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不知跑了多遠,午時將近,天山童姥便尋了一處朝陽之地,打坐練功,而慕容復自是如約獻上了精血。
只是他也不再像昨日那般,放任天山童姥大口吸食,而是取出一個寸許高的小瓶,滴了小半瓶給她。
天山童姥雖然神色不愉,但似乎是這點血量已經足夠的原因,她僅是罵了幾句“小氣鬼”之類的話語,也就沒再讓慕容復出血。
約莫一個時辰過去,天山童姥運功完畢,雙目陡然睜開,如光似電,炯炯有神,嚮慕容復看來之時,自有一股凌人的威嚴,不過這眼神轉瞬即逝,馬上又恢復了先前那副眼波盈盈的模樣。
慕容復心下微微悵然,若非此女年紀已經非常大了,這般漂亮的女子,他說不定也要動些心思的,如今的童姥雖然容色依然嬌豔,但只要看到她頭上斑白的髮絲,慕容復便會立即掐滅心中的念頭。
“好了,咱們走吧!”天山童姥淡淡說道。
“我們要去哪裡?”慕容復茫然四望,到處白茫茫一片,已然深入到雪山之中,再走下去,也不知道會到哪裡,二人的食物就是一個大問題。
天山童姥顯然也考慮到同樣的問題,沉默片刻,伸手指了指南方,“我們朝這個方向跑吧!在跑之前,我先再傳你一套輕身功夫,你跑起來也輕鬆些!”
對於什麼輕身功夫,慕容復是不怎麼稀罕的,但此時也不得不學,剛欲點頭,忽然,一陣嬌笑聲響起,“我的好師姐,你這是要去哪啊,要不讓師妹送你一程!”
聲音輕柔婉轉,煞是好聽。
“不好!”童姥登時面色大變,身形一閃,便躍至慕容復背上,“快揹我跑!”
但慕容復尚未有所動作,眼前白影一花,多出一個白色人影來,此人似有似無,若還若往,朦朦朧朧的讓人瞧不清楚。
慕容復心頭微凜,來人的身份不用猜也知道定是李秋水無疑,只是他沒想到這李秋水不但輕功極高,一身氣息更是瀚如煙海,壓得他呼吸都有些晦澀起來。
李秋水站定身形後,露出了苗條婀娜的身姿,臉上蒙了塊白綢,看不清神色,嘴中卻是輕笑道,“哎喲,師姐你好自在啊,在這深山老林跟一個小白臉這般親近,師妹我貿然闖過來,怕是攪你們好事了吧!”
“既然知道,還不快滾!”天山童姥冷冷的接了一句,看向李秋水的目光中既是鄙夷,又是怨恨,更夾雜着幾分懼色。
同樣,李秋水看向天山童姥的目光也是怨恨和驚懼交纏,此外還多出了一絲奇怪,不禁問道,“師姐,你怎麼老了這麼多,小妹記得這個時辰,你應該十七八歲纔對啊?”
在她原本的算計中,這個時候的天山童姥應該是返老還童第十一二日,對應的其年紀也該才十七八歲,但眼前的天山童姥,年紀卻是不下六十歲,不就等若她至少恢復一甲子功力了?
慕容複目光在李秋水身上流轉不停,但見其眉目如畫,秋水盈盈,全身白色衣衫與遍地白雪連稱一片,微風吹動衣裙,登時飄飄若仙。
“好一個秋水,好一個絕世美女!”慕容復心中不禁讚了一句,但一瞥見其臉上的白綢,眼神又微微黯然,“真是可惜了!”
“臭小子看什麼看!”童姥暗暗伸手在慕容復肋間掐了一把,口中呵斥一聲,隨即又催促道,“還不快快被我上山!”
“師姐,咱們姐妹多年不見,怎麼這難得見上一次,你這麼快就要走呀!”說着身形微動,向前邁出一步,微微試探道,“小妹算出近來是你返老還童的大喜日子,特地趕來爲你保駕護法,生怕你一不小心死在哪個宵小手中!”
她不提此事還好,一提起這事,童姥氣就不打一處來,當下也不着急跑了,氣道,“哼,除了你這個宵小,還有哪個賤人敢打我的主意,你算準了我散功時日,摸上飄渺峰去,安的什麼心難道心裡沒點數麼?不過你千算萬算,卻是沒有算到竟會有人將我背下山去,意不意外?失不失望?”
“那又如何?”李秋水似乎毫不在意,“不過是多費了些腳力而已,如今還不是給我找到了!”
“是麼?”天山童姥冷冷一笑,指了指慕容復,“但你卻是晚來了幾步,我的功力興許還殺不了你,但加上他又將如何?”
