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復悄悄靠近鐵木真的帥帳,四面八方密密麻麻的站滿了鐵甲軍,幾乎沒有一絲縫隙,不僅如此,帥帳周圍一共搭了十六個箭塔,每個箭塔上站着四個士兵,手持白骨長弓,目光如電的掃視四周,看得出來,這些都是百裡挑一的神射手。
除此之外,營帳各個路口都站着一個鐵塔般的漢子,這種大力士慕容復曾見過兩次,一次是俠客島上龍木二島主弄出來的崑崙奴,一次是當初在去西夏的路上,那兩個吐蕃王子派來攔路的壯漢。
崑崙奴自不必說,就是絕頂高手對上他們也討不了好,即便是眼前這種普通大力士,尋常一流高手對上都會頭疼無比。
當然,慕容復知道帥帳肯定不止眼前這點防衛,暗處肯定還有更多,比如那位狼王,他既不在自己的營帳,想必正跟在鐵木真身邊。
慕容復認準方向後,施展遁地術自地下鑽了過去,不一會兒他便穿過了鐵甲軍的防衛,而後閃身隱到一個帳篷裡面,箭塔上的那些神射手可不是吃素的。
如此一連幾次,慕容復總算穿過了箭塔的覆蓋範圍,終於來到了最大的一頂帳篷,不用想也知道,這裡肯定是鐵木真的帥帳了。
沒有想象中那麼奢華,甚至可以用樸素來形容,若要比較的話,跟趙敏的營帳都有所不如。
帳中隱隱約約傳來話聲,慕容復迅速找了個隱蔽的位置躲起來,然後劃開帳篷,只見大帳中坐着七八個人,披甲帶刀,應該都是軍中將領。
慕容複目光轉動,朝上首那人望去,只見其身材壯碩,體格宏偉,膚色淡黃,臉龐微圓,頭髮稀疏發白,頦下留有長鬚,看上去像個行將就木的老人,但他一雙平闊的雙眼極其深邃,彷彿有着無窮的智慧,令人信服。
“這就是鐵木真麼?”慕容復打量了幾眼後,面色有些複雜,這便是一代天驕,成吉思汗。
這時,坐在鐵木真左手邊的一個將領開口,吸引了慕容復的注意力,只聽他說道,“陛下,我們的糧草最多隻能維持半月不到,如果還不與漢人決戰,兒郎們肯定會造反的。”
另一人說道,“莫雲你急什麼,咱們的土炮還沒運到,現在決戰,勝算最多隻有六成。”
“土炮?”帳外慕容復面色微動,“難道蒙古大軍還搞來了土炮?”
先前那位叫做莫雲的將領立刻反駁道,“拔都,你少胡說八道,咱們有五十萬大軍,算上契丹人一共九十萬,就算用人命填也不愁把襄陽城填滿,什麼只有六成勝算,完全是無稽之談。”
拔都也不生氣,口中淡淡道,“那我問你,你考慮到契丹人有可能叛變的情況麼?你考慮到咱們後面那支神出鬼沒的騎兵了麼?你考慮到北邊還有十萬不明來歷的漢人軍隊麼?你難道不知道襄陽城城高池深,倘若久攻不下便會腹背受敵麼?”
一連幾個問題,問得莫雲啞口無言,半晌才吶吶道,“可……可沒了糧草,幾十萬大軍就要喝西北風,咱們不也只有撤軍一途。”
拔都笑道,“你彆着急啊,不需十日咱們的土炮就運到了,還有足夠的時間讓我們攻下襄陽城。”
又有一人開口道,“我就不明白,那些漢人的土炮跟咱們大汗發明的投石車相比也沒甚麼過人之處,爲何非要等土炮運到?”
拔都微微嘆了口氣,“自從襄陽城來了個叫慕容復的,這段時間咱們什麼時候討得便宜了,大汗設計的投石車固然巧妙,但你們前幾天都看到了,襄陽城的守軍似乎早有準備,咱們一輪石頭投出去,非但傷不了他們,連城牆也撞不破。”
“那漢人的土炮雖然笨重,但它有個很好的優點,對城牆破壞力極大,也不需要多,只要一百來個,拿下襄陽城不是問題,咱們既然有更加穩妥的方式奪取襄陽城,爲何還要冒險?”
幾人議論紛紛,鐵木真高坐上首,自始至終都沒有說過話,他是一個善於聆聽屬下意見的人,通常只有最後拍板做決定的時候纔會開口。
慕容復聽了半天,倒也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總結下來就是蒙古將總攻的日子定在十餘日之後,屆時會有一批暗中從金國和大宋收購來的土炮運抵襄陽城,鐵木真準備用這批土炮代替投石車,強攻襄陽城。
慕容複意外之餘,卻也暗自高興,因爲他不用想方設法去拖時間了,有了這十天時間,吳薇那邊的火炮便能造成七八門來,到時候就讓鐵木真開開眼界,如果這就是他的底牌的話。
悄無聲息的離開大帳,慕容復又小心的四下轉了一圈,果然沒有找到耶律洪基的蹤跡,他臉色陡然變得有些奇怪,難道鐵木真真將耶律洪基藏到華箏的營帳去了?還是說他從一開始就猜錯了,耶律洪基根本就不在所謂的三個可能之中?
