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英雄樓”,剛纔樓上下來的人還有不少留在外面看着熱鬧。衆人見胡斐拖着死狗般的鳳一鳴都嚇了一跳,鳳家的買賣不是沒有碰到過鬧事的,可是能立着出來的這倒是頭一位。
胡斐這邊拖着鳳一鳴,口中還不停地喊道:“衆位相親父老,北帝爺爺昨夜託夢給前面這位大師,要給鍾家嫂子一個交代,現下我二人就到帶他到北帝廟裡去,願意的鄉親可以隨我們一起去做個見證。”
看熱鬧的不嫌事大,原本這些人見這二人敢捋鳳天南的虎鬚怕他們是什麼江洋大盜不敢接近,聽到這話有些膽大的便跟了上來準備看看事態會如何發展。
過不多久,衆人到了北帝廟中。這北帝廟構建宏偉,進門院子裡就有一個大水塘,塘中石蛇石龜盤踞其內。
進了大殿,神像前的石板上一片血跡印入餘閒視線,關於鍾小三的事情再次衝進餘閒的腦海。餘閒對胡斐道:“把他弄醒。”
胡斐四周看看,在院子角落裡找到一個木桶去水塘裡打了半桶水過來潑在鳳一鳴頭上,鳳一鳴一個激靈轉醒過來。
開始鳳一鳴腦子還不太清醒,四處張望發現自己怎麼身在北帝廟中。左右搖晃了一下腦袋,記憶慢慢地恢復過來,腦門與兩鬢瞬間滲出不少冷汗,這是碰上行俠仗義的了,尤其這餘閒行事如此肆無忌憚,像個剛入江湖的愣頭青,這種人天不怕地不怕,行事衝動,自己的處境十分不妙啊。
餘閒看他這個樣子,蹲下拍拍鳳一鳴肩膀笑道:“鳳兄莫怕,在下與鳳兄乃是朋友,只是昨夜應允了北帝爺爺,煩請鳳兄在此稍後,等令尊來了,咱們料理了這件事情還要和鳳兄好好交往呢。”
鳳一鳴聽了這話先驚後喜,驚的是這人武功高強,說話與行事風格迥異,可能是個瘋子,自己現在落於他手隨時可能有血光之災;喜的是聽餘閒的意思還不準備現在動手,要等父親前來,只要父親一到拿下此賊,必可將他扒皮抽筋、挫骨揚灰以消心頭之恨。
過了約有半個小時,廟門外一陣喧譁,搶進一羣人來。當先一人身材高大,身着一件古銅色緞袍,雙手一分,大殿上看熱鬧的七八人向兩旁跌出數尺。
餘閒知道是正主到了,他上下打量了一下來人只見他上脣留着花白小鬍子,看年齡估計五十來歲,右腕戴着一隻漢玉鐲子,左手拿着一個翡翠鼻菸壺,儼然是個養尊處優的地主鄉紳模樣,一點也不像個坐地分贓的惡霸,只是腳步穩健,雙目含光,應該是有武功在身。
鳳天南本來在家招待兩名京城來的侍衛,聽下人來報有人在酒樓鬧事,他不想在御前侍衛面前丟了他一方霸主的從容,一直置之不理,想着手下之人應該能擺平此事。直到聽說兒子被人打暈拉去北帝廟要給鍾四嫂的兒子報仇才匆匆趕來,他還以爲是以前結下的厲害仇家來尋仇找事,哪知道竟然是兩個素不相識的少年,頓生輕視之心向前幾步就要扶起兒子。
胡斐一看這老傢伙竟敢無視自己二人就要上前阻攔,被餘閒擡手擋下。鳳天南扶起鳳一鳴,看到兒子只是受了些皮肉傷,除了臉頰浮腫腫成豬頭,並無大礙。他將兒子交到身後下人手中,指着餘閒道:“閣下是哪位老師的門下?鳳某什麼地方得罪的閣下,卻要請教。”
餘閒戲精附體buff還未消退,合十一禮道:“阿米豆腐,小僧並非武林中人,也沒有什麼老師。只是昨夜佛祖託夢降下法旨,說是鳳老施主曾在佛前許下宏願,等施主榮華富貴,嬌妻美妾,娶到第七房夫人時願以黃金萬兩供奉,以謝佛祖大恩。又碰巧北帝爺爺正好也在佛祖處,便說下界民婦鍾四嫂獻子以求公道,見我正好要來佛山便派我將此事一起料理了。”
鳳天南聽了這話哈哈大笑,聲如洪鐘震得身後幾個看熱鬧的捂住了耳朵,他開口罵道:“好個小畜生,敢來尋鳳某的開心。學了三招兩式就來學人行俠仗義抱打不平,今日念你年幼無知,便打斷你兩條腿,好叫你知道什麼叫天高地厚。”說着跳將過來一招黑虎掏心打向餘閒胸口。
