在少數,恐怕不止水晶宮,慕容家其他組織也未必乾淨到哪去。
“看來有必要儘快弄一個監察機構出來了。”慕容復心中尋思,他知道這種事是無法完全避免的,水至清則無魚,但一定要將其壓縮控制在一定的範圍內,所以弄一個監察機構還是很有必要的,想想一個小小的據點管事就能貪墨五十萬兩白銀,如果換成那些坐鎮一方的舵主、總舵主又該有多少?
“公子,”這時,聽風朝慕容復說道,“根據現有的消息推斷,那公孫止已經帶着女兒公孫綠萼離開臨安府,一路往西去了。”
“逃了麼?”慕容復喃喃一聲,終是搖了搖頭,“罷了,算他聰明跑得快,暫且不去管他,讓水晶宮的人沿途留意一下公孫綠萼的消息。”
聽風聽後撇撇嘴,“公子莫非看上那小丫頭了?我聽說那丫頭長得可水靈了。”
慕容復權當沒有聽到,目光一轉,落在李思蓉身上。
李思蓉立時會意,將那晚慕容復離去後未央宮中發生的事一五一十說了出來,其中大部分都跟慕容復所意料的差不多,事情也在向着他所期待的方向發展,尤其是元懿太子力排衆議下令召回圍剿燕子塢的三萬大軍,撤銷一切針對慕容家的行動。
唯一讓他有些意外的是,三大供奉的態度變得若即若離,宣稱閉關不出,拒絕與元懿太子見面,王重陽也就罷了,林朝英跟黃裳竟然也是同樣的作爲,難道他們已經徹底放棄了元懿太子?
李思蓉說完後又小心翼翼的看了慕容復一眼,低聲道,“思蓉帶着所有神鸞衛的姐妹將皇宮翻了個底朝天,也沒找到恩公說的那位屏兒姑娘。”
對此慕容復心中雖怒,卻也說不出什麼話來,沐劍屏顯然還在林朝英的手上,李思蓉這些人怎麼可能找到,也只有自己親自去找她了。
“這個老女人……”慕容復低聲罵了一句,目光一轉,看向洪凌波,“血影殿的弟子還有多少在臨安城?”
洪凌波正欲開口,卻在這時,轟隆一聲大響傳來,緊接着又是一陣冰冷的聲音響起,“慕容復你給我出來,我知道你在這裡!”
“慕容復,你有本事就出來見我!”
……
慕容復一愣,李莫愁臉上殺意一閃而過,冷哼一聲便要出去,慕容復急忙叫住了她,“讓她進來。”
李莫愁只得坐回原位,冷冷瞪了洪凌波一眼,“你做的好事。”
洪凌波身子一顫,先前衆人被派出去辦事,她是最後回來的,也就說只有她最可能被人跟蹤至此,當即雙膝一軟跪在地上,“弟子知錯,請師父責罰。”
慕容復卻是擺了擺手,沒好氣的瞪了李莫愁一眼,“莫愁,凌波這些日子忙前忙後,衣不解帶的伺候你,偶爾有所疏忽也是難免的,你不獎先罰算是什麼道理?”
李莫愁也沒想到自己這個師尊竟然會偏幫自己的徒弟,一時竟是沒反應過來。
洪凌波聽了慕容復的話既是感動又是害怕,感動的是這個師祖竟然如此袒護自己,害怕的是今後怕要被師父恨死了。
慕容復又看向洪凌波,“凌波不必害怕,今後若是再遇到什麼不公之事,儘管跟師祖說,師祖必定爲你主持公道,打她屁股。”
此言一出,廳中衆女齊齊啐了一口,李莫愁更是羞得俏臉通紅,暗暗啐了一口,這個師尊也太不着調了,哪有這樣爲人師表的。
倒是洪凌波很會做人,只見她雙手連擺,“不不不,師父永遠都是弟子的師父,師父對弟子嚴格也是爲了弟子好,弟子絕不敢有半點怨懟之心。”
李莫愁聽了這話心頭微微一暖,細細想來,自己這些年對這個大徒弟確實不怎麼樣,心裡反倒生出些許愧疚之心,當即柔聲說道,“你起來吧,血影殿規矩森嚴,你身爲我的弟子更該以身作則,嚴以律己,不過你這些年的功勞爲師也都看在眼裡,待此間事了,定會論功行賞。”
“多謝師父。”洪凌波能感覺到李莫愁心態的絲絲變化,高興之餘對慕容復更加感激了。
不多時,廳外傳來一陣騷動,幾個身着白衣的水晶宮弟子正圍着一個女子,緩緩往大廳方向移動,女子一身雀黃長衫,身材窈窕,五官精緻,渾身散發着一股輕盈陰柔的內力氣息,赫然正是黃穎。
“慕容復,你敢做卻不敢當,難道要當縮頭烏龜嗎?”此時的黃穎面若寒霜,仰着脖子朝大廳罵道。
慕容復臉色一黑,不過也隱約能猜到黃穎發飆的原因,無外乎他刺殺趙構一事。
李莫愁等衆女見來人是一個漂亮女子,臉色立即變得古怪起來,不用問也知道,定然又是這個花心大蘿蔔在外面惹得風流債。
“師尊,弟子還要處理血影殿的事,就先行告辭了。”李莫愁第一個起身告辭,她一走,洪凌波自然不敢多留,急忙告罪一聲,跟了上去。
聽風幽怨的看了他一眼,與邀月一道先行迴避,轉眼間大廳中便只剩下慕容復一人,而那些水晶宮弟子也在李莫愁的示意下退了開去。
黃穎腳尖輕點地面,長身而出,長劍刷的一下,裹挾着大片劍氣直取慕容復眉心。
慕容復坐在原地一動不動,眉頭微微皺起,直到長劍近在咫尺,身前憑空亮起一道白光,鐺的一聲,一層幾若透明的薄膜死死抵住劍尖,再也不讓其寸進分毫。
黃穎銀牙緊咬,猛地一跺腳,手中力道再提幾分,那層薄膜輕輕凹陷下去,距離慕容復眉心也不過寸許距離,卻始終捅它不破。
慕容復半點不曾動彈,定定望着黃穎,語氣憂傷的嘆道,“穎兒,你真要殺我麼?”
“你這個大壞蛋,爲什麼一定要殺皇上?即便……即便你真要造反,也用不着殺他啊!”黃穎厲聲喝問道。
慕容復搖搖頭,“穎兒,如果讓我再選擇一次,我還是會殺了他,他必須死,否則我慕容家旦夕間灰飛煙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