尋思半晌,他還是決定去看看,大不了把華箏抓起來,一番“嚴刑拷打”,看她招不招。
很快慕容復來到華箏的營帳,與先前兩處相比,這裡除了守衛森嚴之外,還透着一股不一樣的氣息,到底是女人住的地方,又怎會跟那些大男人一樣。
慕容復避開守衛,來到這片營地最爲華貴的一間帳篷,他感應了一下,周圍沒什麼高手,整個帳篷也只有一個人,他想都沒想就進去了。
不過進屋之後,他赫然發現,屋裡居然是一個男人,他怔了怔,不禁面色大喜,這人赫然與趙洪易容之後的模樣毫無分別,不是耶律洪基又是誰,此時慕容復真想大笑一聲,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耶律洪基的氣色有些灰敗,且氣息羸弱,明顯重傷未愈,看到一個突然闖進來,他有些意外,隨即恍然,“是不是朕的大限到了?”
他顯然知道自己的處境。
慕容復仔細打量他幾眼後,臉色恢復淡然,無悲無喜,“你是個聰明人,是我送你走,還是你自己走?”
耶律洪基嘆了口氣,眼底閃過一絲強烈的不甘,“想我耶律洪基一生征戰四方,於夾縫之中搏得一絲曙光,搏得一片天地,大遼好不容易走到如今的地步,爲山九仞功虧一簣,甚至直到現在朕還不知道敵人是誰。”
慕容復聞言一愣,“你的敵人不就是鐵木真麼?”
耶律洪基搖搖頭,喟然嘆道,“不是,朕還沒來得及與他爲敵,就先敗於另一人之手了。”
慕容復登時恍然,原來他說的是那個派人刺殺他,以致他亡命襄陽,反而一頭栽進鐵木真懷裡的幕後主使。
當然,耶律洪基恐怕怎麼也想不到,那個人現在就站在他面前。
慕容復臉色忽然變得有些精彩,他很想笑,又覺得這種時候似乎不大合適,顯得他小人得志,嘴角抽搐了下,他平靜的問道,“你怎麼知道那個人就不是鐵木真呢?”
“不是,”耶律洪基搖搖頭,“他不是這樣的人。”
慕容復聞言默然,心裡頗有幾分不是滋味,這二人明明就是仇敵,甚至在耶律洪基的眼裡,自己就是鐵木真派來殺他的,他居然還相信對方不會派人刺殺他。
這時耶律洪基又補了一句,“至少當時那種情況下,他絕不會派人刺殺朕。”
慕容復微微嘆了口氣,“你也算一代雄主,可惜啊,今天我不得不取你首級,你還有什麼遺言麼?”
耶律洪基欲言又止。
不料慕容復輕笑一聲,“我不過隨口說說,你可別當真啊。”
耶律洪基苦笑搖頭,“就算朕有什麼遺旨給你,恐怕也出不去這蒙古大營。”
說完雙目微閉,一副等死的模樣。
慕容復猶豫了下,忽的上前一步,在他耳邊輕聲說了句,“其實我不是鐵木真的人,我就是那個派人將你從雁門關追到襄陽城的人。”
耶律洪基忽然睜開眼睛,雙目圓瞪,張嘴想說什麼,卻又說不出口,眼神光漸漸黯淡,一道紅痕在他脖頸上慢慢浮現出來。
慕容復嘆了口氣,“你也算死得瞑目了,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與襄陽城爲敵的。”
到底是一國之君,慕容復正想將他的屍體放到牀上擺好,忽然一道極爲熾熱的氣息從背後傳來,他心底涼意陡生,想也不想的使了個蛇行狸翻之術就地滾出去,噗的一聲,一團火焰憑空炸開,帳中熱浪翻騰。
慕容復翻身而起,目光死死盯着方纔所站之處,只見那裡泥沙蠕動,一個紅色身影漸漸升起,赫然是那個身穿紅色披風的神秘高手。
紅衣人出現後,看也不看慕容復,閃身來到耶律洪基身前,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好快的動作,我只是稍微大意一點,你就殺了他。”
慕容復望着紅衣人的背影,“怎麼,你什麼時候盯上我的?”
紅衣人沒有轉身,口中淡淡道,“從你進入大汗的帥營,我就發現你了,之所以沒有打草驚蛇,只想看看你要幹什麼,說實話,我很佩服你,年紀輕輕就能有這身修爲,如果可以的話,我並不想與你這樣的人爲敵,甚至想跟你做朋友。”
(書羣號,四六三五八七七三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