這一拳勢大力沉,速度驚人,剎那便至餘閒胸前。胡斐原以爲餘閒武藝高強,定能躲開,看到拳頭到了餘閒身前一寸他還沒有反應想救已是力有不逮,眼看着一拳砸在餘閒胸口,本應是胸骨碎裂倒飛而出的場景並未出現。
餘閒紋絲不動,略微擡頭看着鳳天南道:“用力啊,你今天是沒吃飯嗎。”
鳳天南心裡一驚,好俊的橫練功夫,這後生年紀輕輕,怎麼有這般的硬功。心中驚異,手上卻是不停又一招雙峰貫耳擊向餘閒腦袋兩側太陽穴,餘閒仍是紋絲不動,鳳天南雙手倒是被震的隱隱作痛。他向後一個跳步,離開餘閒身前兩步停下,問道:“好厲害的橫練功夫,不知是金鐘罩、鐵布衫、還是排打功。”
餘閒哪會什麼功夫,他只是改變了對方打來力的方向,這算是對力的三要素的基本應用了。他嘴角含笑,又口宣佛號道:“阿米豆腐,小僧哪會什麼橫練功夫。這不過是佛祖賜下,不壞金身,金剛不壞神通罷了。”
鳳天南見他還是不肯說出師承,猜測對方要麼是家傳武藝,雖然武功高強可是勢力太小怕自己尋仇;要麼就是罪犯反賊之流,不敢大庭廣衆之下被人所知。不管哪一種,今天拿了他都應該沒什麼後顧之憂。想到此處,鳳天南右手一伸一條黃金棍被家丁放在手中。鳳天南原來憑一條熟銅棍打遍嶺南無敵手,這才創下五虎門,在佛山定居家業發達後才換了這條黃金棍,武者用棍依照身材斷則五尺,長則六尺,鳳天南這條棍卻長達七尺,黃金的密度更遠大於熟銅,仗着他膂力過人,使開來兩丈之內一團金黃,少有人能接下一棍。
餘閒看他拿了兵器也不擔心,口中說道:“正所謂事不過三,施主已打了小僧兩下了。我的頭可不是麪糰捏的,最後一下了,你可得把勁兒都使出來啊!”
鳳天南見餘閒還敢奚落自己,頓時恨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口中一聲大喝飛身而起將,雙手緊握黃金棍由上而下砸在了餘閒頭頂。
“噹”
餘閒頭皮都未蹭破,半彎的黃金棍掉在地上,鳳天南兩個虎口都汩汩地流出鮮紅血漿,比起手上的傷勢更令他震驚的是眼前年輕人的武功,這怎麼可能,世上怎麼可能有這等的功夫,莫非真是佛祖神通?不可能,不可能,這世上要是真有神佛,憑自己做的那些惡事早該死無葬身之地了,那還能用現在的富貴。看來這對頭是無法力敵,只能智取了,只要再拖上一時三刻自己的佈置估計就能到了。
“神僧好武功,鳳某認輸,鳳某認輸。一萬兩黃金在下這就派人回家去取,但求神僧給點時間。鍾小三之事定是誤會了,鳳某聽到時也是痛心異常,正所謂遠親不如近鄰,鳳某願給鍾家黃金五百兩以表慰問。”
餘閒一聽鳳天南話裡話外的意思還是不承認是自己逼死的鐘小三,剛剛裝逼得逞的好心情又被弄的不美麗了。他兩眼盯向鳳天南:“佛祖的供奉既然已經答應,北帝爺爺的法旨小僧也當奉行。北帝爺爺說鍾小三未吃那隻鵝卻因鵝而死,心中怨氣難平,無法轉世投胎。如今的辦法只能找到那隻鵝燒給鍾小三才能平復他心中怨氣,那隻鵝其實是被你兒子鳳一鳴吃了,現在的辦法就是剖開你兒子的肚子取出鵝肉燒給鍾小三了。”
既然開了口,鳳天南倒也光棍:“我是看上了鍾家的菜園,想要給新納的小妾修個小樓,鍾四不肯賣,我便想了個注意,誣陷他兒子偷了鵝好逼他就範,將地賣給我。但我絕對沒想逼死鍾小三啊,神僧明鑑!”
鍾四嫂聽到鳳天南承認是他誣陷了兒子,砰的一聲跪在北帝神像前連磕響頭,大哭大叫:“北帝爺爺睜眼,我家小三子沒有吃他家的鵝。北帝爺爺睜眼,我家小三子沒有吃他家的鵝啊!”
餘閒心裡猛地一抽,當年讀書的時候魯迅先生說史書裡字字寫着吃人還未有所覺,今日來到這裡,所見所聞,觸目驚心啊。餘閒心下一狠,說道:“好,我聽你們廣東黑道上有人說過,出來混,輸了就要認,捱打要立正。”正要行動,廟門口一陣喧譁,又是一羣人衝了進來。