李秋水眼神微微一凝,目光在慕容復身上來回打量兩圈,半晌後卻是巧笑一聲,“師姐你可真調皮,就這小哥,就算再來十個,加上你,也不是小妹對手,不過小妹倒是好奇得緊,你爲何突然變得這麼老了?難道你的天長地久長春功不靈了?”
她語氣雖然頗爲強勢,但實際上心裡卻是有幾分打鼓的,是以一再試探天山童姥爲何功力進展這般神速。
“呵!”天山童姥冷笑一聲,臉上盡是譏諷之色,“想知道?你過來試試不就知道了?”
天山童姥如此一說,李秋水反倒更加狐疑起來,只是無論她怎看,此刻的天山童姥身上的氣息也不過一甲子左右而已,至於那年輕男子,身上氣息忽強忽弱,但最強也不過一流水平而已,這二人是哪裡來的底氣?
“既然師姐盛情,那小妹說不得也要看看師姐到底恢復幾分功力了!”李秋水沉默半晌,忽的輕笑一聲,左手揚起一掌,右手微微一帶。
登時間,一道白色勁氣直衝慕容復面門,看似正面攻擊,但其掌力卻是左右飄忽,遊移不定,竟有繞過慕容復直接攻擊天山童姥的跡象。
“白虹掌力!”天山童姥尖叫一聲,似乎沒料到李秋水一出手就使出了自己壓箱底絕活,當即身子微縮,從慕容復背上滑了下去,同時,一腳踢在慕容復腿彎處。
慕容複目光緊緊盯着白虹掌力,突然捱得這麼一下,身子也不自覺往後仰倒,但雙腿卻是立於地上,倒好似他自己使出“鐵板橋”招式一樣。
但見李秋水雙掌微一變幻,那掌力立即緊隨二人往下壓了壓,但二人身形幾近貼着地面,最終還是從二人頭頂數寸的位置飛了過去。
“傳聞白虹掌力是一門能夠控制掌力方向的功夫,如今看來似乎也並不如何絕妙啊!”
慕容復站起身來,心頭暗暗疑惑道,就方纔那一掌來看,這白虹掌力不過利用了些許力道強弱變換之術,起到令對手難以察覺方向的效果,並不似傳說中那般“能轉彎的掌力”啊。
“哈哈哈,看來師姐還是跟以前一般,喜歡虛張聲勢啊!”李秋水眼中閃過一絲譏諷之色,大笑道。
話聲未落,只見她右手忽的往前一擺,衣袖輕拂,霎時間,慕容復只覺雙膝一麻,全身氣血竟是立即沸騰起來,大有逆行的跡象。
慕容復心中駭然,這一招可謂無形無跡,即便以他的見識和眼力,居然也沒有瞧出絲毫端倪便中招了,與慕容家的參合指幾乎不相伯仲。
當即暗暗運起洗髓經,全身氣血微微平復下去,不過他身子卻是順勢栽倒下去,臉色微微漲紅,一副中招的模樣。
李秋水輕蔑的瞥了一眼慕容復,本來對於這樣的小輩,她是不屑出手的,只是天山童姥這個大仇人當面,她可不想有人礙手礙腳的。
“你居然連他也打,你可知道他是誰?”天山童姥見慕容復這麼快就倒下,不禁閃過一絲失望之色,但馬上又喝問出聲,眼中頗有幾分得意之色。
李秋水微微一愣,隨即嫣然一笑,輕聲道,“師姐的小情人又怎麼樣,小妹打都打了,師姐心疼的話,大可打回去啊!”
“你!”天山童姥登時面色大怒:“你以爲誰都跟你一樣麼?水性楊花的賤女人!”
李秋水似乎被戳中了痛處,眼神中再也保持不住笑意,目光登時冷若寒霜,殺意幾若實質。
童姥見她這副樣子,自是心中快意,口中笑道,“他可是無崖子師弟的親傳弟子,你將他打了,就不怕師弟上門找你問責麼?”
“他的弟子?”李秋水一聽“無崖子”三字,不禁怔了一怔,隨即不知想到了什麼,神色瞬間變得瘋狂起來,周身袖袍鼓動,勁氣飛揚,口中聲嘶力竭的吼道,“都是你這個又矮又老的賤人,否則師兄怎會棄我而去,今日定要將你碎屍萬段,挫骨揚灰!”
說完雙掌左右變幻,登時一大片勁力自四面八方而來,瞬息之間,已在胸前匯聚成一小隻手掌印,五指清晰宛然,掌緣處虛空略微模糊,氣息駭然無比。
“這又是什麼武功!”斜趟在地上的慕容復口中喃喃一聲,神色是驚訝無比,單是這一掌的威勢,已經不下於郭靖全力打出的亢龍有悔了。
天山童姥面色前所未有的凝重,雙手大張,隨即往下一擺,登時,周身竟是同時現出八隻手臂,上下襬動,手影連綿,仿若千手觀音一般,玄奇而神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