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契丹大營亂成一片,慕容復逮住好幾個契丹士兵逼問,卻一無所獲,他們也不知道爲什麼要打,只是上頭下命令,他們就動手。
慕容復索性長驅直入,很快來到了帥帳,遠遠的便聽到帳中正在激烈爭吵。
“皇上此舉未免太過草率,北院大王手握重兵,這個時候逼反他,只會令大遼陷入絕境!”
“不錯,現在襄陽城的漢人虎視眈眈,東邊蒙古狼子野心,咱們卻在內訌,是嫌大遼滅亡的不夠快麼!”
“皇上,你是否也想學那宗真皇帝,做亡國之君!”
……
“都給朕閉嘴!”一聲大吼傳來,卻是趙洪開口了,帳中一片寂靜。
慕容復找了個隱蔽位置,朝帳中看去,只見趙洪站在椅子前,下方站着幾個身披鎧甲的彪形大漢,此時這些大漢個個面紅耳赤,明顯經歷了激烈的爭吵。
除了軍中將領外,帳中還有四人,分別是,蕭峰、蕭遠山,耶律齊和耶律燕,蕭峰臉上飽含風霜,目光黯然,似乎有些意志消沉,蕭遠山臉色蒼白,一隻袖子空蕩蕩的,耶律齊一如既往的儒雅,耶律燕神思不屬,不知在想什麼。
毫無意外的,這四人都站在耶律洪基(趙洪)一邊。
這時耶律齊開口道,“禍起蕭牆固然對大遼極其不利,可你們難道要眼睜睜看着耶律重元造反?還是說你們也想學耶律重元,臨陣抗命,率兵譁變?”
此言一出,衆將領登時渾身一顫,噗通跪在地上,“末將不敢,請皇上恕罪!”
趙洪沉着臉一言不發,耶律齊繼續道,“或許你們確實不敢有犯上作亂的心思,可你們臨陣抗命,遲遲不肯出兵,分明就是存了等皇上與耶律重元分出勝負再站隊的心思,我說的可對?你們這與造反有何不同?”
衆將領紛紛搖頭表示忠心。
耶律齊冷哼一聲,不再言語,其實這一點也不稀奇,歷朝歷代每逢皇位動盪,總有一部分人搖擺不定,不敢輕易站隊,只是大家都心照不宣罷了,可現在耶律齊卻直言點了出來。
趙洪沉默片刻,“朕最後再問一遍,可有人願意助朕擒賊?”
話中隱隱帶着些許威脅之意,其實說出這樣的話他也很無奈,蓋因遊牧民族與中原不同,遊牧民族在建立政權之前,都是以部落爲主的,大多軍隊都以各部的首領爲主,包括大元也是差不多的情況,所以皇帝並不能做到完全號令三軍。
衆將領聞言神色各異,目光閃爍,沒有一人答話。
蕭峰站了出來,“微臣願意助皇上擒賊!”
“好!”趙洪朗笑一聲,“患難見真情,果然是朕的好兄弟,等戰亂平息後,朕願與你共享江山,永不言悔!”
以耶律洪基的性格,此情此景確實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他倒是模仿得惟妙惟俏。
衆將領聽了他的話,遺憾的有,淡漠的有,不以爲意的也有,不一而足。
倒是蕭遠山臉上閃過一絲病態的紅暈,共享江山,這是多大的殊榮,蕭家雖然是遼國的大家族,可這些年已經沒落了,就算鼎盛時期也未曾有過分得一半江山的輝煌經歷(蕭太后不算),蕭峰算是光宗耀祖了。
不過瞥了兒子一眼,蕭遠山臉色又黯然下去,因爲進攻襄陽城的事,父子二人鬧了矛盾,至今隔閡越來越深。
當然,這帳中最淡定的一人莫過於蕭峰,他臉色毫無波瀾,似乎根本沒有將半壁江山放在眼裡。
若是旁人做出這副表情,慕容復少不得要罵一句僞君子,可對於蕭峰,他卻罵不出口,因爲他知道,蕭峰是真的不在乎功名利祿,更沒什麼野心。
只聽他淡然道,“皇上,微臣不要什麼賞賜,只求儘快平息這場戰亂,減少傷亡,畢竟大家都是兄弟,他們可以死在戰場上,卻不能死在兄弟手中。”
趙洪适時作出一副沉痛的樣子,“說得對,可恨那耶律重元不識好歹,不體大局,竟公然造反,以致朕的兒郎們自相殘殺,御弟你可有什麼妙計?”
蕭峰沒有絲毫猶豫的,“擒賊先擒王,微臣願意去將耶律重元擒來。”
現在這種情況,只有他一人敢說這樣的話,也只有他能說得這般豪氣,讓人生出一絲意氣風發的熱血之感。
一個將領馬上說道,“末將願替蕭大王開路。”
“末將也願意。”
又有兩個將領異口同聲的說道。
“好,你們都是好樣的。”趙洪大笑道。
至此,還在觀望的將領只剩三個,其中一個忽然開口道,“皇上,末將聽說,北院大王……”
“什麼北院大王!”趙洪眼皮微微一跳,冷聲打斷道,“朕早已奪了他的封號,冷將軍,你開口閉口北院大王,可是不認朕的聖旨了?”
