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慕容復鬆開了她,自顧自的在營地中閒逛起來,耶律燕稍稍猶豫了下,居然沒有驚動守衛。
其實她也沒機會驚動,因爲她只要一開口,慕容復一定會在第一時間讓她閉嘴。
耶律燕追上了他,“你要去哪?”
“不是說了去找耶律重元麼,他先前就是往這個方向離開的,我只要一路找下去,自不難找到他的營帳。”慕容復淡淡道。
耶律燕頓時沒了辦法,這個人能悄無聲息的穿過數十萬大軍摸到帥營,可見他所言非虛,眼珠子一轉,“你剛剛說有三個計策讓我大遼走出困境,殺掉耶律重元也是一種?”
慕容復懶得繼續忽悠她了,隨口敷衍一句,“或許是吧。”
“或許?”
“耶律重元主張攻打襄陽,如果你們皇帝聽他的,你們大遼就會按照我先前所預想的那樣走下去,最後爲鐵木真所滅,我殺掉他,正好可以挽回這個悲劇。”
耶律燕沉默片刻,忽的說道,“我倒有點奇怪,你殺了耶律重元,難道我大遼皇帝就不會進攻襄陽城了麼?”
這還用說麼,現在的耶律洪基是趙洪假扮的,若操作好了,不但不會進攻襄陽城,還能平白得到四十萬大軍,嘴上含糊道,“或許會,或許不會,難得他現在不想與襄陽爲敵,我自然要設法穩住這種局面。”
耶律燕怔怔的看着他,“軍中傳出風聞,說最近皇上變得很奇怪,我也不知道哪裡奇怪,但今日見到你,我似乎知道哪裡奇怪了。”
此言一出,慕容復驀地變了臉色,“你什麼意思?”
耶律燕揚了揚腦袋,“我不告訴你。”
難道她知道了?慕容複目光微閃,怎麼有一種被人反忽悠的感覺,難道真應了那句話,將別人看做傻瓜的人,往往不知道自己在別人眼裡纔是最大的大傻瓜?
不料這時耶律燕噗嗤一笑,“皇上來到襄陽城後一改往日之風格,推行蕭大哥的主張不與襄陽城開戰,全軍都覺得很奇怪,現在我才知道,皇上應該是暗地裡跟襄陽城達成了某種協議吧。”
慕容復嘴角微微抽搐一下,很想大笑三聲,但還是生生忍住了,並努力做出一副吃驚的樣子,“你……你怎麼知道的?”
耶律燕得意一笑,“這有甚麼難的,皇上對北院大王不滿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今天你便跑來殺他,肯定是皇上請你來的對麼?”
慕容復瞠目結舌的點點頭,“你真聰明,這都被你發現了,難道你不怕我殺你滅口?”
耶律燕呆了一呆,“你應該不會吧?”
“哦?爲什麼?”說話間,慕容復真氣一提,空間彷彿被挪移一般,他與耶律燕瞬間出現在另一個地方,正好避過一個巡邏衛隊。
耶律燕頓時目露奇光,似乎還夾雜着那麼一絲崇拜,這可不是一個好兆頭,女人愛上一個男人,通常都是由好奇或者尊敬、崇拜等一系列情緒開始的。
慕容復斜睨了她一眼,“不用羨慕了,你學不來的。”
耶律燕回過神來,臉色微微一紅,“我聽說過你的傳聞,都說你是個大混蛋,不過有一點沒人質疑的是,你對女人還不錯,至少我覺得是這樣。”
“所以你就覺得我不會殺你滅口?”慕容復更加意外了,這是誰得出的結論?
耶律燕點點頭,“你肯定不會。”
慕容復臉上似笑非笑,既不承認也不否認。
耶律燕突然有些不確定了,“你不會真的想殺我吧?”
慕容復好笑的看着她,“怕了?”
耶律燕抿了抿嘴,“當然怕,我又不是死人,怎會不怕死。”
慕容復聞言怔了怔,“你這話倒也有些意思,你覺得世上只有死人才會不怕死?”
“那當然,死人不但不怕死,還不怕疼。”
“你是個有意思的姑娘,明白許多人活了一輩子都不明白的道理,如果不是你這副年輕的容貌,我都以爲你是個活了上百歲的老妖怪。”
“去,你纔是老妖怪呢!”
“耶律重元是住前面的營帳麼?”
“是……”耶律燕擡頭看了一眼,說出一個字忽然止住,卻已經晚了,她氣呼呼的瞪着慕容復,“你不是說不稀罕我告訴你麼?”
慕容復絲毫沒有被打臉的覺悟,“我說過這話?”
“哼,我就當小狗說過。”
慕容復無語,怎麼什麼時候都要狗來背鍋?
二人避過巡邏守衛,來到一座豪華的大帳旁邊。
“查清楚了麼?”一個低沉的聲音從帳中傳來,正是那耶律重元。
慕容復面色微喜,正要進去,另一個聲音響起,“雖然沒有十足的證據,但也有八九成可以肯定,那皇帝就是個假的!”