“末將不敢,末將只是叫習慣了,一時口誤,還望皇上恕罪!”姓冷的將領立刻低頭認錯,隨即話鋒一轉,又說道,“可末將聽說,耶律重元的軍中傳出一個消息,說是……”
話說一半,他忽然頓住,嘴巴半張,瞳孔微微緊縮,臉上露出一絲痛苦的表情。
衆人一愣,蕭遠山忽的意識到什麼,大喝道,“不好,有刺客!”
蕭峰也反應過來,閃身上前探了探冷將軍的鼻息,“他已經死了!”
趙洪眼底閃過一絲微不可查的錯愕之色,臉上恰到好處的露出一抹驚怒,“這是怎麼回事,怎會有此刻潛進朕的大帳裡來。”
周圍衆人慌忙四顧,驚恐萬分,但也有有心人悄悄的掃了耶律洪基幾眼,不動聲色。
一刻鐘過去,蕭遠山檢查了冷將軍的屍體,朝耶律洪基微微搖頭,“心脈驟停,現在還查不出死因。”
“那就不必查了!”趙洪冷聲道,“一定是他,一定是那個叛賊,這個時候除了他會派刺客,還能有誰,他一定想刺殺朕,或是殺掉朕身邊的人,好讓朕無人可用!”
說到最後,他若有深意的瞥了另外兩個觀望將領一眼,意思明顯是在說,下一個可能就是你們了?
那兩將領瞬間明白過來,誰下的手根本不重要,但如果他們還不表態,很可能下一刻都過不了,想到這二人對視一眼,急忙說道,“耶律重元犯上作亂,以致大軍自相殘殺,罪孽深重,末將等人願爲先鋒,出兵擒賊!”
“好,非常好!”趙洪撫掌大笑,“現朕有二十五萬大軍,區區耶律重元,看他能蹦躂到幾時,傳朕旨意,兵分三路,將耶律重元的大營圍起來,朕要活剮了他!”
“皇上!”蕭峰正要開口。
趙洪又說道,“放心,朕也不想讓兒郎們自相殘殺,先圍住他,然後御弟你伺機出手,看有沒有機會將他擒住,朕有言在先,倘若天黑之前,你不能將他擒回來,朕便發動總攻,徹底滅絕耶律重元一脈!”
蕭峰嘆了口氣,點頭應是。
“峰兒,小心些。”蕭遠山語氣低沉的說了一句。
蕭峰臉色一喜,“我知道了,爹。”
衆人領命而去,帳中只剩蕭遠山和耶律齊兄妹。
趙洪卻忽然說道,“耶律齊,你馬上持朕大令到前軍督戰,但有偷奸耍滑,消極怠戰之人,立斬無赦。”
“是。”
“朕有些乏了,你們先退下吧。”
支走所有人,趙洪閉目感應一番,過得一會兒又苦笑搖頭,“是公子來了吧?”
慕容復輕笑一聲,身形一閃,出現在帳中。
趙洪上前一禮,“見過公子,屬下把事情搞砸了。”
慕容復觀他雙眼微紅,隱有疲憊之色,不由嘆了口氣,“你先說說怎麼回事?”
“是,”趙洪說道,“昨晚屬下潛入耶律重元的大營,一直等待公子的信號,可後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蒙古大營那邊傳來一陣騷亂,屬下不知公子是否已經得手,還是遇到了什麼危險,屬下沒敢輕舉妄動。”
“一直等到了今天早上,耶律重元忽然下令集結大軍,攻擊我的帥帳,我才知道公子那邊得手了,而且耶律重元不知從哪得到消息,那時屬下再想出手已經遲了,只好匆匆回來,主持平亂。”
慕容復聽後臉色微有些不自然,因爲華箏,他把這正事都給忘了,不過關於華箏的事他自不會說出來,口中說道,“這事不怪你,是我搞砸了,昨晚我……”
他略過華箏,將昨晚的事簡單說了一遍,最後又說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那個伊瑪目現在肯定就在耶律重元的大營。”
“那怎麼辦?”趙洪問道。
慕容復沉吟半晌,“爲今之計只能我去看看了,如果有機會的話,我會殺了耶律重元,如果我沒得手,你儘量保住南院的二十五萬大軍。”
“公子小心,屬下這邊會盡快部署,將南院大軍牢牢掌握在手中。”
慕容復點點頭,“耶律重元一旦見勢不妙,肯定會被伊瑪目說服投入蒙古麾下,你要儘可能消耗他的殘軍。”
趙洪自然明白,那十五萬北院大軍一旦投入蒙古麾下,那便是襄陽城的敵人,自然要趁這個時候儘量打殘他,忽的想起一事,他又問道,“對了公子,關於屬下身份的事,該如何是好?耶律重元肯定會散出消息的。”
(書羣號,四六三五八七七三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