這話一出,慕容復腳步一頓,神色說不出的吃驚,耶律重元竟已發現了趙洪的身份!
“怎麼了?”耶律燕見他停下,不由問了一句。
慕容復扭頭看了她一眼,見她臉色沒有半分變化,顯然沒有聽到帳中二人的話聲,其實那話聲本來就小,如果不是他六識通明,也很不容易聽到的。
他不動聲色的拉着耶律燕,悄悄躲到角落中,凝神細聽。
帳中耶律重元一拍桌子,憤憤道,“我就知道這是個假的,他連他自己跟我說過的話都不記得,怎麼可能會是耶律洪基。”
另一人道,“那真正的耶律洪基去哪了?”
“不知道,本帥半月多前接到秘報,耶律洪基在雁門關遇刺,現在證實軍中這個是假的,那隻能說明真正的耶律洪基早就死了。”
“將軍,咱們立刻去拆穿他?”
“拆穿他?”耶律重元冷笑道,“本帥爲何要拆穿他?”
“呃?”那人似乎愣了一下,“難道任由他冒充皇帝,竊取大遼國祚?”
“竊取大遼國祚?你想多了,一個國家哪是這麼好竊取的,本帥雖不知道他通過什麼辦法變得跟那耶律洪基一模一樣,但他並非天衣無縫的不是麼,本帥不就認出來了。”
“那將軍的意思是?”
“嘿嘿,如果現在拆穿了他,本帥能得到什麼好處?”
“可不拆穿他的話,他遲遲不肯攻宋,如果讓蒙古那邊佔了先機,咱們的損失豈非更大?”
耶律重元沉默半晌,忽的問道,“如果現在戳穿這個假的,耶律洪基的死訊便瞞不住,你覺得誰最有資格登上皇位?”
那人不說話了,似乎對這個問題極其忌憚,不敢隨便發表言論。
耶律重元自顧自的說道,“這個秘密叫本帥發現,簡直就是天賜良機,我要等,等他徹底失去軍心,等蕭峰作繭自縛,到得那時,本帥再出手收拾殘局,豈不是衆望所歸?”
有句話他沒說,他還可趁這段時間清除異己,掃平上位的道路。
帳外的慕容復聽到這段話,臉色也是說不出的驚奇,不得不說,這耶律重元確實心機深沉,發現趙洪的身份有問題,卻引而不發,反而要趁這個機會謀取利益,登基爲帝。
耶律燕看他神色變化,自不難明白裡面的耶律重元一定說了什麼大秘密,她拼命的想將耳朵豎起來,卻仍舊什麼也聽不到,不由沒好氣道,“你到底聽到了什麼?”
“噓。”慕容覆沒有理會他,因爲裡面的耶律重元又開口了,只聽他問道,“我讓你去查耶律洪基的事,都有誰知道?”
另一人回道,“沒有,都是我親自去查的,沒有假手於人。”
他能查什麼,無外乎趙洪的生活起居,進入軍營後的一舉一動,包括雁門關外的刺殺等,這些細節對於一個水晶宮的精英來說自然不會輕易留下痕跡,可人一旦有了疑心,就算一點點極小的細節也會被放得無限大,只要扯到一根線頭,破綻就會越來越多。
耶律重元語氣忽然變得有些怪異,“很好,你做的很好,這個秘密還不到泄露的時候,當然不能讓任何人知道。”
“將軍放心,末將知道怎麼做,絕不會泄露一絲一毫。”
“不,你還沒明白本帥的意思。”
“將軍,呃……”那人還待再說什麼,忽的一聲輕響,好似喉嚨被割斷了一樣,聲音戛然而止。
外面慕容復臉色微微一變,再也顧不得被發現的風險,指尖輕輕一劃,破開一道口子朝裡面望去,只見地上躺着一個人,雙手捂着喉嚨,鮮血止不住的從指縫、嘴巴冒出來,嘴中噗噗噗的似乎想說什麼,卻怎麼也接不上那口氣,雙眼瞪得老大。
耶律重元雙手負在身後,神情淡漠的看着地上的人,“本帥說了,這個秘密不能讓任何人知道,這個‘任何人’自然不包括本帥,卻包括了你。”
這個人居然爲了保住假耶律洪基的秘密,不惜殺害自己的親信屬下,當真冷血到了極點。
慕容復頗有幾分哭笑不得的感覺,他不知道是不是該感謝一下耶律重元。
“發生什麼事了?”耶律燕湊過腦袋來,正好瞥見帳中血腥的一幕,不禁臉色煞白,下意識的便要驚呼,好在慕容復及時捂着她的嘴。
卻在這時,更加驚悚的一幕出現了,那躺在地上已徹底斷了氣的屍體忽然飄了起來,“嚯嚯嚯”的喘着粗氣道,“你以爲殺了我,世上就沒人知道這個秘密了麼?”
(書羣號,四六三五八七七三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